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花城内城
风月说,桃李谷谷主是她同宗不同源、名为司寇的师兄,可为什么画像上会是我阿爹年轻时的模样?
名字是我早逝的二叔,长相是我年轻的阿爹,这背后一定有我从未得知的秘密。
到底会是怎样的秘辛?在我眼里,阿爹和陈家村的其他人并无不同,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十几年来也从未和他人红过脸,打过架。就连人人奚落的老王爷也以礼待之。或许,是有人碰巧和阿爹长得像呢?对,一定是这样。
可是,如果说是巧合,怕是全天下也难找出第二例来。要么是阿爹这边有什么隐情,打算就此瞒我一辈子,要么就是骨花城城主撒了谎,可她一个和我素未谋面的一城之主特意为我撒如此大谎,目的何在?
想法千丝百缕的在风中游荡,任凭我如何努力,却怎么也没办法把它们归到一处,看来,只有先从骨花城城主这里入手了。
假设风月说的都是实话,那她一定只是挑了些说出口来无伤大雅的。
可以肯定的是,最为重要的那部分,风月一直藏着、密而未宣。
要是这次能活着回来,一定要让她把知道的都吐出来。
“姐姐,大暑特意给姐姐留的鸡腿,吃——”
自从姐姐半个时辰前回来,就一直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既不阖眼休息,也不张口说话,就连叫她吃饭,她也毫无动静。
汐大暑脑袋瓜儿里突然闪过一丝不妙,学着记忆里阿爹的样子,伸出一根手指,悄悄去探姐姐鼻息。还好还好,是有气哒。
陈芦花静静捋完这番,虽无成果,肚子却是实打实的饿了。
刚坐起来,小丫头就踮起脚尖,凑个鸡腿往她嘴里塞。一个鸡腿入肚,力气果然恢复了几分。
“大暑,姐姐和你商量个事好不好?”
小丫头昂起脑袋笑着点头,丝毫没意识到接下来她要说些什么。
“大暑啊,姐姐呢,暂时要去远处办件事,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陈芦花说到一半,嗓音已经自觉低到尘埃里,汐大暑也学着压低奶音,“姐姐放心,大暑不会告诉任何人哒。”虽然她什么也没听明白,也压根不知道姐姐要去办什么事。
陈芦花颇为满意的朝她投去一记赞许的目光,轻巧扔出结论,“所以,大暑就留在这里,等着姐姐回来。”
这一句她听懂了,小丫头愣了几秒,立刻放声大哭——姐姐不要她了。
陈芦花虽料到大暑可能会哭,但情况发生的那刻,还是止不住的慌了神。
她手忙脚乱的抱起哭的撕心裂肺的汐大暑,嘴里只会重复一句别哭啦好不好,听的一旁猡勼忍不住的翻白眼。
结果可想而知,伴着某人单调的哄人技巧,汐大暑哭的更凶了。
陈芦花发誓,刚刚经历的半柱香工夫,是她此生都难以忘怀的经历。
明明人还在,好端端怎么看到了自己的灵魂呢?
汐大暑终于停了下来,原因无他——哭了半晌,没劲了。
但她还是不愿意留到这里,带着哭腔喃喃,“姐姐,大暑也要去。”
刚飘不远的一魄听言,一个激灵吓回本体。陈芦花心里那叫一个堵啊,她此行是去搞刺杀,不是上庄里挑衣服买菜。虽然她对刺杀任务成功不抱任何希望,去了也是能苟则苟,势以救出招风耳为第一要务,但桃李谷那个龙虎穴,怎么能带汐大暑去。到时候她自己都自顾不暇,这个年仅三岁的奶娃娃又怎么可能护得住。
“大暑,无论你说什么,这次远行姐姐都不会带你,但是姐姐答应你,七天以后一定会来接你,好不好?”七天,是风月给她下的死命令。
倘若七日未归,就只能在外毒发等死了。
小娃娃没做声,挣开陈芦花的怀抱,气鼓鼓的躺到床上,头朝墙背对着她。
陈芦花无奈,看着大暑默默坐了一会儿,拿起包袱悄悄带上了门。
风轻云破见状,关门刹那顺着缝隙溜了出去,无声无息环上她的腰。
这次寻她,本也是它俩深思熟虑后的结果。少主已逝,她唯一的血脉便是它俩最亲的人。
此趟前来,它们先去找了陈棠六,原因有二,一是为了告知他少主已去的噩耗,二是为了一纸家书。
芦花成长近一十五载,少主从未告诉过她自己的真实身份,一直拿她当一个普通人家的孩子养育,送她上学堂读书识字,教她诗词歌赋、女红礼仪,该学的一样不落,零零碎碎能学则学,似乎如此就能忽略掉什么。如此自欺欺人过了十几年。
可是,命就是命,陈芦花一岁抓周时抓到的那刃弯刀,少主可以刻意忽略,它云破却永不会忘。
那是它第一次出现在她面前,也是最后一次。
但是,世间诸事向来都是半点不由人,是以平安躲了十多年,芦花也按计划成长成了人界的一个平凡姑娘。一切看似平淡又美好,变化就此悄悄降临。
噩耗突来,打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这一次,该听它的了。说服风轻后,它俩找到了陈棠六,在得到家书之后,又马不停蹄寻找芦花,一路上为免暴露,处处行的小心,等到终于快赶上之际,它俩法力却快消耗殆尽,只能破釜沉舟、一鼓作气破了结界。
许是上天垂怜,也或许是少主保佑,直到看清狐狸榻上那张面孔,它俩才放心阖上了眼。
现在已然找到芦花,少主,您放心吧,我们云破风轻,定当竭力护你小女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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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布置妥当,风月又黯然窝身狐狸榻上,一双美目失去平日神采,若有所思。她想,多半是突然出现的双刃弯刀,才又勾起了她的往日回忆。
**,一个对外而言名气皆无,却能集妖、鬼、魔、人、仙、神为一体的传奇宗派。
风月曾问阿爹,既然无名,为何单要送她去?族中那么多的修行奇才,随便挑几个不就行了,明明她这个唯一的亲女儿不止一次提过想入清风门。
风城一改往日随和,严肃挂上眉梢,语重心长对她说道,“月儿,这世上的很多东西你只需略加努力就能得到,譬如金银,绫罗,上好功法,甚至是你心心念念的清风门。但你记住,这些东西却远非你世界的全部,我要你要拿的,必是那世人想不到,看不见还又摸不着的,这样的东西才配的上你,才是你最该为之努力的。”
“相信爹爹,**宗这个门派,定不会让你失望。”
后来,她也如爹爹所愿入了**,慢慢也明白了爹爹说它传奇的原因。之所以说它传奇,无非是因这是开天辟地头一遭、唯一一个能把六界英才归于一处,且存续了上百年之久的秘密宗派。
至于它是何时所创,又由谁一手所建,风月一概不知。只知道她入宗之时,自己顶的名号是**宗第七任荛(rao 三声)刀。
风月不喜,一来自己武器非刀、是鞭,二来荛乃区区柴草,自己怎甘顶此名姓。打小父王就教导她,不喜欢就要说出来,不要总是臭着一张脸,没有人能知道你到底在想些什么。说出来或许还能有一丝生机,可若不提不争,则必有一失。
长这么大,她还从未失过什么,这次,应该也不例外。
**宗宗主是谁她不知道,可筑妖门门主她却门清——白头翁鹤冢。
鹤冢的确不负白头翁之称,明明是只青壮丹顶,毛发却花白稀疏的堪比她太太太太爷。
按**之礼,首次入宗,头天先拜自家门户,俗称拜门,一月之后则是全宗会面。
期间所隔整整一月,一是为了避免新人同其他族类相见紧张出差错,特地给予时间学习各界习俗,二则是为在外执行任务之人以充足的回程及调息时间。
当然,在风月看来,第二个原因才占大头。毕竟在选拔入**宗之前,熟识六界习俗早已是三会堂日常试炼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今天是她入宗第一天,尽管对能够换下荛刀一称不抱太大希望,她还是打算提上一提。
尽管她做好了一定的心理准备,但鹤冢片刻不犹的拒绝还是让她小小心塞了把。
她尤记得,当她提出换名这一要求时,余下九人皆是面色一凝,方才还在推杯换盏的和谐氛围瞬间低落。这时反倒能看出鹤冢身为一门之主的领导气魄,他端坐九人之上,缓缓放下手中杯盏,以极其克制的语气劝诫她说,“风月,**宗存续百年之久,荛刀一称也活了上百年。宗内可以没有风月,绝不会失了荛刀,此番道理,可懂?”
好一招明劝暗诫。
这是她第一次当众被人下了面子,一时脸上火辣辣的疼,心里有道声音不断催促自己上前回答,双唇和脚却似沾上一般,半天难以自启。
“门主,荛刀她年纪尚轻,对于这两字背后的含义暂时还无太多想法,想来也只是想换个更为抓耳的名号。一时冒昧失了言,还望门主体谅。”
听到有人替她开脱,风月猛地回过神来,快步上前说道,“风月自知失言,还请门主责罚。”
“今日都是自家人在场,又何来失言一说。”新人拜门第一天,他自然不会让这荒唐想法流出筑妖门,“好了,都坐回去吧,今日之事,就到这里。”余下七人也听出了门主的言外之意,举杯敬上,又恢复之前,两两把酒言欢。
跪着二人略微偏头一望,风月微微颔首,各自起身回了座。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千捻针,声音轻柔却不失力量,一双眼睛似轻风般灵动,连带着身旁的她都忍不住说话温柔、温柔再温柔。
对千捻针的第一印象固然深刻,但全然并非因她那双灵动眼睛,也绝非那双招风耳。在她看来,那颗颜色极淡的鼻尖痣才是记忆里令她念念难忘的浓重一笔,那般清丽淡薄,却又如此夺目璀璨,如同她本人一样,不争不抢,却时时引人侧目。
当然,同跪之谊时她还不知道她的姓名、名号,后来打听才知,她和门内众人一样,名号也是从上一任继承而来,到她已经是第八代了,门内众人唤她——芣苡(fu yi 二、三声)捻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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