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醒后不久,金露便带着侍女们入内,如往常般伺候公主洗漱。
“金露,今日谢国公府的拜帖可别拒了。”
金露整理头饰的手顿了一下,反应过来公主提到的谢国公府,笑道:“即便公主不说,奴婢也不会推拒了谢国公府的人啊。”
用过早膳,慢慢继续抱着藤筐穿连珠串,昨日云纹玉佩上的线绳被拆下,两边卷成环状的云纹孔洞重新嵌上鎏金铜卡扣,坠下一小段水晶链,中间是一串覆盖六瓣花萼形状的银托,中间串的是珍珠与雕纹的玉珠,下面接着银丝流苏。
“公主,您做的真好看,您这份心意,谢世子一定会喜欢的。”
金露夸赞着,寻来一锦盒,里面还垫着花样精美的丝绸,慢慢将玉佩轻放进去。
这时一名侍女入内,呈上谢国公递来拜帖。慢慢点头接过,让她将诸位使臣一同请来。
谢珏此时已在学宫中,虽然这种事情由娘出面就好,但他还是忍不住东猜西想,因太过游神,被今日教学的太傅狠狠批了一番。
安西邸正厅中,渠勒使臣同慢慢坐于同侧,赵禾尹看着对面金发碧眼雕琢如玉般的公主,还是忍不住为其容貌惊叹,她的小儿子这眼光可真是好。
同时,慢慢也在悄悄打量这位谢国公夫人,谢珏的母亲,不同于昨日在金缘阁见到的那些贵妇人,她的衣着高雅简朴,发髻清爽利落只几只金簪做饰,看上去是位很飒爽的女子。
双方客气地打过招呼,见过面,送过礼,此事没有任何阻拦地定下了。
旁侧陪同的渠勒使臣们未插上几句话便反应了过来,这是公主变相地告诉他们,此事定下了,就是那位谢国公世子。
来京中数日,他们自然清楚谢国公世子的地位可比此前接触过的那些人高多了,他们更不可能发对公主的决定,同谢国公夫人议好,几日后一同去面见大裕皇帝。
赵禾尹挺喜欢慢慢的,走之前,她亲昵地拉着慢慢的手道:“等赐婚的圣旨下来,我带你去京中各处好玩的地方逛逛可好?”
慢慢点头应下,模样甚是乖巧怜人,赵禾尹笑着摸了摸那令她手痒的一头金发,碰了碰发间的珠串,“这饰物倒是好看。”
慢慢轻声道:“您若喜欢,我……”
她话未说完便被赵禾尹温和地打断:“公主无需如此客气,大裕女子成婚后就该梳发髻了,不过公主是渠勒的公主,以后也不必遵循这些。”
知这是在以此告诉自己往后也不必拘束,慢慢对上谢国公夫人含笑的眼,也露出一抹真诚的笑意。
赵禾尹带着一群侍女回府后,不多时就听小厮说安西邸有人求见,赵禾尹见了来人,见是晏和公主身边的侍女,询问她有何事。
金露上前将手中的物品呈上,赵禾尹打开一看,竟是一对钗帘,翡翠与金珠穿成,只一指头长,倒是适合簪于发髻上。
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她对金露道:“你家公主有心了。”
金露得了赏,回去告知了慢慢说谢夫人很喜欢,慢慢点头笑道喜欢就好。随后在金露的伺候下困倦地合上眼,怀中抱了一把让金露寻来的短剑。
短剑虽随她入梦,依旧还是如往常牵线木偶般往前走,她心中失落,若自己不能拼杀,全然依靠谢珏那必是不可行的。
她似以往般入梦后的麻木,她自己想要挣脱这梦境之中撰写好的命运。
身体不听使唤,连一个手指上细微的动作一个眨眼的表情都无法做出,她是拘于这幅梦中躯壳里崩溃的灵魂。
眼瞧到了午膳时间,金露轻轻呼喊看似睡的安详宁静的公主,散乱的金发间,白皙透红的肌肤,还有那红润饱满的唇,金露暗自得意地想,这大裕的女子们,哪一个能有她们公主绝色。
“公主,公主。”
梦中,慢慢眼前的画面快速转动,野狼群围上来,她看见的第一双亮起的属于野兽的毫无感情的绿眼睛,会是第一个咬上来的。
嗷——
月下它的尖牙闪过寒光,兽眼中的凶光更是明显。
“铖——”
短剑出窍,与那尖爪利牙相撞,原本被狼群包围无动于衷的少女双手握住剑柄侧身,硕大的野狼扑上来,她双臂颤抖,反应过来时退后一步,剑身刮出一道火光,那狼重新扑回狼群中。
慢慢喘了一口气,碧眸中汇聚点点光亮,即便最后短剑被拍飞出去,浑身鲜血淋漓,一张血盆大口咬断了她的脖颈,熟悉的咔嚓声,咀嚼声,血涌不止染深了草地。
尸首分离,头上的珠链断落无声,混在金发间的有泥土与杂草,金发依旧闪耀,慢慢苍白的脸上艰难地勾出一抹笑。
“公主……公主……”
床上的人缓缓睁眼,脸上还残留着梦中勾起的那抹笑意。
“公主睡着了还笑着,可是做了什么美梦?”
慢慢自行起身,没有回答。碧眼迎着窗外光亮,金发生辉,动人惑神,金露作为此刻唯一的旁观者,一时噤声。
午时下学,谢珏即便知道慢慢会应,也难免想多确定几番。他急着回府,神色匆匆,李泽宇那厮揪着他分神之事凑上来嘲笑他,两人拌着嘴上了谢国公府的马车,一路唇枪舌剑到了谢国公府。
“你回去!”谢珏不想当着李泽宇问娘他与慢慢订婚之事,不然定要拿之前的事出来反复念叨,这人怎么不像他爹李尚书一样稳重。
李泽宇笑:“嘿嘿,来都来了,谢国公夫人定是不嫌为我多备上一双碗筷的。”
谢珏呵呵冷嘲:“那你可瞧见我嫌弃之色已经挂于脸上。”
可惜某人死皮赖脸,“嘿嘿,走吧走吧。”
定婚之事,自然就这样被李泽宇知道了,不过他也不是傻的,在谢珏面前再三保证,圣旨下来前他是不会往外透露半字的。
在圣旨未下来前,两人看似没了交集,不过听谢珏的小厮说,这几日世子睡得都比往日早了许多。
在狼群袭来前,他们有很多时间能与对方相处,月光下,少年会小心翼翼地问过少女,开心又矜持地将她拥入怀中,他会看着她娇艳如花瓣的唇,迟疑半响,轻轻在她眉心印下一吻。
这是两人还未定亲之前,谢珏做过最出格的事情了。
在慢慢恐惧的梦魇中,少年一次次拦住她,一次次护在她身前,在噩梦到来前,一次次唤醒她的麻木,将又轻又软,带着珍重之意的吻,落于眉间。
期间谢珏又一次揍了黄元镇,这次打得比较狠,被赵禾尹带着上黄齐公府道歉。
那青一块紫一块的猪头脸正横眉竖眼地对面前的侍女发着好大一通脾气,见谢珏来此,想到这是在他家黄齐公府中,又摆出一副得意洋洋的表情。
“我姐姐可是最得宠的贵妃,只要她求皇上,皇上一定会为我和那位渠勒公主赐婚的,你知道那群使臣收了我们多少礼吗?就算那位公主不同意,也拗不过他们的。昨日他们已经入宫求圣旨了哈哈哈。”
“你以为你的世子爷的称呼如何来的,不过是你兄长不要的名头!”
“你娘去了一回便未再登门,哈哈。谢珏你就只能眼瞧着我如何将那公主娶进我们黄齐公府的门。”
即便知道是娘同渠勒使臣求的圣旨,谢珏还是忍不住因这话生气,强忍着想打他的念头,转身丢下一句话。
“异想天开的废物!”
晚上入梦时,他言语委屈地向慢慢说道,少年生得高大,慢慢只到他肩膀,她踮起脚谢珏配合地低下了头,慢慢轻轻摸了一下他的脸,以示安慰,接着又好奇地捏了捏他红透的耳垂。
她温吞的声音中带着惊讶,“好烫啊……”
谢珏脸和脖子都红了,直起身不让慢慢摸了。
慢慢的手从他的脸颊落在他胸口处,她的手指好奇地一点一点他的胸膛,做出承诺,“谢珏,我只会嫁你的。”
“我知道,娘昨日回来已经告诉我了。”他只是生气,为何双方都定下了,这群使臣还打着为慢慢择婿的旗号收那黄齐公府的礼,他怕中途生出什么变化。
原来是因为这个。
慢慢轻言慢语地解释道:“使臣他们不会违背我的意思,上次你打那人的事情他们去查了一下,知道那人言语侮辱我,也就是侮辱我们渠勒,所以多收些礼作为补偿应当不算过分。”
“这是他们贿赂讨好使臣的礼,可不是聘礼。”
听此,谢珏眼眸亮起,心想这群使臣还真是坏心眼。怕是还存在敲打他们谢国公府的意思,那到时候聘礼可不能比这些还寒酸了去。
虽然谢国公府不可能比黄齐公府寒酸。
谢珏动了心思,想到谢青库房中可不乏陛下赐的好物件,等圣旨一下,他便讨要来钥匙多挑选些,反正越多越好。他兄长又不娶妻的,应该先紧着弟弟。
谢青果真是不在意,当时给钥匙都给得很爽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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