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昭神神叨叨的样子让林莺有点慌。
尤其四下黑咕隆冬的，让紧张的情绪放大，林莺就不想和他继续废话，“我知道你的意思了，拍电影是吧，你要拍什么电影？”
刚刚还在侃侃而谈的陆大导演突然就哑火了，摸着鼻尖嘟嘟囔囔道，“在构思了，肯定是很深刻的一部电影。”
林莺讶然，“还没有剧本？”
“快了。”陆昭面皮微红，想赶快跳过这个话题。
林莺偏不放过他，“我要先看剧本，如果我不喜欢，我肯定不会演。”
陆昭急了，合着刚才苦口婆心一番话白说了，也有点较上劲了，“那你来说，你喜欢什么样的剧本。”
林莺心中微动，咬了下唇，故意问，“我想拍什么样的故事，你都会考虑？”
陆昭也爽快，“剧本好，肯定会。”
林莺慢吞吞道，“有个故事我确实比较感兴趣，算是现实主义题材吧，背景在贫穷落后的山村，有一个年轻女子被歹人猥亵，所有人不去追查歹徒，却对这个女子恶言相向，最终这个女子被流言所迫自尽，那些人还拍手称快，觉得她死得对。”
陆昭瞠目结舌，“还有这种事？这也太恶劣了吧，你从哪听来的，不会是真的吧？”
年轻人，好单纯，没见过世间的黑暗，说明生活环境很美好。
林莺轻哂，“故事嘛，你说它真就是真，说它假就是假，看你怎么拍。”
陆昭沉吟片刻，“的确，可以拍成很深刻的社会寓言。我回去找学编剧的同学琢磨一下剧本，然后再和你讨论。”
林莺点点头，并不抱太多期望。
如果这部电影真的拍出来了，算是她对原主的交待吧，一个善良单纯的乡村姑娘，却被恶毒的流言所害，失去了生命。
哪怕是这本书的作者为了剧情所作的设定，微不足道，但在这个逼真的世界里，她却是活生生的。
有父母亲人，有朋友爱人，有烦恼，也有希望。
却毁于流言。
如果没有她的到来，原主已被埋入黄土。
为她拍一部电影，是为她，也是为所有被侮辱被伤害被逼迫的姑娘，呐喊。
陆昭和林莺敲定了一根毛还没有的毕业电影的合作，终于安心，哼着曲儿回住处。
半路被一道黑影拦住去向，“臭小子还知道回来？”
陆昭不用听不用看，都知道是他老舅，但他心情不错，难得表达了一下关心，“这么晚还不睡，中年人精力够不够啊？”
毕导嘴角夹根烟，冷哼，“中年人龙精虎猛，不劳你小子关心。你倒是说说，黑灯瞎火，孤男寡女，干什么去了。”
陆昭嗤之以鼻，“切，老流氓！我们年轻人当然是谈人生谈理想，顺便敲定女主角。”
毕导惊讶，“你玩真的？”
“真的不能再真。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大老远跟你跑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来？你不帮我找林莺，我也找到了，你还有什么损招？”
毕导咬着烟嘴，沉吟片刻，使出必杀技，“你想好拍什么了？”
陆昭这次没被难住，得意地说，“差不多吧，还是林莺提供了灵感，我决定深入现实，剖析人性，拍一部揭露物化女性歧视女性的片子。”
怎么听起来不太靠谱呢？
毕导皱皱眉，说，“你提纲出来，先给我过过目。别不知深浅，什么都敢拍。”
陆昭不服，“你瞎操心，我是专业的。”
“行了，你小子不着调又不是一天两天。说说你是怎么说服林莺的？她看起来是很有主意的姑娘，怎么被你蒙骗了。”
“什么蒙骗，我靠真诚打动她。姑娘有眼光，我的电影不比你的剧组靠谱？你这儿连演什么角色都不知道，我那儿直接是女主角。”
毕导烦他，“你那草台班子还没搭起来，和我有什么可比的，在我这儿当一丫鬟也比去你那儿有前途。”
陆昭冷嘲热讽，“你还真打算让她演丫鬟？哪有丫鬟比小姐漂亮的，这小姐做得太憋屈了。”
毕导更烦了，“没决定呢不是，要看她们的表现。”
陆昭嘲笑，“这些话糊弄会议室那些年轻人罢了。你选人的时候没有标准？”
毕导叹气，“这姑娘难办，她五官太鲜明，如果没有过硬的演技，怕是很难融入到这部剧中。按理说不该招她，不适合。但是她本人很出挑，你也看到了，眼神特别野，身上有股劲儿，演戏又有灵气，我也不忍心看她埋没。得，一时不忍心，我倒给自己找了个麻烦。”
陆昭不满，“几百个角色，没有适合的？你好好扒拉扒拉。她自己说演什么都行，给她个角色，把人留下，等电影开拍，我带她走。”
毕导狠狠抽了口烟，“难得见你小子这般上心，不会对姑娘有什么想法吧？你妈那关可不好过。”
陆昭差点跳起来，“龌龊！下流！我只想找她拍电影，顶多算纯洁的革命友情！”
毕导长长吐出个烟圈，气定神闲地说了句，“你说是就是吧。”
以后千万别打脸。
陆昭敲定林莺，第二天就赶回新都。
林莺这边，回到宿舍之后，果然被马胜男拉着问，“那个人是谁？真够嚣张，一看就没有遭遇社会毒打，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林莺想了想，没有把拍电影的事说出来，只凭陆昭一张嘴，无法确定，能不能拍，剧本编成什么样都说不准。
于是简单解释了下，“我当时面试的时候，他也在，有过一面之缘，这次见到，聊了几句。他和导演认识，跟过来玩的，好像还是个学生。”
马胜男撇嘴，“认识导演了不起啊，目中无人！”
林莺想替陆昭说句好话，他看起来张牙舞爪，内里却单纯热忱，话到嘴边又咽下。
她和陆昭好像没有熟到可以替他说话的地步，而且那个大男孩我行我素，应该不会在意别人的看法。
再仔细一想，只见过两面，她也不算了解他。
于是闭紧嘴巴。
马胜男吐槽几句，就把这事抛到脑后。
因为毕导回归，日常培训更加紧张和严格。
拍摄准备工作也在有务不紊地推进，毕导跑上跑下，请了很多专家，成立了顾问委员会，从剧本到造型到礼仪再到家居摆设等等，全部有专家把关。
听说编剧每天也要和学者开会讨论，完善初稿，毕竟拍电视剧和文字作品表现形式不同，考虑到拍摄条件，很多情节需要重新梳理，而且原著七百多个有名有姓的角色，也不可能全部保留，都要有所取舍。
毕导大部分时间都在和筹备委员会的人开会，协调资源，解决问题，整合流程等，有时也会跑到培训部这边，看大家的学习进展。
然后有一天，突然发通知，让每个人自选心仪的角色，剧组会结合个人意愿，分配不同的候选组，进行不同的练习，排练小品。
这下子像凉水溅入滚油，噼啪啪引起一片混乱。
除了少数人很早之前就有心仪角色，大部分人都是等导演组安排。
一说自选，怎么选？选哪个？选到热门角色会不会竞争太激烈？落选怎么办？
大家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自己琢磨的同时，暗搓搓的打听别人的选择，毕竟每个人私心里都想有多露脸的机会。
有很多人来问林莺的选择，私下把她当作有力的竞争者。
鉴于林莺一向话不多，她们多找马胜男旁敲侧击。
马胜男找林莺抱怨，“我第一次发现自己这么受欢迎，到哪都有人拉着我说悄悄话，一听，全是问你的。”
她也有些好奇，“你选哪个角色？论长相，你演大观园里的姑娘都使得，只是我说不上来贴哪个，比如陈文娟，我觉得她演迎春挺搭，一样面面的老好人，你呢，我就说不上来，你喜欢哪个角色？”
林莺大方地笑笑，“我都行，看导演安排。”
马胜男逗她，“让你演看门婆子你也行？”
林莺认真点头。
她是真的无所谓，在她的世界，《红楼梦》多么经典，每个角色都很生动，换一个人演完全想像不到。
这个虚构的世界里，也会有属于它的《石头记》，她不想因为自己的闯入，影响任何一个经典角色。
她从未觉得自己有演戏的天赋，也不像马胜男一腔热血。
剧组是她逃离的出口，容她喘息之机，若有幸参与，哪怕只是个没台词的丫鬟，她也知足。
她没选，导演组却给她安排到宝钗组。
宝钗可是重要人物，林莺虽惊讶，却也老实参训，跟着两个候选姑娘一起听课，练习台词仪态。
没过几天，导演组又把她调换到探春组。
马胜男带回小道消息，“有个新来的女孩子，试妆温柔端庄、明艳大方，导演组都比较属意她演宝钗。探春也不错，也是大观园里的姑娘。”
马胜男在湘云组，书里的史湘云直爽豁达，马胜男倒是神似。
肤白貌美的陈文娟没有如马胜男所料进迎春组，去了平儿组，那也是个心思通透的厉害人物。
林莺任劳任怨，又转成探春的人物课和练习。
探春组有两个很飒的候选人，说话做事干脆利落，林莺和她们相处融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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