是爸爸的来电。轻云接起电话，走到僻静地方低声道：“爸。”
“轻云，你想出国读硕士还是博士？打算去哪个国家？确定了吗？”爸爸桃李满天下，对出国的事情了解得比妈妈多。他一下就问到了关键。
轻云说道：“最好是读博士，硕士不容易申请全奖。”没有奖学金，意味着花一大笔钱，意味着无法留学。她声音更低道：“目的地，心中首选是芝加哥大学。”
益智厚生，芝加哥学派是经济学的圣殿。
轻云爸爸轻声责备道：“这么大的事不早点说。家里完全没准备。”
轻云辩解道：“还不知道能不能成功，不需要你们准备什么。”
“怎么能这么说？这个时候，最需要资助和支持。”轻云爸爸语气变得温和了一些：“不论去哪，都要花挺多钱。”
轻云下过一番功夫，对申请流程以及注意事项烂熟于心。她如实说道：“其实也花不了多少钱。如果自己申请，不用通过中介准备资料、办手续，能省下一笔钱。”
电话另一头轻云爸爸发挥老师说教的特长：“我们老百姓买个房子，都要多找几家中介跑一跑，货比三家。何况出国这么大的事情？杂七杂八的手续，肯定会焦头烂额。中介有经验，更专业。不能因小失大。”
轻云爸爸继续道：“我听说要考几门英语，报名费一次就好几千？”
轻云澄清道：“没那么贵，一千多一点。再说，英语我都考过了。你不用担心。”
“你哪来的钱？”
传单、家教、兼职，还有节衣缩食。如今回想起步履匆匆、来来去去的周末，轻云语气云淡风轻笑说道：“爸，您别胡思乱想啦。兰州是大城市，扼守丝绸之路、辐射大西北。有好多兼职家教。只要勤快，总能赚到钱。”
“虽说如此，学生首要的任务是学业。出国也要看成绩。你英语考得怎么样？能比得过那些报辅导班的孩子吗？”
邹轻云回答道：“考得还可以，GMAT和托福分数基本够用。就算报辅导班可能和这水平差不多。”
轻云爸爸语重心长说道：“那就好，可别骄傲。咱一步步稳扎稳打。”这恐怕是语文老师的口头禅。
轻云笑道：“不会骄傲的。”离成功仍差许多，哪有心思骄傲？
轻云父亲焦虑的情绪缓解了不少。他说道：“我刚给你的银行卡打过去八千块钱，该花钱的地方就大胆花。以后路还长。最该拼搏的年纪，千万别辜负。你有这志向，爸爸很欣慰。”
轻云心中一阵暖流涌过，感到肩上沉甸甸的。她劝说道：“真用不了那么多钱，够花的。”
轻云爸爸不容辩驳说道：“韩信将兵多多益善！你在外面不比我们家里，花钱的地方总归多一些。”
一阵默契的沉默，父女两个都握着手机微笑。
片刻后，轻云开口道：“爸。”
“怎么了？”
“我们家以前是不是种过好多葫芦？”
“还在农村的时候栽过。那时你还小，十五六年前了。你记得？”
“记得一些。我们种葫芦，都是为了做什么？”
“用处可就多了，嫩的葫芦可以做菜。葫芦炖排骨、炖鸡、炖豆腐都行，非常入味。熟透的葫芦发白，开水煮过、中间劈开变成瓢子。用来舀水盛面，结实耐用。老家估计还能找到。不过，现在很少有人用了。塑料和金属瓢子更便宜。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轻云认识了一个刻葫芦的男孩，她竟有些心慌。轻云说道：“随便问问，兰州这边有一种手工刻葫芦，挺有意思的。”
轻云爸爸说道：“选你喜欢的就好。”
挂掉电话后，轻云感到身上的压力更大了。出国留学，承载了家人的期盼。看到微信对话框程谷逸畅游兰州的邀约，那三个字她最终没有按下发送键。
她将心思放在了雅思上。
周二下午，国际会展中心。
第四届兰州市工艺美术百花奖如期开幕，此刻正如火如荼。虽是工作日，仍有不少市民朋友们闻讯而来。大家正三五成群，围在一起指指点点，评头论足，颇为热闹。
工艺美术作品琳琅满目，种类繁多。置身其中，让人目不暇接。
雕塑、雕刻工艺品成排成片，有的很大，很难不抢眼；天水漆器名扬天下，其色彩缤纷，有的艳丽无比大胆泼辣非常吸睛，有的古色古香仿佛出土文物越千年；花画源远流长，含蓄隽永，让人感到仿佛来到富甲一方的员外的独女芬芳馥郁的闺房；其他诸如地毯和挂毯、珠宝首饰、美术陶瓷等等工艺品齐齐亮相，千姿百态，难以备述。
轻云再度穿上正装，穿行在国际会展中心，继续志愿者工作。她如此投入，几乎都忘了这一切的初衷，不过是力图让简历显得不那么干瘪。
轻云走过雕塑雕刻工艺品区域。处在正中央的是火箭雕塑，引人注目。这火箭各部分构造比例精准，质感十足，气势磅礴，振翅欲飞。围绕在它旁边的火焰好像正在跳动，喷射出的烟气袅袅腾腾。
酒泉是共和国三大卫星发射基地之一，执行了诸多载入史册的任务。参赛者无疑非常热爱甘肃的这张靓丽的名片。
火箭旁是一个中年母亲的雕像。她侧坐于地上，通体洁白，长发飘拂。虽然坐着，但她颀长匀称的身躯、如滚滚波浪般优美的曲线却丝毫没有埋没。细细看去，这母亲神态慈祥，微微含笑，注视身边的婴儿。
只听童言童语道：“妈妈你看，是黄河母亲。”
轻云恍然大悟。怪不得这雕塑看起来眼熟。雕塑从容貌到神态，颇为类似滨河路上，仰卧于波涛之上的黄河母亲——这亦是兰州的名片之一。
小朋友开心道：“妈妈，你看中山桥！旁边还有白塔山上白塔寺里的白塔！”他好像在玩连连看，童心洋溢着欢乐。
邹轻云会心一笑，心中突然生出对兰州的无限眷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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