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安城,大年初七,天晴。
宋濂自大年初一起就在府衙内忙的焦头烂额,突然一下子行省上面要查找的资料变得特别多,这架势似乎要将临安城查个底朝天 。他猜想这可能和京城之事有关,他一个小小同知只得将这些不擅长的文书工作做下去。好不容易等到衙门小朝会了,他可以有五天假期,便去河坊街买了上好的七宝羹和糕点,准备去看望孙母。除夕这晚孙母给他做了一桌子的好菜,还和他说了好多孙亦尘小时候的事情,宋濂更是叽叽喳喳说着各种笑话哄孙母高兴。两个人现在相处得倒更像是一对母子。
经过春晚阁时,宋濂看到门口站满了人,人群中间正有两个人站在梯子上摘除春晚阁的牌匾。他走进人群拉住一个人问道:“这是在做什么?”
“公子没看到吗?这是在摘除牌匾呢。”
“我当然知道是摘匾,我问摘匾干什么?装修?”
“还装修呢?公子真不知道啊,现在临安城都传遍了,这春晚阁啊原来是云氏叛贼的窝点之一,圣上下旨查封呢。“
年关之际宋濂每日在府衙中忙得不可开交,他还真不知道这些事情。
“云氏叛贼,是指谁?”
“公子居然连着都不知,也太耳目闭塞了!云氏叛贼今日在午门问斩,领头的正是咱临安归落阁的云沐霄!没想到吧,一介神医居然是反贼首领!现在归落阁也被朝廷抄了。人人避之不及。”这人说得绘声绘色,宋濂听得一楞一楞。不是,他只是埋头文山会海几天而已,外面就已经发生如此大变故了?更可笑的是,自己就是在临安府衙当值,怎么临安城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他不知道?
好你个李清,故意瞒着他呢。
宋濂生气极了,正转身准备回府衙找李清问罪,突然一下子反应过来,重新抓住那人的衣领问道:“什么?云沐霄今日在午门被问斩???”
那人被抓得呛住了气:“咳咳,我说公子你这么大反应做什么。你看那公告白纸写字都写着呢,画像都有,不是那云神医是谁?”
宋濂松了手,跑到春晚阁边张贴的公告前查看。
“反贼云沐霄,乃前朝云氏贵妃胞弟,蛰伏临安城十余年,于除夕日率流寇水兵攻打京城被抓。圣上英明,共抓捕云氏罪犯一百二十二人、涉案官员四十三人、共犯商贾三百余人,收缴兵卒两万余人。云沐霄于大年初三午时在午门斩首,头颅悬挂午门示众三天。其余涉事罪犯择日处以死刑。所有云氏资产即日起充公没收。”
宋濂愣住了,居然这么快,居然这么惨烈。他以为,有孙亦尘在,至少云沐霄不至于身死。
大辰皇帝果然心狠手辣,果断决绝。
云沐霄死了,为什么他一点消息都不知道?父亲兄长也没有传递信息给他?李清呢,难道这几日是故意把我锁在府衙内的?
最重要的是,孙亦尘呢?怎么连一点消息也无?
瞬间心下一凛。
“不会的,不会的……”,他自我安慰着,丢下糕点飞奔向李清家。
给宋濂开门的是李道,“宋同知这么晚来我家做什么?”
宋濂也不管他,只道:“李大人呢?我有事问他。”
“衙门最近不是小朝会吗?他散值回来就收拾去苏州了?此刻只怕已经出了临安城了。”
宋濂如遭到当头棒喝。有问题,这家伙是故意在躲他。
他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抓着李道的双肩问道:“李大人最近可曾谈起过孙亦尘?快说!”
“孙亦尘?谁是孙亦尘?我舅舅没提过啊。”李道有些蒙圈,“宋同知要不要进来喝杯茶?”
宋濂愣愣地放下双手,也不回答,木然地往回走。
月色清亮,照着他的身影瘦瘦长长。
孙亦尘,你最好是好好地回来,不然,这失约之过会记一辈子!
次日一大早,他便派暗卫回帝京打探情况,自己重新买了糕点去往孙家陪伴孙母。他想了一夜,最终决定相信孙亦尘,相信他的智慧能力,也相信他不会放任母亲不管。
他只要等着,安心地等着,孙亦尘就一定能回来。他盼望着再过几天孙亦尘就能出现在家门口,就像自己刚到临安城就来见他一样,他也会突然出现在当时自站立的地方,笑眼盈盈地和他说:“修之,好久不见。”
时间过得真快啊。这次,将要从京城来到临安,不再是他宋濂。同样的场地,同样的天气,同样的故人重逢戏码,只是他俩的角色换了个位。
“忘轩兄,好久不见。”
那时的自己是抱着怎样的心情来见他的呢?
忐忑不安却强做镇定,欣喜若狂却笑容浅浅,害怕被遗忘却又故作潇洒。
他这辈子只对着一个人这样,那个人站在那里,就是他两年的思念成形,就是他奋不顾身的目标,就是他全部的痴心妄想。
时间改变了什么?改变了自己的心境,改变了孙亦尘的容貌,改变了两人的身份,没有改变他的心意,没有改变他的气质,没有改变他们的那一些心有灵犀。
如果要问这世上谁最了解他,不是父亲不是兄长不是上司,是孙亦尘。
那如果问孙亦尘,这世上除了母亲,谁最了解他自己呢?会是云沐霄,会是邓大人,还是他宋濂?
他不知道答案。
他在等一个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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