撤出野兽林的当晚,皇家猎兽场便派出了三十名夜行骑兵快马加鞭,书信紧急召集太医院当值的的所有太医前往营帐。
云清淮的营帐外一片混乱,魏昱川揪着梁太医的衣领威胁着若是救不醒她,整个太医院都别想活。
魏绍嘉没有单独的公主营帐,同行的四公主又借口风寒怕传染的由头独占了营帐,思来想去魏璟承还是将她送去了德妃那里。
而属于德妃的营帐内一片死寂,位居中央位置的杨皇后被临危授命处理这次的意外,她仰起头一言不发地盯着跪在底下的一众奴才,身侧是德妃,同样也是冷着脸盘坐在羊毛毯上,手边的热茶续了一杯又一杯。
随着布帘拉开又放下,寻芽与莲香两人轮番从里头端出来一盆盆黑水,伴随着一股熏艾的臭味,往外头倒了有数十盆。
就连太医院医术最甚的许太医也罕见的没了声响,几位跟随他学习的太医更是束手无策,这还是他们行医救治这么多年来头一回遇到如此棘手的病人。
“这是第几盆了?”德妃眼瞅着里里外外无数人,却怎么也不见魏绍嘉有苏醒的痕迹。
“回娘娘,这是第十三盆了,许太医说若是再无苏醒的痕迹,怕是要回京另想办法了。”莲香不敢直视德妃的眼睛,只是低着头都能感觉到后背冷汗岑岑。
“你进去告诉他们,静渊不醒,他们别想回太医院任职了。”德妃放出狠话,带着气将手边的茶盏撇落。
“德妃姐姐莫气,气坏了身子不值当。”见德妃如此看重这位五殿下,也明知这次出事是自己的那位养子所作,为了避免火烧到自己身上,姗姗来迟的她身为贵妃自觉降位,屈身坐于德妃下位。
“一群废物。”德妃冷冷回首,眼神有意无意地看向萧贵妃,“公主乃千金之躯,就算她从前不在宫中,如今她也是本宫的永兴公主,是你们的主子,看不好主子,让主子负伤,就是你们做奴才的失职,一个个都给本宫下去领罚,打五十大板,死了就地活埋。”
那套翠金紫纹的护甲重重敲打着桌面,泠泠的话语从红唇中吐露,话里行间都是在指责他们连点小事都办不好,无疑也是在给萧贵妃警告。
杨皇后秉着中宫嫡母的身份,先是安抚了欲要冲人泄愤的德妃:“白芷妹妹,你勿要冲这些奴才们撒气,给他们十个脑袋也不敢去陷害皇嗣,定是有人刻意为之拉他们垫背。”
“是啊是啊。”萧贵妃附和着杨皇后的话语,熟不知自己早已被盯上,“谁没没想到好好的马场围栏怎么就被人撤了,姐姐不如先调查清楚再下定论?”
德妃冷笑着质问:“能进入马场做这种事的除了他们还有谁?”
“这......”萧贵妃被问得支支吾吾,心里暗叫不好,早知自己就借口睡了。
“都给本宫拖出去!”德妃朝帐外提高了音量,守在外头的魏璟承收到命令,立马安排待命的士兵将里头二十多人托了出去。
半晌功夫,外头就传来无数声凄惨的哀嚎,听得萧贵妃心脏一颤,仿佛这棍子像是打在自己身上一般。
“小六睡了没?听说他今日赛完马早早入帐了,到天黑都不见人出来。”她扫了一眼萧贵妃面露土色的脸,心道就这点小计俩还想和她斗?
“小孩子玩累了,睡得早。”萧贵妃不明所以,顺着她的话回道。
德妃微微颔首:“本宫可是听说小六在经过小五身边时踢了一脚云妹妹的马,这才导致马儿受惊跑出了围场,我们家小五为了救她,也跟着去了,你说这巧合,她俩刚巧进了今日不对外开放的野兽林。”
“是巧,是真巧。”萧贵妃讪笑着擦了擦额头冒出的汗,年纪轻轻经不住深宫老狐狸的追问,一下子就在两人面前露了怯。
不知过了多久,连杨皇后都觉着腿酸乏力了,布帘后头终于迎来了一声惊叫。
“五殿下醒了!”
几乎同时,德妃起身,帐外的太监朝里头禀告:“云贵嫔娘娘到——”
德妃眉头微微一皱,一个发烧的病人怎么也来了?
“宣。”压下心中的疑惑,她还是允了云清淮进来。
才退烧的云清淮脸色面如宣纸,发髻也拆了下来,披散着一头凌乱的青丝,唯有那双眼清澈如水,却透着几丝慌张之色。
她搭着铃瑶的手,虚弱地屈身行礼问安,在眼神触到德妃时,不安地询问道:“德妃娘娘,可否让臣妾也一同进去瞧瞧五殿下可好?”
“帘内拥挤,云贵嫔还病着,你们这群做奴才的怎么让她一个人到处乱走。”杨皇后出声制止,扬言就想把人赶出去。
德妃不悦道:“若姝姐姐何必呢?云妹妹怎么着也是和小五共患难的关系。”
她拉过云清淮的手,轻轻拍了两下,轻柔道:“你进去看吧,本宫在外头就行。”
“多谢娘娘。”云清淮感激不尽,身体近乎颤抖着朝德妃弯腰。
……
帘子内隔绝了外界一切的声音,魏绍嘉不知晓外头吵成什么样,只知道自己在阎王爷那儿潇洒地走了一圈,又怂包似的跑了回来。
苍白的脸色在一遍遍熏艾扎针下逐渐恢复了红润,只是唇色还略显青色,许太医说这是心疾复发的表象,只能等后续养身体时再慢慢调理回来。
“裴大人这次嘱咐微臣,一定要让您赶快择日子前往西凉。”许太医收起银针,将一封印有裴家私章的信封交给魏绍嘉。
魏绍嘉接过,当着两人的面将信封拆开,草草略读了大致内容,就将信纸扔入熏艾盆里燃成灰烬。
“催得这么紧作甚?”魏绍嘉可笑道。
许太医为难地替裴涟解释:“五殿下的心疾乃是蛊虫导致,您如今复发的频率实在太高,已经不是用药物就能压制的程度了。”
魏绍嘉顿了顿,似乎在很认真地思考这个问题。
良久,她抬眸再一次确认:“若是本宫这一年没有回西凉,后果会是什么?”
许太医不敢盲目自信地确保魏绍嘉的心疾在这一年里不会复发,但他能确定这一年里她复发时会无数次接近死亡。
“恕微臣狂言,五殿下若是没有及时去西凉取出蛊虫,那蛊母会持续发作,引诱您身体里的蛊虫,在每一次心疾复发时,若是您没有挺过去,那便是死路一条。”
“但本宫撑过去就还能活。”魏绍嘉心中有了答案。
许太医只得顺从道:“但复发的痛楚会越来越强。”
“本宫不在乎,本宫只在乎......”
魏绍嘉眼尖地瞧见布帘扇动了两下,紧接着看到云清淮被搀扶着走了进来,魏绍嘉几乎是下意识地咳嗽了几声,那几声严重到吓得许太医还以为她又添了风寒,忙把住手腕诊断。
“怎么咳得这么严重。”云清淮担忧地询问许太医。
许太医心觉奇怪,这脉象如此平稳,怎么看也不像是患了风寒......他悄然抬眼见五殿下不断给自己使眼色,恍然大悟,立马装出一副严肃的神态警告道:“五殿下这几日莫要做危险的举动,好生休养要紧,药要记得按时服用,莫要耍性子故意倒掉。”
说到倒药,寻芽刚好端进来一碗冒着热气的汤药,云清淮在闻到那股中药苦涩的味道时,心中莫名一阵酸楚,在想到魏绍嘉因为自己而导致心疾复发,愧疚感油然而生。
“云娘娘怎么站在这儿不动啊,坐啊。”魏绍嘉故意装作一副虚弱到快没气的样子,往里头挪了挪身体,空出一块柔软的绒毯位置给她,“那板凳又硬又冷的,你到我这儿来坐,暖和。”
“都怪我,害得你......”她有些无措地听着魏绍嘉的话,走了过来,不安地坐下。
“云娘娘大可不必自责,我说过,你对我好,我自然也会十倍百倍地对你好。”那双深邃的黑瞳直挺挺地盯着云清淮被水雾遮盖的双眸,坚定的语气安慰着她,“我的心疾是娘胎里带出来的,随时都会复发,这次凑巧罢了。”
“我也没自责,我就是担心你,寻芽说你在延禧宫时总不喝药,这都病成这样了,你也不能不喝药啊。”云清淮嗡嗡道,低着头低眉顺眼的样子像极了被训斥的孩子,这一面是魏绍嘉在紫禁城从未看到的。
魏绍嘉愣了愣,对这声听上去像是娇嗔的语气有些束手无策,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云清淮这是在对自己撒娇?
“我、我不是不喝。”魏绍嘉装傻充愣的模样让云清淮更加确信倒药的真实性。
“那这药我盯着你喝。”她接过寻芽手中的药碗,动作娴熟地舀了一勺靠近嘴边,刚要吹气却想起自己还发着烧,于是她借用营帐内剩余的井水,借着井水的冷意将汤药冷却到能入口的程度,微微张嘴对着魏绍嘉“啊”着。
像是在哄小孩吃饭一样。
魏绍嘉也不犹豫,凑过去将那一勺黑黢黢的汤药含进嘴里,眉头也不带皱一下,说实在若不是为了博取云清淮的同情,这碗药她眼都不眨一下直接就灌进去了。
“云遥生病的时候,我就是这么喂他的。”云清淮小声解释,手里的动作不停下,一大碗汤药眼睁睁地见了底,“绍嘉真棒,奖励你一块蜜饯。”
云清淮变戏法似的从腰间的锦囊中掏出一块淡粉的桃干:“这是江州特产,很好吃的。”
“你刚刚叫我什么?”魏绍嘉恍惚地嚼着嘴里的果干。
“绍嘉啊。”
“云娘娘,这名儿叫的有点生疏,我想让云娘娘叫我静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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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喂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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