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允七一直在回想刚刚和老十一的对话，一时出神，最后是被酒疯子的一声叫喊强拉硬拽回来的。
他当即推开门，施得跟在他后面。
只见酒疯子正拼了命地朝他们这边跑，嘴里喊着：“救救救救救！”
紧接着，允七视线一转，凌君言正提着剑，剑身划过地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他紧紧盯着酒疯子，好像完全没留意到门口的两个人。
“敢给朕下迷药，好大的胆子。”凌君言眸光森然，话语中尽显杀意。
酒疯子迅速躲去二人身后。
凌君言却像无视了允七和施得的存在，他举剑指向只露出个脑袋的酒疯子。
“说！人在哪？”
几人都没想到他竟混乱到这个地步了。
酒疯子忙道：“你你你看看你面前这个是谁？”
循着他的提醒，凌君言看向允七，两人视线在空中交错的那一瞬，凌君言的目光顷刻温柔下来，轻轻唤道：“阿也…”
听到这个称呼，允七微微愣神，因为在这个世界，凌君言从来没有这么喊过他，不由得让他有种恍若隔世之感。
凌君言的剑始终没有放下。
允七勾唇冲他淡淡一笑，轻声回道：“是我。”
为了不刺激到对方，允七迈开步子缓慢朝他靠近，他能感受到凌君言看似懈弛的表象下那发自内心的紧张感。
虽然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此刻，光滑凛冽的剑身映出允七正在尝试触碰执剑人的手。
这时候无论是施得还是酒疯子谁都不敢多嘴，生怕坏事。
眼看着就要够到了，结果就在这时，凌君言眼中突然划过一抹厉色。
“演的真像。”
这冰冷刺骨的四个字仿佛带着一阵夹杂着暴雪的寒风，灌盖了整间屋子，让允七的手霎时僵在了半空中。
他不可置信地抬眸看去，只见凌君言剑锋一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自己逼近。
酒疯子和施得一时间都慌了。
“哎？哎哎哎！”
“殿下！”
“都别动。”凌君言音量不高，威慑力却足以让二人不再敢轻举妄动。
他左手环握住允七的右肩，将剑横在他的脖颈处，眼神中不觉染上了阴暗的情绪。
而他的目光不停地打量着被他控制住的人，愤怒又疯狂。
“装得这么像，想让朕给你什么奖励？”
说是奖励，但凌君言的意思无非是问他想怎么死。
允七下意识仰脖，却还是被剑刃剐蹭到了一点，他深呼吸几口，尽量保持平静地道：“小人不敢奢求陛下奖赏，但我知道陛下对什么感兴趣，所以只要是陛下想知道的，小人定知无不言。”
凌君言闻言凑到他的耳边。
“就凭你？”
“陛下不信么？”
“没错，他知道的可多了，问完再杀也不迟嘛。”酒疯子连忙附和道。
允七都无语了，要不是现在自己不能动，高低得揪着他的领子问他是几个意思。
就算问完也不能杀啊。
好在这番话终是挑起了凌君言的兴趣，他嘴角渐渐拉开了一个戏谑的弧度，“好啊，说的好，可以考虑赏你个全尸。”
“…谢陛下。”
“你们两个，还不滚出去。”凌君言淡淡开口，让门口不知所措的两人找到了点方向。
于是酒疯子不动声色地拽了拽施得，施得哪里放心得下，眼睁睁地看着圣上认不清人，对允七刀剑相向，但又实在无可奈何，最后一步三回头地出了屋子。
屋外，酒疯子怎么想怎么不对，问施得：“不是，这屋里怎么还有剑啊？我都没注意，都说他不对劲了，还敢放利器？”
施得道：“这王府里何处放了什么我也无从获知，况且在这之前，我亲自检查过，并未发现。”
“那不用说了，就是你检查得不仔细。”
一顶帽子扣下来，施得想说什么，又抿抿唇，毕竟事情已经发生了，他无言以对。
而他们两人都知道，这件事只能指望允七了。
屋内，之前给凌君言松绑还没来得及拿走的绳子这会倒是派上了用场。
允七双手背在后面坐在床边看着凌君言挨个点着屋里的油灯。
点完最后一盏，他轻轻吹灭蜡烛，并将其随手丢去一边。
允七不知他此举何意，况且现已是后半夜，如此灯火通明，恐怕很难不引人注意。
不过允七想得清楚，只要凌君言目前尚存理智，没到肆意屠杀的地步，这等异常举动便可以暂时忽略不计了。
顶多见招拆招，相机行事。
这时，凌君言弄完一切，转身抬步缓缓朝他走来。
允七目光定在他身上，不自觉咽了下口水，凌君言他是不怕的，可半失忆的凌君言终究不太一样。
而凌君言走到他跟前后，并没有张牙舞爪地质问，也没有用剑锋相抵来威胁。
他坐到允七旁边，“说说吧。”
这语气，如果不是允七提前一步知道发生了什么，换作别人恐怕还真看不出他的异样。
“陛下想让我先说什么？”
凌君言看着他，伸手摸了摸他的脸，“比如你为什么会知道阿也。”
“……”
先糊弄一下吧…
“如果我说我是在梦里见到的，陛下信么？”
凌君言眉梢微挑，表现出几分意外，“梦里吗？”
“对。”
凌君言轻笑一声，指尖向下划，掠过允七脖子上的伤痕，沾上一丝血迹，“你若说是旁人相告，可能现在你就已经死了。”
看来蒙对了。
允七紧绷的神经稍微松懈，他尽量不主动说话，免得祸从口出。
接着他听凌君言道：“因为朕也是从梦里遇见他的。”
说着，他将手放下，陷入了对梦的回忆，“梦里，他站在一个叫领奖台的地方，旁边的人介绍了他的名字，朕记住了，朕在场下望着他，那时的他真的很耀眼，什么皇权尊位跟他比起来，无外乎烈日下的星辰，微弱如萤，不值一提。”
允七愣了愣，他的描述不就是现实世界吗，自己曾经的确上过领奖台，可是他记得他没跟凌君言讲过，就算当时场下有他，那为什么凌君言想起来后完全没跟他说起过。
无论是在允七自己的记忆里还是从凌君言当日的反应来看，他们在现实世界都是从未碰面的陌生人。
那这又是什么情况？
允七突然间就有了一个另人啼笑皆非的猜想。
难道这个“阿也”根本就不是自己？
不对，不对…
凌君言说他“装”得像，那就说明他梦里的那个人他自己长的一样，总不至于世界上存在两个相同样貌还同名的人吧，这也太荒谬了。
允七想得投入，一时竟忘了自身正处于危险当中。
允七只觉脖子猛地被人掐住，思绪瞬间全部回笼，但对方手劲极大，双手被束缚的允七根本无法摆脱他掌间的禁锢。
只听对方恶狠狠地道：“他如此光彩夺目，怎会像你这般！”
话音刚落，凌君言盯着允七被憋的发紫的脸，不知为何他的心一阵阵的抽疼，实在难以忍受的他将手一甩，站起身。
允七直接摔倒在床上猛咳起来，由于牵扯到了伤口，他疼出了一身冷汗，渐渐的，后背的衣料渗出血水，少了披风的遮挡，变得尤为明显。允七虚弱地侧躺在那，好不容易眼前清明，他便死盯着凌君言的眼睛，试图看他到底几时能清醒。
这般尖锐的视线好像一下子穿透了凌君言的心，接着它猛烈地跳动起来，再然后，凌君言的注意力便被允七后背的鲜红色吸引了。
这红色好像成了一把钥匙，打开了凌君言记忆深处的锁，他难以置信地盯着，不一会又像受了刺激似的向后退了好几步。
下一刻，他颤抖着抬起手，正对着允七的方向，一滴泪划过脸庞。
“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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