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瑶的愿望最终还是没有实现。在他刚刚攻下杆关后没多久，前方的斥候便传来楚王与蒙骜和谈的消息。原本他们的军事计划就是两面出击，造成楚国的防守漏洞，再趁机扩大战果，散播秦王是天命所受之主的消息，然后尽可能多的占领楚国边境的土地——姚贾只是一个借口。
可如今借口没有了，他们的战略目的也已经达到，而且攻破了南郡和楚国之间最后一个关隘，楚军的防备明显增强了，李瑶估摸着若是再向前，可能会得不偿失，便没有再进。
在秦楚和谈的这段时间，李瑶从巴郡郡治江州抽调了数百名各类亲民官，保证秦国对杆关以西的地方拥有实际控制权。
“芈姬果然有先见之明。”李瑶站在杆关的女墙上，和身旁的副官道，“若是没有这些基层官吏，我等想要控制各乡里恐怕还要颇非些功夫。”
其实百姓们并不在意究竟是谁在统治他们，绝大多数人只关心自己过得好不好。李瑶按照嬴政新传达的王令，从甘鱼口到杆关将大中贵族斩杀，放过了投降的黔首和佃户，将贵族的田地均分给各里，很多县乡在听说后几乎是望风而降。
最主要的原因，当然是他们拥有四万大军，可李瑶也没有忽视对新占领地的政策改变后，这些地方确实更易管理。而且，卓玖在任郎中令时，主持的学馆建设，在这如今已经初见成效。
他可以放心的从别郡调动人员，前来完善对占领地的治理，这些专业的基层官吏都是在秦境任职多年，经验丰富且极擅长农政水利，巴郡和这里距离不愿，土壤气候条件也相当，他们过来后也不会有什么不适。
更重要的是，巴郡和南郡因为距离秦都较远，先前又是楚地，在秦律的执行上有些许的因地制宜，比起稍显严酷的关中官吏，巴郡的官吏们更适合来安抚民众。
“只是可惜让蒙将军得了首功。”副官笑着接话，“不过此战之后，君侯便能再升一级吧？”按照军功爵制，在大胜之后，低级军官升一级，高级军官升三级。不过李瑶的爵位已经无法升三级，所以副官才猜测他能再升一级。
李瑶摇摇头，“我乃郡守，军中的爵位已经无用，而且此战并非我之功。”他笑着看自己的副官，“我已向王上禀明，日后你也要被称为阁下了。”
副官眼前一亮，连忙插手向李瑶行礼。虽然秦国的爵位与权利分离，再高的爵位，他都只能得到食邑和尊称，可这也是许多人终其一生都无法得到的了。
于此同时，已经围困夏浦数日，准备着接待楚使的蒙骜军，同样是一派喜气洋洋。与刚刚组建人马，只负责攻破楚关隘的李瑶不同，蒙骜部队在魏国数年，攻下数十城池，如今又占了楚国几城，数功累加之下，全军将士都得了封赏，战死沙场的军士们的田地则会直接留给妻儿，日后他们若是进入军队，还可以继承直系亲属在军队中的功勋，进而累加。
“此战之后，我就会向王上乞骸骨。”蒙骜坐在低矮的藤椅上，对下手处的蒙武和蒙恬道，“日后军中便要靠你们了。”他如今年岁已高，近来总觉得精力不济，早在攻打魏国时就已打定主意退隐，如今只要将姚贾接回来，便算功德圆满。
“王上传韩魏两国，如果贵族投降，所继承的封地可行推恩，如果不降，秦军一旦攻破城门，便会将所有土地收归秦国，再均分给本地的百姓，如今韩国各地人心浮动。估计等咱们从楚国回国，王氏估计已经攻破新郑，活捉韩王了。”蒙武撑着膝盖，接话道，“这灭国首功，还是让王龁将军得了。”
“除去韩国，不是还有五国？总有蒙氏儿郎立功的机会。”蒙骜捋了捋灰白的胡子，“这是这推恩，王上恐怕也会用到我们身上。”
“但军功本就是可以继承的啊？”蒙恬皱着眉头，忍不住出声道。
“听说是羋丞相的提议。”蒙武同样捋着胡子，看着自己的儿子道，“羋姬是担心日后无战可打，无功可立，军队会人心不稳。如今军士们都习惯了这样的生活，若是贸然不能再得军功，定然会心生不满。羋姬也是考虑到这点，才现在就提出来，好让大家适应吧。”
蒙恬点点头，然后说道，“所以六国是最后的功勋了。”他没有考虑过留着灭六国，然后不断的有战事，他们也可以不断的累加功勋。
蒙骜哈哈笑了几声，中气十足的说，“我孙大志，蒙氏兴旺指日可待。”听上去，可没有任何精力不济。
秦王政四年夏，秦得楚杆关以西五城，夏浦以北十余城，威逼楚王释放秦上卿姚贾。几乎同时，韩王投降的消息也从新郑被快马加鞭的送至咸阳。
在蒙骜和姚贾还未回朝时，王龁就已经带着韩相张平和韩王亲书的降表回到了咸阳。
“是吗？”站在渠沿上监工的郑国听到属官的报告，愣了一下，然后叹了一口气问道，“王上可有说，如何处置韩国宗室？”
属官摇摇头，只说内史要求通知在关中的所有官吏韩国灭国的事情，并未提到要如何处置韩王。
“我知道了。”
郑国想到当年他和当时还是郎中令的羋姬，提起过他在建成关中水渠后，秦王大概会赐死他时，那位羋姬不置可否的态度，忽然苦笑了一声，“芈姬从那时便谋划占领韩国的方法了啊。”
韩国虽然弱小，但若是真正交战，也不至于十年不到就被秦攻占。可在那位芈姬建议秦王诱降各国后，韩国只用了不到两年便土崩瓦解——贵族的利益和韩王的利益永远没有站在一起。
实际上，是韩国众贵族逼着韩王投降的。
“如今韩国国灭，倒不用担心秦王治罪于我了。”郑国强打起精神，搓了搓粗糙的双手，招呼其他人和他一起去检验水坝的质量。
比起还有对韩国灭亡还有一些惋惜的郑国，韩国贵族们反而更加平静。有人甚至随着韩相张平来到咸阳，希望能提前结交咸阳的权贵，来维护自己家族的利益。
作为秦国的丞相，卓玖自然也收到了这些降贵的拜匣，但她却一个都没收，为了防止有人派仆从去官署门口拦她，卓玖甚至不再去官署，而是躲在府中处理公务。
当甘罗捧着冰酪拐过府内后院穿廊的拐角时，就看到这些天众人遍寻不见的身影，正垂腿坐在廊边翻阅着成堆的公文。
韩国投降后，秦国便打通了前往其余五国的通道，在战略性胜利的背后，对待韩国百姓的实际政策则更加费神。即使卓玖早在王龁第一次承报军情，言明韩国溃退的速度超乎想象时，就已经开始着手计划安置韩国百姓，更改名碟户籍之类的事情，可直到现在王上和芈姬还没有商量出一个完全的章程。
这些天不仅卓玖被旧韩贵围堵，就连王上也日日收到来自韩非的求见申请，甘罗估摸着再过几天，王上就该宣韩非进宫了。
“去告诉卫尉仆射，先更换韩国百姓的户籍，收押除新郑外所有韩贵的土地和奴隶。严谨上党郡任何人员出入，直到王上划分了旧韩地所属的郡县......”卓玖听到有脚步声，便习惯性的将公文放在手边，吩咐着。
不过她半晌没有听到自己的属官如往常一般搭话，才抬头向脚步声的方向看过去，正好与甘罗的目光交错在一起。
“阿罗闲来无事？”卓玖见不是属官，又低头翻看起另一封公文，不过还是分神去和甘罗说话。
甘罗跪坐在卓玖的身侧，将冰酪放在稍远的地方，以防漆碗外壁的水珠沾湿公文。
“罗如今无一官半职，自然清闲。”甘罗笑着应声道。王上当年封他上卿，不过是为了安抚秦国贵族们，派他去陇西也是顶替卓玖的位置，即使在陇西得了些军功，也不足以让他谋个重要的职位，如今他还是为侍郎待选。
不过甘罗并不在意，边说边自然的为卓玖整理其她身边的公文，偶尔在侍郎们呈上的成堆政论中看到自己的名字，便悄悄的放在公文的中间，以期卓玖能晚些看到。
实际上，这些侍郎关于韩国的政论都是郎中令筛选过，才会呈给卓玖的，每个都言之有物，不过甘罗突然在卓玖身边看到自己的政论还有些羞赧，所以才收到公文堆里。
至少等我一会走了，再看到吧？
甘罗无端的想着。
不过他低估了卓玖处理公文的速度，在他整理完堆积在一旁的各类公文时，卓玖已经看到了他关于怎样处置韩王和韩宗室的建议。
“确实不能立刻杀了韩王，不然韩王的死会让各国心生警惕，咱们先前所作的就功亏一篑了。”
卓玖笑着抬头看向甘罗，问道，“阿罗可愿明日随我一同去见王上？”
张良的父亲，韩相张平在历史上是公元前250年，就是秦庄襄王即位那年就去世了，这里出现是私设。
忘设置定时了，抱歉抱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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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第 6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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