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终归虚化(七)

“她真是个美人儿……为什么你不看她?”

楚服高髻簪凤,云鬓巍峨,长袖随风而摆。她在山巅跳舞,临风回首,若仙人羽化。那个恼人的声音带着笑又响了起来,“你为什么不看看她,我看着都有些心动,你为什么无动于衷?”

真是脆弱又缥缈的舞蹈,那道声音继续说:“舞者都是很不容易的,她们在悬崖峭壁上跳舞都得做出若无其事的笑脸,可臂膀、腰身、臀腿每一处都得跟上。你小心那些舞女,”他拍了拍卫青的脸,“她们挥舞的长袖是能打人的。你知道高祖的戚夫人吗?她看上去柔柔弱弱,臂力、腰力、忍耐劲倒是一点不缺。一次高祖带吕后去看她跳舞,她就在折腰甩袖的空隙用水袖把一只灯盏卷起来,扔在吕后的坐席上。”

“着火了吗?”卫青听到自己问。

“没有。”对方带着些遗憾地回答。

灯火辉煌,烛影幢幢,卫青终于等到自己想等的那个人。烦人的声音还跟着他喋喋说个不休,“今天的月亮,今天的月亮与往日不同,不像银盘被抛到天上,反像明镜离了黄金镜台,白鸽飞出牢笼,白百合枯萎在荒野上。如果月亮真是女子的化身,我想她今天一定在哭。她扔了自己银丝编织的长裙,丢掉自己乌云的舞鞋,把贝齿咬碎,恨恨地唾骂着谁。兴许是她的情郎。真是奇怪的月亮……今天的月亮像一个走投无路的女人,一个人跋涉在郊野、荒山和海岸,她独自呐喊,赤身**地呐喊,向上天呈露自己的肩和腰,颈和项。如果月亮是女人,她一定是顶漂亮的女人,**比象牙还要洁白,比银器还要冰冷,比一现的昙花更娇艳。除了她珊瑚色的嘴唇,漆黑的长发,我要吻遍她全身。不过这月亮太圆满了些,看上去是个怀了孕的女人。”

“你在看什么,你在看她。”似笑非笑的声音冷了下来,“你看她看的太多了,卫青,这让我恼怒,因为你看的是我的女人。”

卫青全身的汗都流了下来,他惨白着脸色想向刘彻请罪,刘彻却很宽容地饶恕了他。“我不怪你的轻浮,和我一起看看月亮吧。”

确实是癫狂美丽的月亮,她一升到九天之上,卫青就目眩神迷睁不开眼睛。卫青听到刘彻道:“你要仔细我姐姐的妒火,她是一位尊贵的公主,你服侍她时爱上另一位地位比她更高的女子,她不会放过你,就像胶西王没放过自己的小情人。”

胶西王爱上了自己的一个年轻郎官,郎官英俊多情,总是含情脉脉地打量着胶西王的美妾。“郎官和胶西王妾私通,一年后女人生下了一个父亲不姓刘的男孩儿,这让胶西王怒火中烧。他没有抓住郎官,就处死了郎官的父亲和儿子。我想那个年轻人一辈子都不会忘记这个教训,不过他可没有上长安向我禀告冤屈的机会。”

刘彻的屠刀永远不会向自己的兄弟掷去。

“别看她了,听听楚服和她说了些什么,我的皇后没有一天不怨恨我,我估计她会咒我死,还会祈祷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是一个能继承大统的皇子。”

深夜下陈阿娇就像一朵即将凋零的牡丹,盛饱了露珠颤抖开放。花叶不堪重负,每一寸都被前夜的雨水打湿,在风中摇摇欲坠,亟待衰亡。这将亡不亡的颓感把卫青的心勒紧,他想收回目光可就是做不到无动于衷,刘彻冷冰冰的声音倒是解救了他,“想看就看吧,看了那么多眼,我还能一一追究不成。”

陈阿娇当时已经身怀六甲,肚子重得起不来身,她弯腰的时候头上珠玉压着头皮往下掉,她还硬撑起身祈祷着什么。“看上去真是我见犹怜,”刘彻的戏谑冰冷无情,“如果她一直是这副样子,别老是一副颐指气使的的模样,我想我不会这么轻易放弃她的。你不知道她花了我多少钱,我聘娶她花了三万斤黄金,为她治病花了九千万钱,供奉她一年的开销要用四十个县的赋税,其他零零碎碎的花销简直数不过来。”

刘彻似笑非笑地说:“可是她现在在咒我死,我俩最好生了个女儿,你知道的,女儿远比儿子好打发,女儿远离政治轻易卷不进父母引发的漩涡。但愿我们有个女儿,像高祖和吕后的鲁元公主那样美丽无知,随随便便就嫁了人,糊里糊涂过了一生。”

“你何曾有一日真的了解我?”阿娇喃喃自语,“你从没真的了解我,也不打算了解我,你放弃我——”

楚服贴近阿娇的耳朵,听见她说出最后一句话,“我竟然也不觉得可惜。”

楚服放下阿娇的手臂,“您以前说不出这样的话。”

“你看见我姑姑陈乐君的样子了吗?她不肯见任何人,包括她的丈夫。她把自己关在一个一尺见方的地窖内,只让自己的影子和身体作伴,谁都敲不开她的门。她说她在等待死亡,谁都救不了她。”金银玉石的步摇玉佩和禁步轻摇起来,约束着囚徒的举动。步摇上的流苏需要映着光动起来才能显出颜色质地;玉佩碰在一起的声音要清脆悦耳不失之于聒噪;禁步恰如起名,不管它是珊瑚、螺钿、琉璃还是玉石为饰,裙动则响。它们沉重、冰冷、华丽,样式千变万化,作用只有一个,那就是困住佩戴者的行动,制止一切她们有可能失礼的行动。

陈乐君如今完全舍弃这些东西,她已经有更森严的牢房了,不缺镣铐,不需要多那些簪珥。

阿娇像濒死的人那样粗喘着气,她从她玉佩碰撞的声音听出她之前的步态和节奏,看到她发髻上的步摇流苏散乱的样子猜出自己之前转头的模样。她不知道自己竟然会有一天这么失仪,这让阿娇感觉屈辱。玉佩碰撞声有高下之分,她从最上一等的不紧不慢变成最下等的叮当乱碰;步摇摇曳之态有美丑之分,她从第一流的蝴蝶振翅掉到最末流的乱撞乱响。禁步也被她摔得快掉在地上。若行至没有度,那她高贵的身份该从哪儿显露?或许她身上高贵的从来只有血统,并非自己。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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