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 42 章

目光从三人面上快速扫过,孙公公暗自叹息。

这三个人,一个太骄横,一个有野心,一个假聪明,却不该起了动国师府的念头。

思及此,他冷漠地道:“圣上说了,五皇子私自出宫,想必喜欢宫外的生活,便去西南吧。”

五皇子下意识看向谢理。

先前谢理为了挽回局面,负荆请罪,自请去西南,皇帝未允,现下却把这种苦差事交给了他……

随即,孙公公又看向皱眉准备开口的谢理:“谢护法莫急,乾城去年大旱,颗粒无收,恐有难民南下,圣上有旨,念谢护法一腔赤诚,前往乾城赈灾,安抚灾民,将功赎过,钦此!”

越听,谢理的心越往下沉。

说是将功赎罪,那就是先认定了他有罪。

而此去面对饥荒难民,比面对地动的难民要更难……

见谢理呆愣的样子,孙公公催道:“谢护法,可听明白了?”

谢理赶紧施礼,“臣,接旨。”

“孙公公……”长公主一开口,被孙公公把话接了过去,“长公主殿下莫急,圣上有请。”

闻言,长公主按捺住心中诸多疑惑,同谢理、五皇子往国师府外去。

孙公公落后一步,对云舒低声道:“如公主殿下受委屈了。好在咱家紧赶慢赶地赶上了。圣上说了,定会重罚长公主,但于公于私,都多少得给她留一点颜面。不然,皇家这脸面……”

听他换了称呼,云舒从善如流,“少冲也不想圣上为难。若是父亲还在,他们定不敢这般对国师府。只恨我年幼贪吃,没能早些为皇伯伯和爹爹分忧。”

孙公公会心笑道:“殿下聪颖,会观星,有圣上护着,想必很快能游刃有余,只消耐心等些时日便是。不过……”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殿下把两大护法都赶走了,贴身伺候的又受了伤,恐怕缺人手。圣上让咱家给殿下带了两个人来。都是暗羽卫中一等一的好手。”

云舒这才注意到孙公公身后的一男一女,男的穿着侍卫服,名为风池,女的穿着宫女服,名为睛明。

瞧着风池略小些,一张娃娃脸上,大眼睛扑闪扑闪的。

正好,又到了出乩的日子,小海受伤,留下睛明照看,她带了大迎和风池,又出摊去了。

地仓赶车,上马车的时候,太子像条小尾巴一样跟了上来。

云舒愣了愣,“太子很闲?”

太子仿佛没听出来云舒话里的逐客之意,略带腼腆地笑着,“我这身子,只消每日养着就行,为父分忧的事,自有圆圆和别的兄弟。”

云舒听得心酸,太子却不以为意,自顾自地道:“我也不在乎旁人的事,倒是圆圆叫我好找。”

刚涌起的心酸里又添了几分复杂,云舒偏过头避开他的视线,“我不能出京,左不过就那么点些地方可去。”

太子将她闪烁的神色收入眼中,微微一笑,不再追问。

一室宁静中,云舒终于闲下心来想早间的事情。

安排好河运客栈的事情,她便与大迎按照出生时的记忆走到后院那口井边。

抬头看到树上出了新芽的银杏叶轻轻摇晃,她压住狂跳的心脏,迈腿跳进井中。

果然在下落的时候,看到了井壁上可落脚的方洞,以及近期被人踩踏过的痕迹。

当她按记忆中的踩住方洞,启动机关时,感觉全身的血液都仿佛凝滞了一般。

大迎以为她想不开,紧跟着跳下来,看到干燥的井底,可容一人通过的门洞时,惊讶的程度不亚于看到云舒往井里跳,“半个时辰前婢子还来这里打过水,分明不是口枯井。”

当然不是枯井。

但云舒的喉咙里仿佛被什么堵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抿紧唇,踏进门洞。

大迎紧跟着进去,见身后突然落下石门,“姑娘让婢子先行。”

云舒径直前行,跟在身后的大迎看不到她惨淡的神色。

这条暗道,她十六年前就来过,那个时候,她刚出生,刚刚看一眼自己骨瘦如柴的母亲,就被身宽体庞的父亲抱着到了这里,如果她没记错……

当她从暗道的出口走出来,应该是一个卧房。

果然!

“呀!谁这么大胆?!竟然挂颜大姑娘的画像!”大迎低声惊讶道。

云舒看着里面的陈设,顺着大迎的声音看向卧房里挂着的丰腴美人图,目光定格在旁边的一首小诗上,瞳孔猛缩。

那是云朗的字!

深深地看一眼大迎,她道:“走吧。”

听出云舒语气不对,大迎便把诸多疑惑藏心底,不再言语。但出了卧房,看清楚周围的景象,大迎连声音都控制不住了,“姑娘,这……这是国师大人的卧房!”

云舒抿紧唇,大步向外走。

就算是她,也没想到父亲的卧房里还有个房中房,挂着已亡故的国师夫人画像。照这看来,自己根本就不是国师夫人所生。

难怪……难怪这些年,她只知国师与亡夫人鳒鲽情深,却从未见过母亲的画像。

也不能见……

那么,到底是为什么,国师要让她来顶替颜阙的人生呢?

越想,她走得越急,冷不丁撞进一个带着青松之气的微凉胸膛。

抬眸间,她看到太子惊喜的神色,有如一只被遗弃的狗儿重新寻回了主人。

“你去哪了?下回再要出去,同我说一声。好歹让我给你打好掩护。”他说。

几句简短的话,在这个带着寒意的春日里带着暖意流进心间。

不等她说什么,太子打量着她一身的妆扮,又道:“除了俞园,可有地方能让你换套符合身份的衣裳?有人闯俞园了。”

她这才同太子去了一趟天门楼,换了衣裳,进去之前遇上逃出来的地仓,叫人去宫里问问皇帝的情况,顺带给他们三人送了一份礼。

幸好,孙公公来得及时。

也幸好,她回来得及时。

“殿下。”云舒掀起眼皮,看向太子,“为什么我不能离京?”

微一愣,太子微笑着,“国师同君王共掌江山……”

“君王离京便是叛逃?!”云舒嗤笑,显然不信,“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君王是被国事缠在了宫里,若是想要出宫,哪怕是巡察边境,也不过是叫人妥善安排。而我,一但离京,就成了叛逃。”

皇城于君王来说,如家,于她来说,似笼。

“莫要听皇姑母胡说。国师离京失踪,从未有人说过他叛逃。”

“瞧,你自己说得都没底气。”云舒笑容越发嘲讽,“太子殿下还不打算告诉我吗?那句长公主不曾说完的话。药什么?”

知太子不会给出答案,云舒也不再追问,待得下马车时,两人仿佛成了互不相识的关系。

太子抬手想要同云舒说些什么,云舒却连余光也不给她,端正地坐在大迎等人张罗好的桌案前,把玩着手里的蒲草。

久等不到云舒理会自己,太子先一步离开。

这时候,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抱着孩子跌跌撞撞地跑来,“少国师大人,大人,求你救救我儿。我夫人疯了,要杀我儿……”

“快请大夫!请三皇子!”云舒猛地起身,快速吩咐。

地仓拔腿就跑。

这里的动静引来了过路人的注意,也都围了上来。

风池和大迎顾着拦住围上前的百姓,眼看男人摔倒时抛出了怀里的孩子,纷纷睁大眼。

云舒想也没想便扑过去,堪堪在孩子落地前接住,自己也在落地时一滚,肩上刺痛,一低头,见襁褓中的孩子眼中含着泪,却对着自己咯咯咯咯笑了。

再三确定襁褓上的血不是孩子的,云舒这才放松下来。

这时候,围观者中有人高声问道:“少国师不是叛逃了吗?”

“对啊,我也听说少国师不要我们了。我爹都给急病了,这不,我刚送了大夫。”

“这个人这么瘦,真的是少国师吗?莫不是骗人的?!”

“国师可胖了,一身的福相,可惜失踪了。”

“我娘说了,国师那是回去了,只要少国师长成,国师都会失踪,没什么大不了的。除非少国师也出事,那就要天下大乱了。”

“可不兴乱说……”

“真的,我爷爷也这么说了,老一辈的都知道。说是如果连少国师都不管我们了,还不如让自己的孩子和自己一起上路,至少有个好死……”

“……”

听着百姓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质疑,云舒飞快反应过来事情原委,一颗心沉了又沉。

云舒站上高台,目光扫过众人。

原本还在热烈讨论的人,不由得止声仰视她。

她一字一句地道:“我是云舒,是少国师。”

她这么说着,百姓却不信。

“你说你是少国师,可是你出行身边就这么几个人。哪有国师府的排场?谢、颜两位护法的捧场都比这大得多。”

“就是就是,国师摆乩摊时可不是这样冷清的。”

“少国师给你们谁乩过吗?”

“没听说过少国师摆乩摊啊。也不知是没那能耐还是……”

“我听说少国师根本就什么也不会!比不过国师府的两个护法,还嫉妒他们!”

“……”

越听,云舒心越凉,肩上的疼痛越发清晰,额上细密的汗珠一层层往外冒。

她想要说什么,发出的声音却无法盖住此起彼伏的质疑声。

目光扫过人群,一眼认出了戴着面纱的颜阙,突然明白了。

幸好三皇子带着五城兵马司的人赶了过来,证实了云舒的身份,才给了她再次开口的机会。

她咬牙忍着疼,一字一句,落地有声,“我不曾叛逃,过去不曾,今日没有,未来也不会!我会承担起我的责任,不会舍弃你们。但请你们给一个失去父亲的女儿一点点悲伤的时间。”

她看着颜阙的方向,既是问众人,也是问颜阙:“难道,你们就不想他回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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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舒纪
连载中月尾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