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只是护住自己的布袋,从他握紧的双手中徐照野看出,那是对他很重要的东西,她不再过问,回头对男孩说:“我带你进城。”
男孩并没有很高兴而是静静站着,眼睛看向一个地方。
徐照野向她看的方向看去,是她的通缉令,男孩似乎认出了她。
“你怕我?”
男孩不说话,他抿抿唇后摇了摇头。
“你这样进城会被发现的,你不像”
“不像什么。”
男孩指了指自己。
他在说她不像乞丐。
徐照野又重新审视了自己,哪里不像,都挺像的。
一样的衣服,一样的脸型,她还特意将自己的头发弄乱。
“就是不像!”
在这一瞬她好像懂了为何男孩会对自己发笑,学人不过三分像。
邯郸学步者,形像而骨不像,所以才会招笑。
“那你可以教我吗?”
徐照野有一个很好的习惯,凡是她不会的东西,她都会虚心请教。
很多次,军营中老将都说她不像一个将军,倒像是一个不耻下问的君子。
徐照野只是笑着回应,做君子她并不合格,做将军也不合格。
她只不过是一个苟且的小人罢了。
男孩把她带到荒芜的河边,他从河岸边的薄冰下捧了些清水,做了些许泥巴。
又把这些泥巴撒到徐照野身上,还有她的脸上。
做完一切后男孩又笑了。
因为沾满泥巴的徐照野更像一只泥猴。
徐照野不明白问道:“为何要在脸上涂满泥巴。”
“你的眼睛很好看。”
她的眼睛太吸引人了,这双眼睛下藏着她的锋芒,即使是个孩子也能看出。
十几年的军营生活,磨出了她一双锋利可震慑万军的眼睛。
一个将者,即使在失意时也藏不住她身上的气概,这也许是那个孩子被她眼睛吸引的结果,就连画像上那七分的神韵就已让人不寒而栗。
但接下来男孩的举动却让她愤怒。
“不可能,你想都别想!”
徐照野很少会情绪失控,但这次却被一个孩子激怒了。
徐照野从地上站起来,她身上的还有为人的傲气,那是她的尊严。
她所存的最后一丝尊严。
“要我跪着进城,跪着进城。”她想与她讲道理,但和一个十三岁的孩子有什么道理可讲。
她可以顶着被发现的风险进城,也许这样拙劣的伪装会被人发现,她也不会舍弃那最后一丝尊严。
可真到城下的那一刻她又觉得自己很可笑,她到底在坚持什么。
她又是谁,定北候徐照野,还是北州军军卒顾思卿。
她已经没脸做徐照野了,正如人们所听,定北候已经死在了北州城下,那顾思卿又有什么尊严,有什么体面。
聂胜还在等她,那些将士们还在支撑她回去,她一定要救他们出来。
回到河边,那个孩子还在原地,徐照野像一名求学的学子开始了向她十三岁的老师求教。
男孩伏在地上教她一个卑微者该如何乞求,该如何更像一个微不足道的乞丐。
徐照野一开始的抵触的,即使双膝跪地,她的脊背仍旧□□,男孩费了好大劲才压下她挺直的脊梁。
直到傍晚,落日的余晖洒在河边,徐照野完成了蜕变,她穿着破烂,脸上脏污,头发散乱,这样的一个乞丐才算是一个真正的乞丐。
男孩带着徐照野进了城,守城的士兵见到两个脏兮兮的乞丐都自觉让出位置,谁也不想被他们弄脏了衣服。
男孩还和城外那样跟在她身后,徐照野为她驱赶企图来抢夺的地痞无赖。
在此刻徐照野终于明白,城外的几人不过是一道障眼法,男孩是在为自己找靠山,否则靠他根本抵挡不住城内的豺狼虎豹。
在穿过层层街巷后,男孩带她来到了一家粮店,粮店内的伙计见进店的是两个一身脏泥的乞丐,没好气的将两人向外推。
男孩跪在地上乞求那伙计能看看他袋子里的东西。
伙计这才发现男孩带了一个鼓鼓囔囔的麻袋。
男孩打开,宝贝似的捧出袋子里的米,伙计俯下身子,朝打开的袋子里望。
“你要卖这些粮食?”
男孩恳切点头,“这些能买多少钱?”
伙计叫出掌柜,掌柜眯着眼看着两人,他递了一个眼神给伙计。
伙计把手插进袋子里,从中抓出一把交给掌柜,掌柜细细看了眼粟米的成色,又捏起一粒放进嘴里。
看样子是好米没错,味道也没错,但他还是挤出一副难看的表情。
“给他一百文让他们快走,粮店还要做生意。”掌柜不耐烦赶起了人。
男孩拽着掌柜衣袖“都是好米,都是好米”男孩举起手中的粟米再次给老板看,“这个价太低了掌柜,这些米都没问题,我家里还有,再高点我把家里的也送过来。”
掌柜甩开衣袖,“我们也是做生意的,这米就这个价,你去别家打听打听,我也是看你年纪小,否则买不上这个价。”
男孩跪着上前,眼中含泪“掌柜你行行好,我家里还有一个生病的妹妹,她还要治病,我还有好多米。”
掌柜问:“你还有多少。”
“五袋”
“你怎么会有这么多。”掌柜并不相信一个小乞丐会有这么多粮食开始盘问。
“你家有几亩地。”
男孩有些慌张不知道该答些什么,支支吾吾一时说不出来。
“你骗我,这些是不是抢来的。”掌柜声音高亢起来。
这一声使男孩更加不知所措,他瘫坐在地上,整个身体都抖起来。
掌柜步步紧逼,势要将男孩赶出粮店,在外等待的徐照野听到声音走进粮店。
一进门就看到掌柜欺负男孩,她大声道:“当然不是,这都是家里存的,要不是家妹病了,我们也不会拿出来买,现在兵荒马乱正是缺粮的时候,既然掌柜不收我们就去别家。”
十三岁的孩子,即使早就在外谋生面对这样的事还是应付不过来。
徐照野拉着男孩往外走,掌柜在思考过后拦住两人。
“你们剩下的粮食我也要了,一贯钱。”
“两贯”
徐照野不容置疑的口气,使掌柜一惊。
“这米好是好,但不值这个价,你们不是为难我吗?”
“两贯”不管掌柜说什么,徐照野只说两个字,一分不少,一步不退。
掌柜还想讨价还价,徐照野并不给他这样的机会,转身离开,掌柜追出粮店:“好好好,两贯就两贯,不过这些米不能是烂的,坏的。”
男孩回头大声道:“放心都是好的。”
男孩边走边掂量手中铜板,丝毫没注意到徐照野的神情,她把男孩拉到小巷转角问道:“你刚才说没说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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