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在质宫里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更何况那些都是太子亲赏的，宫女和太监没办法把这些登记在册的书带出宫墙拿去置换银钱。
这样没有意义的东西于是原封不动地躺在顾承香小小的卧房里，就摊在她的床榻之上陪着她在梦里飞出深宫，去追远方的桃林。
她把那朵花藏回了书里，下人们不会翻书，也就不会误丢这不起眼的一朵干花。
小山是质宫里最低等的宫女，但却是顾承香在烧火的柴房里遇到的唯一一个对她尚有尊敬的宫女。
她本不想去和一个中州宫里的宫女有什么瓜葛，毕竟她是外人，不能随便相信任何人，这无异于把自己置于险地。
可在得知自己的小宫女为了帮她讨要过冬的炭火便被押在内务司的时候，一直都坐在殿里看书的顾承香还是皱起了眉。
其实就算没有新炭也没事，她早就偷偷在床下藏了很多，虽然是旧的用着烟大但过冬勉强也够。
有大宫女站在她的身旁，语气古怪地说着：“姑娘！您真的就这么狠心吗，小山毕竟也算是咱殿里的人啊。”
他们不知道什么叫兔死狐悲，而不会在意什么叫荣辱与共。他们不在意自己主子的颜面，在外向来是以贬损顾承香来彰显他们对明华殿的厌恶和疏离。
如今也是一点没有意识到，顾承香的冷漠不仅仅只是对小山，更对所有人皆如是。
她冷眼看着宫女太监们说完阴阳怪气的话就回了下人房，仿佛小山的消息不过是他们用来讽刺顾承香的八卦罢了。
但对于一个青州的影子，顾承香的确没有立场、更没有必要去为一个中州的宫女求情。
一直到走在前往内务司的路上时，她都没有找到说服自己出门的理由。
不过是难得随心而已。
她衡量着得失，想着宫女毕竟是中州自己人，为了小山求情在外人看来只不过是她这个主子的善心，并不是青州对中州的僭越，应当不会出什么事。
她顺着大致方位走着，却无奈很少独自出门，竟就走丢在了处处皆相似的宫墙之中，只能抬头看着太阳辨别哪里是东北。
她按照书本里的寻路之法，艰难寻找着内务司，却见到几个熟悉的面孔坐在不远处的亭子里正在交谈着什么。
顾承香停下了脚步，看着那亭子里的溧阳公主和身着皇子服制的男子，眸光扫过那些守在不远处的侍卫宫女，她抿了抿唇，转身离开。
她没必要出现在这些人的面前，只怕节外生枝。
可她运气向来不怎么样，哪怕她很快就转头要走却又刚好撞上了进宫来陪侍太后的贵女们，还有陪着她们正在游后宫的几位皇子世子。
为首的男子看见顾承香的身影，厉声喝道：“谁在哪！”
顾承香暗叹一声流年不利，在侍卫们前来押她之前先一步走到众人的面前，“臣女顾承香，参见几位殿下。”
她没有给贵女世子们行礼的必要，便只是对着众人颔首微笑，不再多说。
有人听到她的名字，好不容易在记忆中拉拽出些什么，好奇地问道：“顾承香？青州的那个？”
“是。”顾承香垂首应道。
“你鬼鬼祟祟在这里干什么？”提起青州，皇子们的表情微变，纷纷犹疑地看着顾承香。
在宫里乱走，说严重了也能算是个刺探中州的罪名。
顾承香脸色一白，忙跪倒在地说：“明华殿的婢女去内务司许久未归，臣女是去寻她时迷了路。”
亭子里的人终于注意到这边的动静，溧阳公主施施然走到顾承香的面前，听到这话笑着抬手指了指，道：“内务司？在那个方向呢，你走错了。”
“臣女多谢公主指点。”
有外臣在，中州的皇子和公主没有当着别人与她多说什么，只挥挥手便让顾承香离开。
顾承香松了口气，忙起身要走，在转身的时候听见有人在身后说话。
“她还有多久就要定亲了？”
“就是明年了吧，我听父亲说过。”
“也不知道会被指给谁，会不会就是你们之中的一个啊？”
“长得倒是极美，但怯懦成这样实在是没什么趣味。”
……
贵女们和公子们的交谈声渐渐远去，顾承香走过一个墙角，忍着泛起的恶心撑在墙壁上喘气。
是啊，她十五岁就要定亲了。
要嫁给谁？没人知道，但一定是个不能给青州任何助力却又可以方便皇室随时监视的夫家。
左不过就是住在京里的那些世家弟子，没有功名但又和皇家关系紧密的人家。
无论是嫁给谁，她都离不开中州这个巨大的囚笼。
她是青州世子的影子，从与哥哥同天降世开始就注定了命运。
除非有一天，中州不再需要她来牵制“无子”又“发誓永不过继”的青州王。
但永远都不会有这一天，青州不会再有世子诞生，更不会拱手把男儿送来中州换回她这个无法继位的郡主。
青州在等，在等崖州和中州开战，趁机在乱世里抢回他们自己的权力和地位，没人在意她这个活在中州的郡主。
顾承香沉默着收回了撑在墙上的手，变回了以往那个没什么情绪的影子，抬步向着内务司走去。
“书看完了吗？”
一道声音从另一侧传来，她瞪大了眼，转身看去，只见太子正坐在树上，对着她招手。
“嘿，你怎么又是呆呆的啊？”
是冬天，十四岁的顾承香不知道陆南亭爬上满是白雪的枝头能看见什么风景，她只是愣愣地看着太子跳下树来拍拍衣袖，再向着自己款款走来。
没想过还会再见，见人已经快走到自己的跟前，顾承香恍然反应过来，忙跪地拜道：“臣女见过太子殿下。”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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