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谨之
进入隔壁的瞬间，季楸手中一轻，小皇帝消失了。
眼前的雾气散尽化成了他无比熟悉的季宅水榭，他就像是被编好了程序般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自发行动。
烈日炎炎，这处引风的水榭里还顽强地有些微弱的风残留。
季楸揪着手中的鱼食扔到下方的活水清池之中，红白黄各色锦鲤躲藏在池中树荫水草处静止休憩。要是不当人的话，那就当一条锦鲤好了。
最起码可以在这热到窒息的季节里，在水里泡着。
林谨之大概已经回到未来世界了吧，他有些心酸的，想着。
“公子，御史大人在前厅等您。”
一个护院急匆匆从花园尽头的走进来。
季楸猝然起身，手中的鱼食撒满了衣服下摆，如雨般簌簌落下，引得下方锦鲤争先恐后地抢食。
他和林寒，同为二十一世纪的准大学生，凑巧穿越到了相同的平行时空之中。
这个时空与他们那个世界历史里记载的西汉很相似，只是朝代名改成了大昭。
不像那些拥有金手指系统的穿越人士，他们两个刚穿来时候的身份都是黄河水患的难民。同为准大学生，林谨之只比他大一岁，也不过是刚刚成年，却没想到在人情世故方面这么领先。
在季楸还只会和逃难队伍里离自己最近的几个本地难民打嘴炮的时候，人家已经宣扬出去了自己为母服丧三年的美名。
作为理科生的季楸那时根本不知道举孝廉选仕的久远历史。
季楸的脑子还没有从柯西不等式转出来，林谨之已经一跃成为胶东王的幕僚之一，甚至反过来开始带着胶东王的手下开始治理黄河水患来。
他妈以前经常说他傻人有傻福，没想到都穿越到生产力如此低下的古代来了，他还能白捡一个大腿抱着。
林谨之是个好人，即便是已经身居高位了，也没忘记带带兄弟。
季楸跟着他顺风顺水，在饿殍遍地的大昭胶东国，他没有缺胳膊少腿反倒被养得个子都拔高了几厘米。
一路走来，林谨之从难民变成了幕僚，从幕僚变成郎官，又从郎官变成御史……最后在前朝皇帝临驾崩前被指命为御史大夫，位列三公。
别人二十年才走完的路，他五年就走完了。
作为全程见证者的季楸甚至生不起一丝嫉妒之心，毕竟嫉妒这种情绪只会出现能力相差无几的人之间。
他和林谨之两人之间的距离，堪比天堑。
几年陪伴，他深知对方的优秀，自然毫无攀比之心。
曾经他以为他们的未来也会如过去五年般，纵使日后林谨之在古代成家立业，他们应该也会作为朋友互相来往。
谁知道变故总是在人最安逸的时候出现。
前朝丞相季言突然出现在了季楸的世界里，他说季楸是他的孙子。
季言是前朝皇帝初登大宝时的肱股之臣，是朝堂新旧权力更迭之时的中心人物。
他不止一次听见旁人将林谨之与这位老丞相相提并论，说他作风与季言十分相似。后来季楸去翻阅打听了这位季丞相的事迹，才意识到那些议论并不是什么好事。
季言曾经在大昭对抗匈奴的历史里书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他作为最开始的主和派在雁门郡马邑之战后，掉头急转成为了呼声最高的主战派，后续向先皇举荐了许多热血的年轻人作为战场领头人。
这其中，有封狼居胥的少年将军冷光，有直捣龙城的骑奴将军齐誓……
那是一个新生星辰布满古老帝国苍穹的光辉时代。
然而，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时间车轮滚滚而前毫不留情地带走了一个个将星，最后也带走了那个缔造了这一切的皇帝本人。
于是一出宏伟叙事落幕，只剩下星星点点的余荫讲述着过去的故事。
林谨之曾经有些感慨对他说，如果他能早二十年穿越到这个世界，或许那群星之中也会有他的名字。
将星凋零，大招最后的旧时代大将军叫冷玉。
他是冷光同父异母的弟弟，也是先皇帝在弥留之际最信任的人，他被任命为大司马大将军，负责日后一手辅佐新皇。
季楸想不通为什么这个时候季言会来找自己。
但是他第一句话就让季楸钉在了原地。
“孩子，你还想回到自己的家乡吗？”
那是穿越五年来，除了林谨之，第一个知道他并非当世之人的存在。
想回家，谁不想回家呢？
哪怕跟着林谨之吃香的喝辣的，但这个异世的残忍早在他当难民的时候就已经亲身体会，在这里易子而食真的不是成语故事。
“那要怎样才能回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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