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留峰巅,长留殿。除夕夜。
结界将凛冬的寒气温柔地挡在外面,殿内暖意融融,仿佛置身春日的午后。数十颗温润的明珠悬浮空中,洒下柔和朦胧的光晕,空气中浮动着庭院那株千年老梅送来的清雅暗香,为这仙家殿宇添了几分人间烟火气的暖融。
暖阁软榻上,沈听白仅着一件素白云锦里衣,衣料柔软垂顺,勾勒出他清瘦颀长的身形。他斜倚在堆叠的软枕间,墨色长发如流泉般铺散,几缕柔柔地拂过身侧楚闻舟的颈侧,带来微痒的触感。他手中并未持卷,只是那样闲适地靠着,目光落在枕在他腿上的楚闻舟身上。
那目光,是真正的温柔。
如同初春解冻的溪流,无声无息地流淌,带着足以融化寒冰的暖意。他修长的手指正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理着楚闻舟柔软的发丝,动作轻柔得如同对待稀世珍宝。指尖偶尔会滑过楚闻舟的额角、耳廓,带来一阵细微的、令人心尖发颤的酥麻。
楚闻舟半伏在沈听白腿上,闭着眼,像一只被顺毛顺得无比餍足的猫。他穿着同色的里衣,脸颊贴着沈听白微凉的丝质衣料,感受着下方紧实肌理传来的稳定心跳。他一只手松松地环着沈听白劲瘦的腰身,指尖无意识地在那细腻的布料上画着圈,带着一种全然的依赖和熟稔的占有。
没有炽烈的**,只有一种被暖意和安心浸泡的慵懒。一年来的亲密无间,早已将他们之间的界限模糊、融化。那些惊心动魄的交融、无声的占有与纵容,都沉淀在此刻这份静谧的温柔里。沈听白清绝的容颜依旧带着月华般的清辉,那份惊心动魄的美本身就如同一道无形的屏障,让外人望之生畏,不敢亵渎。可对楚闻舟而言,这美之下流淌的温柔,却是他甘愿沉溺的暖洋。
沈听白微微俯身,一缕发丝垂落,扫过楚闻舟的鼻尖。他的声音低沉悦耳,如同玉磬轻叩,带着毫不掩饰的温存:“累?” 说话间,他温凉的指尖轻轻抚过楚闻舟眼下淡淡的青影。
楚闻舟蹭了蹭他的掌心,含糊地应了一声,更像撒娇。他睁开眼,对上沈听白那双盛满柔光的眸子,那里面清晰地映着自己的身影,再无其他。这份专注的温柔,足以抚平世间任何躁动。
就在两人目光胶着,暖意无声流淌,连空气都仿佛变得粘稠甜蜜时——
“呜……嘤嘤……”
一声极其微弱、带着幼崽特有的奶气和可怜兮兮的颤抖呜咽,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一颗小石子,清晰地穿透了暖阁紧闭的门扉。
楚闻舟身体微动。沈听白梳理他发丝的手也顿住。
两人同时抬眼,望向声音来源的方向。那呜咽声细弱、无助,断断续续,带着一种被遗弃在寒夜里的惊慌。
沈听白眉宇间那点被打扰的慵懒迅速被一种纯粹的关切取代。他轻轻拍了拍楚闻舟的背:“去看看。”
楚闻舟依言坐起,动作间带着对师尊的绝对信任。沈听白也起身,随意披上那件纤尘不染的雪白外袍,动作依旧优雅,却多了几分烟火气的温和。
推开殿门,清冽的梅香混合着寒气涌入。庭院积雪如银,在满月清辉下莹莹生光。循声望去,在靠近大门角落的厚厚雪堆里,蜷缩着一小团瑟瑟发抖的白色毛球。
那是一只极小的小狗。通体雪白,毛发蓬松柔软,只有鼻头和四只小爪垫是娇嫩的粉色。一双湿漉漉、圆溜溜的黑眼睛,像浸了水的黑曜石,此刻正盛满了惊恐和无助,怯生生地望着走近的两人。它冻得直哆嗦,小小的身体缩成一团,发出细弱的呜咽,可怜巴巴地舔着自己沾满雪粒的小爪子。
楚闻舟心尖一软,立刻蹲下身,动作极尽轻柔地伸出手:“别怕,小家伙。”
小白狗似乎想躲,但冻僵的身体让它动弹不得,只能发出更细弱的嘤咛。
沈听白站在楚闻舟身后,月光为他镀上一层清辉。他看着雪地里那可怜的小东西,那双总是因过于美丽而显得疏离的眼眸里,此刻却清晰地漾开一圈圈柔软的涟漪。那是一种纯粹的、对弱小生命的怜惜与温柔。他并未言语,只是静静地看着楚闻舟小心地将那冰冷的小毛球捧起。
“师尊,它冻坏了。” 楚闻舟将小狗护在掌心,用自己的体温温暖它。
沈听白走上前,微微弯下腰。他没有立即触碰,而是伸出修长如玉的手指。指尖并未凝聚多么强大的灵力,而是流淌出一缕极其柔和、温润的暖意,如同春日最和煦的阳光,缓缓包裹住楚闻舟掌心里的小生命。那暖意精准而温和,小心翼翼地驱散着它皮毛间凝结的寒意,没有丝毫勉强。
小白狗感受到这奇异的温暖,舒服得浑身一颤,黑葡萄似的眼睛微微睁大,怯生生地看向沈听白。当它望进那双盛满月华与温柔的眸子时,仿佛被那纯粹的善意安抚了,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甚至试探性地伸出粉嫩的小舌头,轻轻舔了一下沈听白近在咫尺的指尖。
沈听白眼底的柔光更盛了。他专注地看着掌心中这团小小的、雪白的、带着生命温度的小东西,看着它依赖的眼神和那点粉嫩的鼻尖。他沉默了片刻,清冽的嗓音在寂静的雪夜里响起,带着一种奇异的暖融和肯定:
“叫它云絮吧。”
“云絮?” 楚闻舟轻声重复,看着怀里那蓬松雪白的一小团,确实像天边最柔软的一朵云,“师尊取的名字真好听。”
“嗯。” 沈听白应了一声,指尖的暖意未散,依旧温柔地包裹着小狗。他看着云絮在他灵力安抚下渐渐舒展的小身体,眼中是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专注和喜爱。“软。”
楚闻舟抱着云絮站起身。小家伙似乎彻底放松了,在他怀里拱了拱,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安心地闭上了眼睛,小肚子随着呼吸轻轻起伏。
“云絮,云絮……” 楚闻舟用指腹极轻地蹭了蹭它冰凉湿润的小鼻头,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
沈听白看着楚闻舟眼底毫不掩饰的喜爱,再看看他怀里那团小小的、如同凝聚了月华与云朵精华的生命。他那张因过于完美而常显疏离的脸上,缓缓绽开一个清浅却无比真实的笑容。那笑容如同冰雪初融后绽放的第一朵花,带着纯粹的暖意,瞬间消融了所有距离感,美得令人屏息。
“带它进去,用软布擦干,喂些温热的灵羊乳。” 沈听白的声音比平时更柔和了几分,带着一种自然的、属于家的暖意。
“好!” 楚闻舟抱着云絮,脚步轻快地转身。
就在他转身的刹那,沈听白的手极其自然地抬起,落在了楚闻舟的后颈,带着安抚意味地轻轻捏了捏。那动作亲昵而熟稔,带着只有他们彼此才懂的、无需言说的情意。
楚闻舟脚步微顿,心头暖流涌动,抱着云絮的手臂收得更紧。
殿内温暖明亮。楚闻舟找来最柔软的细绒布,动作轻柔地擦拭着云絮湿漉漉的绒毛。沈听白则亲自端来一小碗温度恰到好处的灵羊乳,放在铺着软垫的榻边矮几上。
云絮被食物的香气吸引,挣扎着从楚闻舟腿上爬下去,跌跌撞撞地凑到碗边,粉嫩的小舌头迫不及待地“吧嗒吧嗒”舔食起来,发出满足的哼唧声,短短的小尾巴也欢快地摇动着,像一朵小小的、会动的蒲公英。
楚闻舟看着它贪吃的憨态,忍不住笑出声,伸手轻轻点了点它圆滚滚的小肚子。云絮被点得一个趔趄,茫然地抬起头,嘴边沾着一圈奶胡子,黑眼睛无辜又懵懂地看着楚闻舟。
“呵……” 一声清浅的、带着气音的低笑,从沈听白的唇边溢出。
楚闻舟立刻转头。
只见他那容颜绝世的师尊,正微微侧着头,唇角弯着清浅却无比真实的弧度,眼底清晰地映着云絮那副呆萌可爱的模样,以及楚闻舟忍俊不禁的表情。那笑容如同月下昙花,短暂却足以照亮整个长留峰巅,那份因美而生的疏离感在此刻被纯粹的温柔和暖意取代,显得格外动人。
楚闻舟的心像是被温热的蜜糖包裹,又暖又软。他望着沈听白眼底的笑意,再看看埋头苦吃、尾巴摇成小旋风的云絮,自己也忍不住畅快地笑出了声。
明珠暖光下,长留殿内一时只余下两人轻松愉悦的笑声,还有云絮舔舐羊乳时发出的细小声响。窗外是寂静的雪夜与清冷月华,窗内却是暖意融融,笑语晏晏。那只名为“云絮”的小生命,如同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在他们早已密不可分的、温柔缱绻的关系里,漾开了一圈名为“家”的、暖到心尖的涟漪。沈听白看着笑得眉眼弯弯的楚闻舟和懵懂贪吃的云絮,心底最后一丝清冷也悄然融化,只剩下一种深沉的、名为“圆满”的暖意。这个除夕,因这小小的意外,而格外温暖动人。他甚至破例伸出手指,让吃饱喝足的云絮,用那带着奶香的小舌头,轻轻地、依赖地舔舐着他的指尖,暖意从指尖蔓延,一直熨帖到心底最深处。云絮最后蜷在楚闻舟的腿上,小脑袋却枕着沈听白垂落的、雪白的衣角,沉沉睡去,在两人之间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温暖的连接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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