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李信所猜测的那样,十来匹战马极度吸引人,尤其是对于并不富足的小部落。不过他们还是谨慎的先派人上前观察了一阵子,发现确实没有这些年汉人给马上的鞍镫,还有缰绳之类的物甚后,才招呼着族人上前。也许是担心惊扰了马匹,他们没有靠的太近,只是缓缓地在向马群移动。
透过草之间的缝隙,甘罗看到远处匈奴人谨慎的态度皱紧了眉头。如果按照这样的速度,绊马索恐怕没办法将他们拦下来。
他握着弩机的手微微颤抖,心脏跳动的声音越来越清晰,直至震耳欲聋。
甘罗明白,此时此刻他不能有退意,但聪慧的大脑已经止不住的在思考如果匈奴人没有被绳索拦住脚步,他该如何拉着李信跑回陇西——从这个距离看匈奴人的身形,他们近身战是没有优势的。
一旁久经沙场的李信则对甘罗的脑内活动全然不知,他正专心致志的盯着敌人,在敌人进入预定的范围后,借着草甸的掩盖将身边的石子奋力扔向自己的马。
在匈奴人看来,就是马群受到了惊吓想要逃走,本能的拍马追赶。提速的马被忽然站起的军士们手中的绳索绊住,躲闪不及的匈奴人顺势向前飞了出去,重重摔在地上。
一旁早已准备好的军士用长戟将来不及起身的匈奴人直接刺穿在地。
甘罗用手托着举弩机的胳膊,感受着自己的呼吸慢慢平稳,眼睛透过望山看着勉强在马上维持住身子,正抽刀向军士们砍去的敌人,心中忽然有些平静。
战场上,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他扳动悬刀,箭簇正好射进那人的胳膊上,打断了他挥刀的动作。训练有素的边境军士抓住机会,立刻回身将长戟转向,用戟胡(1)卡住敌人的脖子,将其直接拉下马。
甘罗在混乱的战场上看见李信已经翻身上自己的马,即使没有鞍镫和缰绳,他也能在马背上自如御敌,骑马的熟练程度看上去和那些匈奴人并无两样。
甘罗背着的是已经经过改良的连弩,上面增添了箭匣和拉杆,箭簇轨道也经过改造,在一次踏张后,就可以通过拉杆再次快速张弦,而箭匣中的箭也会在这个过程中落到轨道上,完成上箭装填。
即使在没有别人掩护的情况下,甘罗也能通过连发弩机自保和辅助战友。
十来人的小规模战斗持续的时间并不长,在甘□□匣中装着的十二支箭射空后,周围已经看不到还站着的匈奴人了,而他们这边只有几位负责拉绊马索的军士受了轻伤。
李信让人去审问唯一活着的敌人,他们的部落从哪来,要到哪去,现在在哪这些基础的问题,自己则用袖子去蹭刀上的血迹。
“嘿,一会把你的箭收回来的时候,记得把头割下来。”李信伸手将已经有些脱力的甘罗从地上拉起来,“回去还能换点军功。”
甘罗想了想自己在马上挂着人头的样子,嘴角抽搐着拒绝,“都给你了,我可不想让身上都弄的是血。”
“那我帮你拿着。”李信嘟囔着,“阿罗看上去就没几两肉,再没军功,日后哪家的贵女愿意嫁你啊。”
两人正闲谈着,负责审讯的军士已经匆忙过来,在冬日里他的额头上都冒出细密的汗珠。
“公子,那夷人说,他们的部落在往西不远的地方休息,带着牛羊。”
这是游牧部落常有的配置,李信并不吃惊,正想着自己人手也不多,大家也累了,不宜再战,要不就放过那些人,等回到陇西再派人来时,就听到军士补充道,“他们还扣了十来个自西边来的秃头。”
“?”
李信投去一个困惑的眼神,虽然夷人和蛮人也挺喜欢剃掉一些头发,但从未听说哪个部落是把头发都剃了的。
“不管他们是哪个部落的,既然是从西边一路过来,自然了解再向西的情况,不如在这里等一下校尉,带人去将那几位自西方来的人带回陇西。”甘罗听后,对李信建议道。
反正先前来的时候,就和校尉说过,如果两个时辰他们回不去,就带人来支援。如今看着天色,早就过了两个时辰,比起自行回去容易和校尉追过来的等人错过,还不如在原地等一下。
李信点点头,便招呼大家重新给马套上鞍鞯,然后原地休息。俘虏的匈奴人被绑在一个军士的马鞍上,正木着脸坐在地上看秦军士打扫战场。
李信在陇西出生,长到几岁开蒙时才被爷爷送回咸阳,还没读几年书又被王上派回陇西,身边的很多仆从都是胡人,匈奴人的话比在场所有人都好。
他叼着草根,从袖子里掏出半块饴糖塞进俘虏的嘴里,然后含含糊糊的开始问询匈奴人的大部落现在都在什么地方,如今的头领是怎么样。可惜的是,俘虏来自小部落,对于如今的头领并不知情,还说没有人能统领所有匈奴人。
李信心中有了底,便一刀了解了他的性命。
“先前父亲还没去南郡的时候,就听闻挛鞮氏已经占据占据阴山,河套两地,看样子将要壮大。如今过去这么多年,看上去那什么挛鞮氏恐怕还没有彻底征服东胡、西胡,以至于咱们这边的小部落还没有什么头领。”
李信又一次甩了甩刀上的血,向正在一旁专心致志的画湖泊景色的甘罗说道,“但吕不韦若是想多活些日子,恐怕得绕过阴山。虽然还没遇见过挛鞮氏的人,但既然他们能统合一些部落,必然有过人之处,不能掉以轻心。”
甘罗点点头,然后担忧的说,“放任挛鞮氏这样壮大,是否会危及陇西?”
“那没办法。”李信枕着胳膊倒在草地里,“咱们步兵强盛,有了鞍镫后,骑兵只能说够用,绝不富裕。那挛鞮氏的头领自称‘头曼’,在突厥语里是‘一万’的意思,听上去估计是有一万骑兵。若是现在正面碰上,恐怕会吃亏。”他虽然骄傲于大秦的强盛,但也清楚在草原上步兵并没有优势。
“不过听说李牧的步兵阵法能完全压制胡人的骑兵,赵国也是靠着他,才东胡挡在国境之外的。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阵法......”陇西李氏和赵国李氏是同宗,李牧的父亲和现在的陇西郡守李崇是亲兄弟,但为了避嫌,李信说起来李牧,也不称他为堂叔。
“如今一统六国为要,至于胡人,王上恐怕自有打算。”甘罗随口接话道。
“也是。”
两个少年在阳光下闲聊着,如果不是寒风吹过时带起的血腥气,这样的景象堪称一幅美丽的画卷。
......
“僧侣?”
嬴政皱着眉头看着陇西定期送来的奏章,用手敲着案几,抬头看向已经回咸阳述职的卓玖,“芈姬可知这西方来的僧侣是什么人?”
‘最近都忙忘了,好像在前世也有胡教妖人来过咸阳。’
卓玖眨了眨眼睛,在脑海中飞快地过了一遍嬴政心中的‘胡教’。忽然想起在秦王政四年时,好像确实有一批来自孔雀王朝的佛教弟子来到大秦。
她在脑海中模拟了一下这些沙门僧从孔雀王朝到陇西的路径,眼睛忽然亮了起来。
理论上,她对于遥远的西方国度应该毫不了解,即使借用巫女的身份‘占卜’出在西方还有许多国度,也不可能对其有再多的了解。即使嬴政因为读心的缘故,不会怀疑她的话,身边的臣子却并不容易说服。
所以卓玖轻轻摇摇头,只道,“臣不知,王上若是感兴趣,不如召他们进咸阳一问?”
心中却说道,‘西南有国名为孔雀王朝,他们信奉名为‘释迦穆尼’的圣人,称其为佛祖。这些僧侣就是释迦穆尼弟子的称呼。’她尽量避开‘轮回’,‘超脱’之类嬴政不会喜欢的内容,也没有提佛教究竟是什么,只是简单介绍了这些人的身份。
“他们既然能自西方而来,必然了解沿途各国情况,王上不如见一见,问询一下西域如今的情况,也好让吕典客有所准备。”她笑着对嬴政说道。
嬴政眯起眼睛,看着介绍完这些人的身份后,心声空寂的卓玖,忽然笑了起来。不仅是卓玖了解他,嬴政也非常了解卓玖,每当她表现成这样时,都是在琢磨些什么。
“既然如此,那便让典客卿安排吧。”嬴政同样笑了笑,既然卓玖认为这些人有利用的价值,那不如见见这些胡教妖人,看看他们究竟能发挥什么作用。
秦王政四年初,孔雀王朝阿育王令西域沙门僧释利房等人,携带佛祖真身舍利入大秦见君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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