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潇潇成为尽南城的副统领已过一甲子,虽然来这里的理由有些复杂,但一开始他也和这里的大多数人一样敬重云幽释。
现在他只想回到那一年晃干净自己脑子里的水。
外界传言里云幽释是个风流不羁的人,在尽南城的人眼中他则是温柔可靠又平易近人,但在唯一同他近距离接触的竹潇潇眼里,这人就是纯粹的不着调。
他习惯了,他真的习惯了……
“麻烦您不要再掐我的脸了,您要是觉得没睡醒应该掐自己。”习惯不了一点,竹潇潇忍无可忍地伸手抵住云幽释的胸膛,试图跟仗着身高优势揽着自己肩膀压着自己的人拉开一点距离。
“你的捏起来手感比较好嘛……”云幽释小声嘟囔了一句,看着青年的脸色越来越黑也不见收敛,伸手在对方头顶比划起来:“几年没见也不见你长高啊,怎么还是这么点个子?”
被戳到痛处的青年终于忍无可忍一胳膊捣在云幽释胸前,成功让俩人拉开了距离,这才慢条斯理地开口:“我看您是闭关闭傻了,我早过了成长期,再说咱们在蛇族之中七尺是平均身高,像您这样将近八尺的才是少有。”
“找那么多借口,我看你就是晚上不休息才长不高的。现在应该是丑时吧,你怎么还在外边跑。”
“这有什么关联?再说你以为是谁的错,你闭关这么久城中大小事物都要我操心,你还没解释方才的动静是什么原因,整个城东部都跟着震了一下,我当然要来操心。”
被指着鼻子教训了一通的云幽释难得有点心虚,他也不想扰民的,果然还是怪这地方太小他伸展不开吧。这样想着他也赔着笑,抬手推着青年往外走。
“没什么大事,我突破出关了而已,你快歇着吧剩下的事我来处理。”
送走了半信半疑的竹潇潇,跟手下的人交代了事务之后,云幽释终于能闲下来思考自己现在的状况。独自坐在城头上,他终于有了一点自己活着还回到了两年前的真实感。
两年前啊,陀山尚未付之一炬,自己不曾众叛亲离,好友天玑也还没有被那个逆徒拖累以至于声名俱损……是了,那个叶清臣是这一年才进入归元宗的,按照宗门惯例,一月上旬报名,下旬选拔,二月初一定下人选,初二内门弟子行拜师礼。
也就是说现在叶清臣还没有成为天玑子的徒弟!
想通这一点,云幽释恨不能立刻飞到归元宗拉上天玑子避难,这倒不是为了他与叶清臣之间的私人恩怨,实在是那小子不当人。前世这个时间段里云幽释不是在闭关就是已经远行,对于这期间发生的事不甚了解,但事关自己的至交好友还是略微打听了一下。
然后就知晓了叶清臣如何借着师尊的名头作威作福,打压同辈戕害同门,事情闹大了被天玑子训斥了一回,竟然直接卷了师门的资源带着一帮追随他的人自立门户去了。外界因此流言四起,挤兑得天玑子不得不暂时隐退以避风波。
云幽释不知其中内情,也想不明白挚友为何对这人一再退让,但不影响他觉得这叶清臣就是个祸害,既然有机会就得先让挚友避开这一劫。
理由他都想好了,二月初二也是他家好友的诞辰,他没少借着庆生的名义在这一天扯着天玑子同游,这次照旧就是。
不过他也不能这样随随便便就走,闭关若久,城中积攒了不少事务需要他处理。虽然经历上一世的背弃他很想直接撒手不管,但他明白此乃人之常情,他没办法苛责这些人。更何况他之所以来守着尽南城,并不是出于什么大义,只是单纯想为朋友分担一些。
是为了完成挚友天玑子的理想,为了那个在事发后唯一站在自己这边的人。
这样一想果然自己有点太不厚道了,借着这次机会干脆跟人坦白吧。
不过这次是临时起意,惯例的生辰礼还没有准备。想到这云幽释顿时发起了愁,当年两人结交之后可是自己夸下海口,约定只要那一年内两人有时间会面,他必定备下礼物为天玑子庆生,就算有事耽搁错过了日子,只要见面自己就会主动补上。过去的数百年里云幽释一共送出七百一十四份礼物,都是精挑细选的天材地宝灵药法器。这回时间紧,一时间他竟想不到该上哪准备。
从自己的私库里选一件?不成,太敷衍。一天的时间又不够他天南海北去寻访,但他前生一死本来就欠了一回,这回总不能又空着手去……
“您在这发什么呆呢?”
“我在想礼物……潇潇你怎么没去睡?”云幽释默默松开拽着自己头发的手,干咳一声,努力摆出威严的姿态挽回自己的形象。
“天都亮了,您要是精神不好还是歇着吧,这里要是没你就不行你怕是一点闭关的机会也不会有。”竹潇潇显然不打算给对方留面子,但言语之间还是流露出几分关心,像是为了掩盖这点,他随即转移了话题:“您这是要给谁送礼物?”
“这个嘛……”云幽释尴尬地挠着脸颊,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跟天玑子的关系,思来想去也只能支支吾吾道:“想给一个很重要的人准备生辰礼,时间有点紧所以没想好。”
云幽释这样一说竹潇潇顿时来了兴趣,他上下扫了对方一眼,揶揄道:“原来如此,想不到您一把年纪了才……咳咳,您以前有送过对方什么吗?”
“时间充裕的时候是按照他当下需要来选择,提升境界的灵药修补佩剑的灵物之类的,在外面忙的话就会找新奇的法器或者稀有的宝物之类……”云幽释板着指头数着,越说竹潇潇脸色就越是难看,这才忐忑不安地接上一句:“这样不好吗?”
竹潇潇满脸惆怅,沉重地拍了拍云幽释的肩头,恨铁不成钢道:“我早该知道的,你就是块木头。咳咳,您就不觉得这样很没有亲近感,您这纯粹是过年走亲戚,还是给小辈的,这样要是能成才有鬼了。”
“呃……那我应该送什么?”云幽释不由得汗颜,怪不得好友每次都神色平淡,他还以为是天玑这人生性淡漠呢。
“首先要投其所好,对方喜欢什么你总知道吧?”
“我想想……呃,剑?”
竹潇潇仰头望天一阵无语,实在很想甩下一句“你就打一辈子光棍吧”扭头就走,但良心让他又觉得不能这样对待这人,只能斟酌道:“那就只能送饰物了,在样式上花些心思就行。”
“他好像不怎么佩戴这些……”
“你送就行了哪这么多话,就送玉饰,就玉佩吧,最不容易出错。”竹潇潇一时激动之下语气重了些,又急忙找补道:“修行者确实不戴这些影响行动的,但重要的是这些代表的心意,你不在人身边时总要留些物件代替你陪伴对方。”
“法器不行吗?”
“我看你像法器。”
“好吧我明白了,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你倒是上心,把我训的跟孙子似的,没大没小。”听出云幽释语气里的幽怨,竹潇潇有些不好意思道:“好不容易听见您有好消息难免激动了些,所以是哪家的姑娘?”
“什么姑娘?哦你误会了,是朋友。先给你透个底吧,归元宗的天玑子,明日就是他的生辰。”考虑到时间不多,有了方向云幽释已经急不可耐准备出发了,他起身伸展了一下,便如一片黑云般飘起,眨眼间就没了踪影,只留下一句话语:“城中事物继续交你处理,我过两天就回来。”
“天玑子……归元宗的天玑子!”竹潇潇猛地回过神,想挽留却已经不见对方踪影,顿时如遭雷击般僵在原地,半晌无语之后,开始默默祈祷云幽释这一去不要被老冤家给打死了。
不过他也同时百思不得其解,这给对手过生日,是哪个年代哪个地方的习俗啊……
归元宗坐落于大陆中域的一片山脉之中,灵气充裕环境宜人,其中的最高峰剑峰如利剑般穿透云层,峰顶终年积雪不化。
尽南城与归元宗间隔距离遥远,云幽释到达时已经是第二日的辰时,刚一进来就看见宗门正中央的广场上已经摆好了阵仗,吓得他急忙用神识扫了一遍,却发现老友人还在剑峰静坐,这才放下心来慢悠悠上山找人。
这一落地云幽释又察觉出了异常,山路上的积雪分明是被人认真清扫过。天玑子数百年来一直独居于此,也不曾安排门内弟子来清扫此处。以往这条青石阶梯都被积雪覆盖着,云幽释每次来都担忧他盲眼的好友因此滑倒,哪怕他们到了如今的修为也是如此。
不过天玑子从不曾将此事放在心上,自然不会有意去清扫。当然这扫雪的人也不可能是他,依云幽释的判断,应该是个年纪不大的姑娘,毕竟背阴的那一面有棵树下还用积雪堆了个小小的雪狮子。
这样以来云幽释心中又多了个问题,这个小姑娘又是什么人。宗门内其他弟子应该不被允许天天往这跑,可自己前生记忆中天玑子门下又分明只有一个叶清臣。
一路思索着,云幽释已经走到了峰顶,小屋前的石板路也被清扫干净,院内的枯树旁多了一个练剑用假人,显然是供年轻修士使用的。不过小屋仍是过去的样子,没有第二个人生活的痕迹。
云幽释站了一阵,不见人出来,料想天玑子此时应该是在入定,心道这人倒是对自己半点不设防,随即便身形一闪便到了屋内。
屋内陈设还是如他曾经所见那样简单,面前一人盘膝静坐,一身黑白双分的道袍,一头白发一丝不苟地束起,双眼被一条半透明的白色绸带遮盖。
再见熟悉的面庞,云幽释心中微微震动,下意识伸出手想要触碰对方,指尖刚触及天玑子肩头,面前之人身影瞬动,一手握住云幽释的手腕,一手扼住他的咽喉,将他狠狠按倒在榻上,力道之大顿时整个山头都震动了一下。
云幽释被摔了个狠的,还没来得及出声就感觉到颈间的手指捏着他的颈骨逐渐收紧,急忙按住对方的手腕喊道:“天玑,冷静!是我。”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