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无双坐回了马车里,春季早晚的温差让她觉得有些冷了,她将两手抱在胸前,心下还在嘀咕着梦沧澜真是一个怪人。
“阿姐,这回好了吧,被父皇逮了个正着!明天还要去万爱殿做苦役!”宁曦宜在她身旁抱怨说。
“不就是帮父皇打扫打扫屋子嘛,小事情!”
“呵呵,叫你做六天的话,你又不愿。”
宁无双无话可说,打了个哈欠,慵懒地闭起眼睛。“有些累了,我先睡会儿。”
“这样说,是有些困了。”宁曦宜挑起窗户上的帘子,将脑袋歪在了窗沿上。外边,除了明亮的月色之外,就只剩下深宫莫大的肃静。但今晚街市上的热闹还在他脑海浮泛,未曾远去。“其实这一趟出门也不亏。”他轻声感慨。他还从没见过宫外深夜里的喧哗呢,但愿天下百业都可以繁荣下去……
梦沧澜保持着沉默,与青雀坐在车板上赶着马车。二十八岁的那颗心似乎让他十八岁的外表沉静了下来。一刻钟后,便到了重华殿外。
青雀扬声说道:“公主、二皇子,可以下车了!”
宁无双睡意正浓,慢悠悠地跟在宁曦宜后面下了车,接着被风一吹,她鼻翼翕动,连续打了两个喷嚏。
“阿姐,你是着凉了么?”
“我刚打了几个喷嚏来着?”她问。
宁曦宜回答说:“两个!”
“哦!”她的睡意被夜风吹得清醒了一些,“有句谚语你不知道么?一个喷嚏表示有人骂你,两个喷嚏表示有人想你。一定是有人今夜不眠,在想我了!”
“有这样的谚语么?”宁曦宜很困惑,“谁想你啊?”
“我猜是那个跟我跳舞的美娇娘,正在思慕本公子倜傥的风姿!”
“还说呢!要不是你出风头,咱们怎么会被父皇看见?”
一旁的青雀要憋不出笑了,“公主,更深露重,快些进殿吧!”他已经将赶车的马鞭交到了梦沧澜手里。
宁无双不着急进殿,脚步向着梦沧澜踱近。
男人的纱帽下,她那双被困意偷袭过的眼眶有些微微泛红,湿润的目光在梦沧澜面容上游来荡去,隔着一步的距离,她立住步伐,问道:“你叫梦沧澜是吗?”
“是。”他就简短的答了一个字。
宁无双还有话要问,他却以一句“公主早点安寝吧,卑职告退!”宣布对话结束。他转身而去。
宁无双抿了抿唇,拿扇子敲打着掌心,随即她也转身。
或许上一世,在分别的这刻,梦沧澜还能很调皮的将围在肩上的披风解下来揉成团丢给她。她问:“你干嘛?”
他道:“不是想要这个吗?给你了!”而后帅气地转向了马车。
可是现在的他,很难做出那样的举动,说出那样的话了。虽然一切重新开始,但心里已经充斥着落寞。
他知道这个女人不会爱上自己,那一世,他已经足够努力了,还是没有博得她的芳心,这一世,又要将自己活成一个笑话吗?
回到住所,屋子里的灯还亮着。听到响动,梦舒野穿着睡袍、长发披散的来到外间,一见梦沧澜便道:“喝酒了吗?脸色怎么这么差?”
梦沧澜关了门,在桌前坐下来,“没喝酒,大概是乏了。”
“事情顺利吗?”梦舒野问,在旁边落座。
“柳姐姐她没能跟皇上搭上话。”
“不是让你把人带过去吗?”
“皇上去了轻风淡月楼,柳姐姐舞也跳了,只是,出了点儿意外。”
“有什么事么?”
“长公主和二皇子今夜也出宫了,不巧,在轻风淡月楼里碰到了皇上,被他逮了回来,也就无暇理会柳姐姐了。”
“计划赶不上变化。”梦舒野叹道,对于布局谋算者,对这一句话慢慢的就会深有体会。
“是啊,事情总是难如人意。”梦沧澜也跟着叹叹。
梦舒野少见弟弟这样子深沉,奇怪的盯着他。“怎么了,事情很糟糕么?”
“没有。”
“看你神情很是惆怅呢!心情不好?”
“没有。”他发现哥哥正盯着他,对视了一眼,又挪开了目光。“哥,其实柳姐姐不入宫,我也觉得挺好的。”
“你真这么想么?”梦舒野摇了摇头。“咱们是幸运,自小跟着义父。虽然柳弦旋有幸被选入了民间教坊,但她到底是孤儿出身,免不得被人欺负。”
说到这里,两兄弟都沉默了,大概是想到了小时候的经历。
初入皇宫时,虽然跟着泰玥崇,但他手底下的几个太监打一开始就看他们不顺眼,对他们兄弟二人非常的排挤。梦舒野干了不少脏活累活,一双手裂开了口子整个冬天都没见好过。而弟弟因为年幼,那些人就故意耍弄他。在饭堂的时候,拿脚绊他,使得他刚接入手里的饭菜摔到了地上,打饭的太监也只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道:“宫里提倡节俭,可没备余粮。”
哥哥一般是最晚出现在饭堂的,他并不想给哥哥添麻烦,只希望忙完的他赶紧吃上热乎的饭菜,所以他一般什么都不会说,只是默默地蹲下身子,将地上的饭菜拾掇回碗里。等到哥哥来到时,也只看到他乖乖坐在角落,一个人认真地吃着饭。
还有一次,他被关在漆黑的库房里锁了一晚上;还有一次,有人打坏了大殿上的花瓶,大家都说是他弄的,他年纪小,被人怀疑,做了替罪羊又百口莫辩;还有一次,不知是自己没看路还是对方自己撞了上来,那人火冒三丈揪住他的领子,将他打了一顿;还有还有……还有很多这样鸡毛蒜皮的小事。或许都是小事吧,但对于他来说,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居然也开始思考这样一个深奥的问题:人心,是不是都很险恶?
这许多的事情,两兄弟受的这些委屈,难道泰玥崇没有察觉吗?但对于他来说,他可没打算开善堂,既然花了真金白银将他们买回来,自然是希望他们有点儿用处了。哪怕就花了一文钱,那也必须物有所值,有所回报。这,就是交易。所以在他眼皮底下的那些争斗,也不过就是自己家里的猫猫狗狗打打架罢了。
所幸的是,到底是跟着泰玥崇,至少其他宫里的奴才不敢随便欺负他们。他们也很快看透了这里的习气,成长了起来,长大后都拿到了好差事。
梦沧澜仰面躺在床榻上,有些难眠。忽然又想起了今夜男装打扮的宁无双,想到她得意洋洋地说:“一定是有人今夜不眠,在想我了!”
不不不,我不是在想她。
梦沧澜很快否定自己,他该想的是柳弦旋。若是阻止她进宫,她会有怎样的命运呢?
在这样的思考中,他不觉进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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