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了,映入眼帘的一片黑暗。
这间屋子里没开灯,所有窗户的窗帘都被拉的严严实实,透不进来一丝光亮。
窸窸窣窣的声响越来越大,有节奏地游走在整座房间,像是某种古老邪恶的语言,让人听得头皮发麻。
小林垂檐伸手去按墙上灯的开关,却毫无反应。他打开手表上的夜光电筒,在房间里扫了一圈。
这是一间书房,四面墙有三面都是顶天的实木书柜,还摆放了一张宽大的书桌。
他走到书桌前,摸了下桌面,一层薄薄的灰尘。桌面上什么文件也没有,只放着一把老式钥匙,在空荡荡的桌面上格外突兀。
那诡异的声音断断续续,少年不死心地顺着声音继续在整个房间里四处探索,最后他停在了一面墙前。
他发现眼前的书柜好像是可以挪动的。不对,是整面墙都是可以挪动的。
他惊讶极了,下意识地去寻找开关,然而就在他四处搜寻无果时,原本虚掩着的门再次打开。
“哥哥。”小孩子奶声奶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只有七岁的楚稚酒站在门口,连影子都只有小小一团。
“你在这里做什么呀?”
那天晚上被楚稚酒打断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林垂檐都没有再想起那扇门的存在,等到后来他想要在白天再去看看时,却发现那扇门被彻底封上了。
薇薇安趁他外出求学的时间段,将那扇门用砖石堵住,然后刷上石灰,贴上壁纸,让它完全消失在了走廊上。
而现在……
林垂檐的手指抚摸着墙壁,仔细地寻找着每一丝凹凸不平的缝隙。下午三四点钟的阳光正好,照在人身上暖融融的。
找了好一会儿还是没能找到,林垂檐不得不打电话找来装修师傅,请他们将整面墙上的壁纸全部清除掉,然后刮掉石灰,最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重新将那扇被砖石堵死的门呈现在眼前。
这时天已经黑了,师傅们相继拎着工具箱离开。林垂檐打量着眼前被封上的门,盘算着明天找人来把砖石给砸了。
楼下传来楚稚酒的声音,“哥,吃饭了。”
“来了。”林垂檐应声下楼。
楼下的餐厅里灯火通明,长长的餐桌上摆满了菜肴,猩红的酒液在高脚杯里摇晃。
楚稚酒替他拉来椅子,然后绕到他对面坐下,浅笑着和他对视,举起了手里的玻璃杯。
“cheers!”
林垂檐浅色的瞳孔里倒映出青年俊朗妖冶的面容。他专注地盯着对面的人,片刻后,低头抿了口酒液,“cheers.”
楚稚酒笑意更甚。
苦涩的液体在舌尖打了个旋,滚进食管。
林垂檐低眉敛目,开始切割面前摆放的那块被煎的很嫩、还带着红血丝的牛排。
这已经是他有记忆以来的第九次重生,经历的第十二次循环了。这次他重生在了半年前。
在上次重生的末尾,他死的稀里糊涂。
从梦里被剧痛唤醒时,林垂檐几乎睁不开眼。强烈的光亮刺激得他眼球像被灼烧般刺痛。他不受控制地流下泪水。
耳边是几乎要把人鼓膜震碎的嘶鸣,“砰”地一声,有什么东西在他耳边爆炸,溅了他一头一脸腥臭的黏液。
林垂檐抹了把脸,努力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全然陌生的环境。他正坐在地上,后背靠在一口水井一米多高的井壁上,不远处是他们那辆吉普车。而他的身后,赫然是一座庞大的银白色建筑。
林垂檐惊愕地睁大了眼,有那么一瞬间以为自己看到了海市蜃楼。深山里怎么会有这样的地方?但他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思考了。
不远处无数火球从天而降,在树林里炸开。一片焦黑的土地上,他看到无数藤蔓状触手张牙舞爪伸出,在空中挥动。
暗紫色的苍穹之下站着剑拔弩张的两个人,气氛诡异得可怕。
其中一人隐藏在昏暗的树影里,看不清楚面容,而背对着他和那人对峙的,应该就是楚稚酒。
他努力想要听清他们在争执什么,耳膜却嗡嗡作响,什么也听不到。他想喊,但喉咙里发不出任何声音。胸腔一阵难受,他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手指痉挛地抠着地面,咳出了一团鲜红的血。
手腕处传来一阵噬咬般的疼痛,他低头一看,一只皮球大小的蜘蛛正在啃食他的皮肉。周围的草丛里,一双双暗蓝色的眼睛依次亮了起来。
死去前的这些画面已经被他刻在了脑海里,每天翻来覆去的想。
记忆的最后他看到楚稚酒朝他奔了过来,将他抱进怀里。
楚稚酒年轻俊美的面容在眼前一点点模糊,看不清楚表情,他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悲伤落泪。林垂檐用最后的力气伸出手,想要摸摸他的脸,却怎么都实现不了。
剧痛让他的意识迅速流失,最后坠入了永无边际的黑暗。
再次醒来后他才发现自己回到了三月份。
他从公寓的床上坐起身,愣了一会儿,然后拿起了手机。
“嘟嘟嘟——”
漫长的铃声过后,电话被接了起来。
“哥?”是楚稚酒的声音。
沉默。
一切声响都在他开口的瞬间消弭,那些支离破碎的场景在眼前幻化为光点散落开来,熟悉的嗓音依旧年轻而充满着鲜活的生命力,如同他那张不谙世事又张扬俊美的面容。
林垂檐一遍遍在脑海中勾勒出他的模样,眼睛慢慢睁开。
“和我在一起吧。”
说出这句话时,林垂檐发现自己远比想象中更为平静。就像是接受了早已注定的宿命。
听筒那端的人没说话,只能听到呼吸声通过电流传达过来。
良久。
“哥?真的是你吗?”
“是我。”林垂檐只觉得他的喉咙干涩无比,脸颊两侧也火辣辣的,烧红了一片。他垂下脑袋。
“我想和你交往。我喜欢你。”
这次那头陷入了更加长久的沉默。就在林垂檐觉得自己有些过分突兀时,他听到了楚稚酒的笑声。
“好啊。”
就这样,两人的关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林垂檐这次没有着急辞职,而是一边工作一边有条不紊地重复上一世的一些过程,只不过将一些已经被证实的、繁琐无用的步骤给省略掉了。
很快,楚稚酒撒娇说每次约会到很晚再分开不方便,说想要和他同居。林垂檐同意了,第二天就带着东西搬到了楚稚酒那里。
一个多月的同居生活里两人之间几乎没有任何分歧,每天早上林垂檐会做好早餐叫楚稚酒起床,然后楚稚酒开车去学校,顺便送林垂檐上班。晚上林垂檐回来晚,楚稚酒会先做好饭,然后开车去接他。两人之间的相处像是排练了无数次一样,在任何事上都保持着难以想象的默契。
除了在床上。
林垂檐还是过不了心里的那道坎,楚稚酒也没再逼迫他。林垂檐有时候看他实在是可怜,也会忍不住想要帮帮他,于是两人除了最后一步,其余的全都做了。
在楚稚酒公寓里住的这段时间里,林垂檐也一直在寻找一个东西,那就是在第五次重生末尾时他手里的那把枪。然而楚稚酒把东西藏得太严实,以至于他几次搜寻都没能找到。
五一假期很快到了,林垂檐提议到老宅住几天,于是两人便来到了这里。
吃完饭,阿姨很快收拾好东西离开。整栋别墅里只剩下了他们两人。林垂檐惦记着墙后面的书房,整个人心不在焉,没说几句话就上楼了。
楚稚酒站在旋转楼梯下目送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房间门口。
第二天,林垂檐让楚稚酒在家呆着,等装修师傅来然后砸墙,自己则约了杜栩和游拓上山。
在上一次死亡之前,林垂檐还记得自己看到了一座辉煌华丽的建筑,而他最后也是死在了那里,他一度认为那是自己濒死之前产生的幻觉,又一次次推翻,在无数次自我博弈过后,林垂檐还是决定去寻找那个地方。
通过回忆他能想起的有关那座建筑周边环境的细节并不多,因此并不能确定它的准确地点,扑了好几次空,这已经是他第不知道多少次前往那里了。
楚稚酒阴沉着脸,眼里写满了不乐意。
林垂檐只好温声哄着,哄着哄着就答应了他的某些不可言说的要求。吃完早饭后林垂檐匆匆离开,不多时,装修师傅就来了。
监控里,几人被楚稚酒带着上了楼,指了地方之后,楚稚酒就下楼钻进了家庭影院,之后几次出来要么是拿饮料,要么是逗弄那只被他们收养的小黑猫,和师傅们全程几乎零交流。
林垂檐退出手机上的监控页面,按灭屏幕,往后靠在了SUV宽大舒适的靠垫上。
“林老师,你为什么在家里安监控?”杜栩问。
整辆车上只有他们两人是重生过的,因此也只有林垂檐知道杜栩真正想问什么。
“我不想怀疑他。”青年的面容沉静,声音很低,“这种感觉……真的很不好受,你知道吗?”
整座车里寂静无声,只有空调运行的嗡鸣。
“我大概能理解。”杜栩小声说。
“我不是在怀疑什么,我只是忽然发现我的生活就好像被人操纵着一般,冥冥之中有人在控制着我的一举一动,掌控着我的每一个抉择,看着我苦苦挣扎而不得其所。”林垂檐说,“我无法再再忍受下去了,我真的要疯了。”
杜栩沉默了。他只是经历了两次重生就这样了,更别提林垂檐经历了那么多次。
“这次你确定能找到?”一直专心致志开车的人游拓摘下墨镜,扭头插嘴道。
“紫松山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处在南北分界线上,不同区域还是具有一定特点,再加上背阴、在悬崖之下这几个特点,符合特征的地点并不算多。”林垂檐说,“这已经是最后的可能了。”
“那我可就按照你画的路线图走了。”
“放心开,总归是能有来有回。”
这时,一直坐在副驾驶上嚼口香糖的小男生忽然开口,“你们这个活动,有官方凭证吗?”
“没有。”游拓瞥了他一眼,“不过可以给你开实习证明。”
“谁在乎!”小男生不满道。
“谁在乎谁心里清楚。”
眼看着两人又要怼起来,林垂檐被吵得脑壳痛,赶忙制止。“我们这次去主要单纯是因为我对那里有执念,至于能不能搜集到珍贵动植物样本,这个我真的无法保证。”
“什么执念?难道那里葬着你前男友?”小男生有了兴致,把脸从驾驶座之间的缝隙里探出来,墨镜从鼻梁上滑落,露出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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