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姿穿着襦裙,坐在镜子前簪绢花。潘母问道:“姿姿,今天不上山吗?”
潘姿说道:“前几天拔的竹笋还没卖完呢,等卖完了再上山。”
潘母笑道:“难得啊!平时干起活来总是不知道休息,最近是不是累了,累了就不要上山了,多在家休息休息。”
潘姿突然想起了魏琦刚开始帮他拔竹笋时的样子,他用宝剑刨土,一身锦衣背着她的竹筐,她看着他的样子笑得停不下来。后来,他也穿起了布衣,拔起竹笋来飞快,他们一起将竹笋背到集市上去卖,他虽是一身布衣,却依旧气质出尘,贵气逼人,惹得一众女行人纷纷前来买他们的竹笋,常常都是一售而空。他经常骄傲地对她说道:“只要本公子出马,便没有卖不出的竹笋。”她总是笑着附和他。
潘姿收回思绪,对母亲笑了笑说道:“我知道了娘,你也少缝补些衣服,别把眼睛熬坏了。最近我绣的荷包也卖出去了不少,你和奶奶不用担心钱。”
潘母笑道:“娘知道的,那你在家好好休息,娘去摘点杜仲叶回来。”
潘姿说道:“快去吧娘,记得早点回来。”
潘母出去以后,潘姿坐在院子里绣荷包,眼睛时不时地向门口看去。潘奶奶坐在一旁问道:“姿姿,是在等什么人吗?”
潘姿摇了摇头笑道:“没有啊奶奶,我没有在等什么人。”
潘奶奶温柔道:“那你怎么时不时地盯着门口看呢?还打扮的这么漂亮,告诉奶奶,是不是有心上人了?”
潘姿连忙说道:“没有奶奶,我只是在看娘有没有回来,因为今天不去山里了,所以才穿这套衣服的。”
潘奶奶轻轻叹了口头说道:“孙女长大喽,有些事情不愿意跟奶奶说了,没关系,奶奶不问了。”说着便慢慢地向屋内走去,潘姿连忙走上前扶着她说道:“奶奶别多心,我扶你去床上躺一会吧。”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潘姿看着手里的荷包思绪万千,直到夜幕降临,提亲的人依然没有来。
她心事重重地吃着晚饭,潘母和潘奶奶对视了一眼,潘母正要开口,潘奶奶对她摇了摇头。潘母默默将菜夹到了潘姿碗里,潘姿抬头,看到了母亲慈爱的笑容,顿时觉得鼻子一酸,无限多的委屈涌上了上来。她强忍着要哭的冲动,低头默默地吃着饭。
夜深人静,潘姿闷闷不乐地躺在床上,毫无睡意。昨夜的情深意重还未从她身上褪去,今日魏琦的承诺却没有兑现,她虽然相信他,却也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她没敢提前告诉娘和奶奶提亲之事,怕有什么意外,没想到意外却成了事实。她找了很多理由来安慰自己,却依旧怀揣着强烈的不安,一夜无眠。
魏琦亦是如此,他本来是要去找潘姿的,却被母亲拦了下来。母亲对他说,抗旨是什么罪,难道要让魏家百年基业毁于一旦吗?再说了,倘若得罪了王皇后和王丞相,魏家怕是会有灭顶之灾,毕竟父亲已经不在了,如今魏家已无力与王家抗衡。他躺在床上反复思索着母亲的话,无比痛苦。他只能将希望寄托在了淑贤公主身上,希望她知道自己心有所属以后,不会为难于他,毕竟她是金枝玉叶的公主,总不至于非他不可吧。
魏琦等不及天亮,四更天便起床去了皇宫,他骑在马上,走的很慢,月色凄凉,天地格外萧瑟。他等到中午才进宫求见了淑贤公主。
宫女禀告淑贤说小魏将军求见时,她惊喜万分,慌乱地整了整仪容说道:“落雁,快帮本宫看看,本宫身上的这套衣服好不好看?要不要换一套?还有本宫的妆容,有没有不妥的地方?”
落雁笑道:“公主美丽动人,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衣服也好看,依奴婢看不用换的,公主的衣服哪有不好看的?小魏将军还在外面等着呢,公主快请他进来吧。”
淑贤连忙说道:“快请小魏将军进来。”
魏琦走进了凤颐宫正殿,对淑贤行礼问安。
淑贤笑道:“小魏将军不必多礼,我和将军是旧相识了,将军不必客气。很久不见将军了,将军最近可好?”
魏琦说道:“臣一切都好,多谢公主关心。正如公主所说,臣与公主也算是旧相识了,所以特地前来拜见公主。”
淑贤欢喜道:“那我带将军去御花园里逛一逛吧。”
魏琦拱手说道:“有劳公主了。”
魏琦和淑贤走进了御花园,一众宫女和太监远远跟在他们身后。淑贤看着眼前的假山说道:“记得小时候,我和将军经常在这御花园里一起玩,有一次将军带着我爬到这座假山上面抓麻雀,结果我不小心摔破了头,魏大将军知道以后,狠狠打了将军一顿。现在想来,真是过意不去。”
魏琦笑道:“公主记性真好,臣小时候顽劣,害公主受了伤,确实该打。”
淑贤连忙说道:“哪是你害的,是我自己不小心磕的,还连累了将军,实在是对不住将军。”
魏琦说道:“事情已经过去了,公主不必自责,臣从小皮糙肉厚的,打几下没关系的。”
淑贤掩嘴笑道:“将军如今如此风趣,倾心于将军的姑娘必定数不胜数吧。”
魏琦连忙说道:“公主说笑了,倾心于臣的姑娘没有数不胜数,只有一人,恰巧,臣也倾心于她。”
淑贤闻言愣在了原地,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魏琦装作没看见,继续说道:“等有机会,臣带她来拜见公主。”
淑贤勉强扯出一丝笑容说道:“原来将军已经有心上人了,不知她是哪家的千金?”
魏琦满含深情地说道:“她不是什么千金,是一个家世普通的姑娘。”
淑贤说道:“那魏夫人同意你们在一起吗?”
魏琦无奈道:“就是不同意,所以才想请公主帮忙,帮臣劝劝家母,公主的话,家母一定会听的。”
淑贤心如刀绞,勉强笑道:“毕竟是将军的家事,我怕是不好插手。”
魏琦连忙说道:“是臣考虑不周,还请公主见谅,公主不必为难,臣会慢慢说服家母的。毕竟臣早已决定此生非她不娶,等臣与她修成正果时,还请公主屈尊来国公府喝杯喜酒。”
淑贤眼中含泪,失魂落魄地看着他。魏琦关心道:“公主不舒服吗?那臣就不打扰了,先告退了。”他不顾淑贤的满脸悲痛,匆匆退了下去。他边走边想,想必淑贤公主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她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应该不会委屈自己嫁给一个不喜欢她的男人。这样一来,皇上的赐婚也会随之不了了之,自己便有时间和母亲慢慢沟通了,事缓则圆,母亲会同意他娶姿姿的。他走出皇宫之后,策马去了潘家,他得赶去和姿姿说清楚,不能让她担心,也不能让她胡思乱想。
然而,魏琦却低估了淑贤对他的喜欢,这个喜欢甚至凌驾在了公主的骄傲之上。
淑贤刚回到凤颐宫便哭了起来,宫女们不知所措。落雁连忙上前安慰道:“公主这是怎么了?刚才还好好的呢,怎么哭了呢?发生什么事情了?”
淑贤不理她,自顾自地哭着,越哭越伤心。落雁示意宫女去请王皇后来。
王皇后匆匆而来,淑贤看到王皇后,压抑不住的委屈彻底爆发了出来,她倒在王皇后怀里哭得伤心欲绝。
王皇后心疼道:“淑儿,你这是怎么了?是谁欺负你了?告诉母后,母后砍了他的脑袋。”
淑贤是王皇后的第一个孩子,怀淑贤时,她和梁帝还十分恩爱,当时梁帝对她关怀备至,夜夜守在她身边,直到淑贤呱呱落地。梁帝抱着刚出生的淑贤十分高兴,他对王皇后深情款款地说道:“阿然,我们终于有自己的孩子了,就叫她淑贤吧,等她长大以后,像你一样温柔贤淑。”
因此,王皇后对这个女儿极为疼爱,一来是自己的第一个孩子,二来淑贤是当年帝后情深的见证。
淑贤哭着摇了摇头,依旧不说话,王皇后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柔声安慰着。随后她看向落雁问道:“落雁你说,发生什么事情了?”
落雁福身说道:“回皇后娘娘,奴婢也不清楚。中午的时候,小魏将军前来求见公主,公主刚开始挺高兴的,还同将军去逛了御花园,不知怎的,小魏将军刚走,公主便哭了起来。”
王皇后何等精明,听完落雁所说,便大致猜到发生了什么。她对落雁说道:“你带着她们先下去,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准进来。”
落雁等人退了出去,王皇后一边帮女儿擦着眼泪一边说道:“淑儿,告诉母后,魏琦都跟你说什么了?”
淑贤哭着说道:“他说她有心上人了,还说要娶她为妻。”
王皇后愤怒道:“真是混账,他竟如此不知好歹。”
淑贤连忙说道:“母后,不怪他的,他不知道我喜欢他,也不知道父皇要赐婚的事情。”
王皇后说道:“淑儿,你太真了,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他想要娶妻,必定会先告诉魏夫人吧,就算他不知道,魏夫人总知道吧,魏夫人经常进宫赴宴,母后早已将消息透露给了她。就算魏琦年轻,不知轻重,魏夫人总要权衡利弊吧。魏琦分明是受到了魏夫人的阻拦,所以才特地跑过来找你,然后故意在你面前说出他有心上人的事情,无非是想让你知难而退。他就算再年轻,也明白抗旨不尊是大罪,便想着让你自己不要这门婚事,这样一来,他的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淑贤哽咽道:“可淑儿真的很喜欢他,从小就喜欢,他怎么能去喜欢别人呢?母后,淑儿真的很难受,淑儿该怎么办?”
王皇后说道:“淑儿,你好糊涂,你可是父皇和母后的女儿,是梁夏最尊贵的公主,谁敢伤害你?只要是你想要的,没有得不到的,母后不信他敢抗旨不尊,就算他不顾自己,难道也不顾魏夫人了吗?”
淑贤担忧道:“可是母后,我怕他会恨我。”
王皇后冷哼了一声说道:“他敢,不过既然他有眼无珠,淑儿放弃他也是好事,梁夏好男儿多的是,何止他魏琦一人。”
淑贤擦了擦眼泪说道:“母后,淑儿只要他,哪怕与人共侍一夫。”
王皇后沉思片刻后说道:“淑儿听母后的话,这种事情不能心软,否则后患无穷。魏琦一心在那个女子身上,如若她也嫁进了魏家,魏琦日后肯定会因她而冷落你,你是母后的女儿,谁也不能让你受半点委屈。”她稍稍为女儿整理了下仪容,接着说道:“淑儿放心,母后会让你舅舅派人查清楚那女子的身份,母后倒要看看她到底是什么人?敢和我的淑儿相提并论,你既然选定了魏琦,他除了一生一世忠诚于你,别无选择。淑儿放心,母后会为你扫清一切障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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