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孙亦尘上朝将昨晚的情况后一一说明:“圣上,云沐霄同意退兵,和之前臣猜想的一样,条件有三。”
“说来听听。”
“第一,为云妃翻案,公告天下真相。第二,在临安为云氏划出一块土地修建祠堂。第三,赔偿云氏当年抄家的财富和土地。”
“后两个都容易,第一个嘛,孙卿真的认为当年是冤案吗?”
邓公湄陶仰都低头不语。孙亦尘后背冷汗直流,两年前的伤疤在此刻被翻开。圣上这好整以暇的语气和之前会议商谈时不太一样,那会还是说什么条件皆可答应,他才放心去和云沐霄谈判。此刻他心里有了些微的不安。
“臣……臣之前确实查到一些可疑之处。”孙亦尘道“若是案件重启,下官有信心还原真相。”只要不是两年前那般刻意阻挠。
他在睹,睹是皇位重要,还是皇家颜面重要。他相信他眼前的少年天子一定会做出正确的选择。甚至,连查案都可以省去,只要他为了天下太平,为了百姓安宁,为了自己的皇位,宣布当年云妃是被冤枉的。
他孙亦尘怎样都可以,决定权在圣上,他只需要尽人事知天命,然后,平平安安地回到临安。
“好。朕就同意你翻案再查。需要什么帮助都可以提,但是时间只有三天。三天后告诉云沐霄答案,让他退兵。我不为难他。”
“是!臣一定不负期望。”孙亦尘匍地跪拜。
皇帝和丞相相视一笑。
接下来的三日,孙亦尘调动大理寺的全部人手去调查当年云妃身边的宫娥,放出宫门去的也不例外。自己则先钻进了宗人府的档案馆,拼着记忆找到当年的资料存放处。
说起来也是令人唏嘘,档案馆已经全部翻新装修,一点火烧的痕迹都没有,仿佛当年的火灾不曾存在一般。资料自然是难寻,就算他记忆力好,也只找到了一些不甚紧要的信息。
他便去求助邓公湄和陶仰,但这两人只称年关太忙婉拒了他。他有种奇异的感觉,宫中内卫频繁调动,各路大臣见他只祝新年之喜,不愿多与他攀谈。好像这皇城像个土笼子,只有他自己这只蛐蛐被关在其中忙上忙下左蹦右蹿。
他也管不上许多,听兵部侍郎上报,云沐霄的水兵和陆路流寇都退缩在青岩港口一处了。
那就是云沐霄把在京城的网收了起来。他得更加努力,尽快找到证据翻案,让他早日放下执念。
皇太后早已薨逝,年长的宫女也已经放出宫,当年的奶妈、太医也都年老,提问起来非常费力。还好冷宫里照顾衣食起居的老宫奴尚在宫内,他绕了大远的路过去盘问,同时发现了一个极为明显的疑点——太后寝宫离冷宫有两公里远,为何当年太后会带着天子一起来这杂草丛生冷清异常的冷宫呢?
但是一切都没有答案。又或者,知道答案的人也已经消失。
他焦虑着急中听到自己肚子饿的咕咕叫,不禁笑了。
是啊,查案这两天,他还没怎么好好吃过饭。别人都在过年团聚,他却连年夜饭都不曾吃过。云沐霄啊云沐霄,你最好是信守承诺的。
还剩一天,他得抓紧。
他回到大理寺,只见派出去查人的下属都回来了,他皱眉问道:“怎么一个个这么早就回来了?查到什么了吗?”
领头的张春和王五回道:“大人,恐怕这案子不用查了。”
“什么意思?”孙亦尘不解,他们居然敢反抗自己的命令?
王五道:“今日我和张春去城内探查,却发现内卫在偷偷抓捕云氏流寇。”
张春补充道:“我去了海港那一块,发现云沐霄的水兵都被抓了起来,听领头的兵头说,要关去水牢里。”
孙亦尘如五雷轰顶,“什么?”
“不止这些,大人,从那夜你回来之后,丞相大人就奉令借调了大理寺和刑部的人去抓捕朝内的内线官员。只是这些,您当时在宗人府查案,丞相不让我们告诉您……”
张春道:“大人,恐怕……恐怕圣上用的是缓兵之计。”
“缓兵之计?”孙亦尘笑了:“恐怕是用了引蛇出洞一网打尽之计。”
他面如死灰,一下子倒了下去。
众人惊吓,纷纷上前搀扶。
过了许久,孙亦尘在府衙床榻上醒来,目中无光,发丝凌乱。
张春端了热茶,送到他嘴边:“大人一定是这两天查案累了,喝点热水吧。”
孙亦尘摇摇头拒绝了茶水,木木地道:“你们可知,云沐霄现在在哪?”
张春道:“听借调回来的人说,云沐霄被丞相抓住,关进天牢了。”
孙亦尘的一颗眼泪沿着惨白的脸庞缓缓落下。
他太傻了,实在是太傻了。
又一日,孙亦尘告病不再去上朝,没想到皇帝竟亲自来访。
“孙卿这是病的厉害,连病假都不来请了。”身着龙袍的少年走到他床前,他连忙起身想下床行礼,却被一把拦住。
“孙卿不必行礼。好好躺着修养便是。此次抓捕云沐霄,将其在京城的爪牙一网打尽之首功,还得是孙卿的。若没有孙卿只身犯险,引蛇出洞,朕如何能一路追踪到其老巢,一把端了他的水匪窝呢?若不是孙卿辛苦查出的内线名单,朕又如何能清君侧,保平安?说起来,孙卿才是朕的贵人,是大辰朝不可多得的栋梁!”
少年说得掷地有声,孙亦尘却觉得声声刺耳。
此刻,他无比后悔回到京城,回到这个曾经令他深陷火海、又再次将他的尊严踩在脚下的人身边。
“在皇上眼里,臣到底是栋梁,还是弃子呢?是忠臣,还是愚人?”孙亦尘满眼伤感,他赌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你是朕一手提点的状元,是朕任命的最优秀的大理寺卿,是朕最信任最心爱的贤才。若不是完全信任你,朕怎可能将这么危险困难的任务交托给你?若非信任你的秉性才能,朕怎会笃定云沐霄一定会去与卿赴约谈判?若换做另一个人,那是万万不可能的。满堂文武,卿才是最让朕惦念、难以忘怀的那个人。孙卿,此事过后,你就留在朕身边一直辅佐朕如何?别想着回你那小小的临安城了。在帝京,你想要什么朕都可以给你,你想要权力,想要美人,想到一人之下的位子,朕也都可以全部赐给你。”
看着眼前的人表情越说越狰狞,越说越兴奋,孙亦尘只感觉到一阵的恶心。听着他发疯般的话语,孙亦尘觉得被丢进牢网的,不仅是云沐霄,还有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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