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吉时一到,楚玄就宣布班师回朝了。回去的路途逆风而行,足足走了近一个月的时间,期间戚钰一次也没见到过武义,皇上和摄政王也是闭门不出,甲板上只有宫人忙碌的身影。
甲一号房内,魏贤正在向楚玄汇报上次刺杀情况,“皇上,行刺一事已查到些眉目了。”
“哦?说,是哪方人手?”楚玄前几天拉到虚脱,昨日又在山间奔波一天,此刻也是身心俱疲,两位婢女在旁揉肩捏腿伺候着,企图舒缓些。
魏贤犹犹豫豫,不敢直言,“这……”
“怎么?难不成还有在朕面前说不得的人?朕恕你无罪,尽管讲便是。”楚玄拿着洗净的果脯尝了一口。
“回禀皇上,根据那死士现场留下的兵器,刀把上刻有狼图腾,看面相也像是北方人士,奴才不敢多加猜测。”魏贤一把年纪仍然颤颤巍巍跪在地上回话。
楚玄将甜到发腻的果脯吐掉,轻笑一声,“好啊,摄政王这是明目张胆地告诉朕,这天下姓秦,不姓楚。倒是朕不知好歹了,没及时领悟,还在江南当了小丑。”
楚玄双手扶窗,往外眺望。江南多山,山间雾气经久不散,犹如仙境一般。楚玄自嘲地说起,“魏贤,你说,那日在酒楼,他不杀朕,究竟是何用意?”
魏贤听到这话,将头伏的更低,诚惶诚恐的回答,“皇上,话不可乱说,国不可一日无君,王爷定是不敢的。另外,奴才还查出,刺客虽然招招狠辣,可抓捕过程却可谓轻松,其中蹊跷颇多。”
“你是说,那日只是风波大,雨点小,他压根就不是想要朕的命?”楚玄转过身来,突然哈哈大笑,“我那兄长若当真心慈手软,那这天下,朕偏要争上一争。自古王权富贵,哪有手上不沾血腥唾手可摘的?”
秦戟在另一间房里不知道隔壁正在编排自己,此时正专心致志地点染丹青。
看着自家王爷一清早就和桂花图杠上,武良一个头两个大,“王爷,您可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奴才或许能分担些许?”
“你没成家,你不懂。”秦戟换了根毛笔,笔尖沾染了点粉色继续作画。
武良原本以为是公事,没想到是感情,倒是有点跃跃欲试,上前自荐道,“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前几日我还特意去听了许仙白娘子的戏,感触颇多。”
秦戟心里很乱,像是交织的线团却找不到线头,不若直接坦白,“武良,这段时间,我是否和戚钰走的过近了?”
武良一猜就是戚钰的事情,偷偷腹诽,能不近吗,都睡到一张床上去了。嘴上还是乐见其成地说道,“是有些,王爷可是觉得不妥?”
“只是感到很不安,不见慌得很,见了又害怕分开。我好像有些病了。”秦戟将画摊开用砚台压平,让风将墨迹自然吹干。
武良来到桌边,替秦戟收拾剩余的笔墨,残存的墨渍在清水里晕开,一圈一圈的随着武良的动作向外扩,“王爷,既然如此,为何不直接将戚小公子招来府上,他独自一人在深宫中的日子总是不好过的。”
“好端端的一个人,我为何要圈着他?再说,他还不知道我是摄政王,若是知晓了,怕是不会再同我来往。”
秦戟坐回到案桌前,准备开始处理公务,最近经常跑出去与戚钰私会,奏折都积压了不少,必须在回宫之前批阅完毕。
武良以为两人都是脱衣解带的关系了,没想到八字都没一撇,忙不迭的合上摊开的奏章,看着秦戟说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王爷,你不会还没和戚小公子表明心意吧?”
“什么心意?你在瞎说什么,他又不是女子,我对他不是那样。”秦戟莫名其妙了一瞬,反应过来后支吾道。
武良没想到秦戟也老大不小了,居然在这方面认知这么欠缺,冒死提问,“王爷,恕我多嘴,老夫人在时,没给你赐丫鬟?”
秦戟低头左翻右找,装作很忙的样子,“那等事,自然是晓得,但我们那时寄人篱下,我无心考虑,当天就送走了。”
武良将桌角的私印递给他,贱嗖嗖的继续说道,“其实,那档子事儿盖上被子都一样,不分性别的。我那里有几本私藏,哪天拿来给你瞧上一瞧。”
眼瞅话题越来越跑偏,秦戟悬崖勒马,说道,“尽瞎说,没活儿干了?”
武良猝不及防摸了老虎屁股,灰溜溜的跑走,临出门前还是提了一嘴,“王爷,您要是实在纠结,京城有个幽竹馆,有空去瞧瞧,就全明白了。”
秦戟没理会武良的胡说八道,心里却是暗暗将名字记下了。
四月初,皇帝南巡结束,众人回京。
戚钰走回熟悉的冷宫住所,长时间没在,也不知道房子会不会已经充公了。他推开门,吱呀一声,心里虚惊一场,屋内摆设一成不变,看来是谷雨在帮他照料了。
“戚钰,你怎么回来了?”门外的谷雨和丫儿不知是不是听到了风声,齐刷刷的站在窗前,吓得戚钰喝水的手一抖,差点呛着自己。
两人大方地走进屋,疑惑的盯着戚钰,似乎要看出朵花来。
戚钰用袖子擦了擦嘴角,事无巨细的说了一路的惊险,以及为调查身世不走的决定。
“什么?你不会真是魏总管的私生子吧?”丫儿天马行空的瞎猜。
没等戚钰反驳,谷雨就率先开了口,“不可能,魏总管入宫都几十载了,怕是没那个能力有这么大的孩子。”
戚钰有点震惊谷雨周遭气场的变化,好像在他出宫的这段时间,谷雨沉稳了不少,他惊喜的说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谷雨,宫里发生了什么事吗?感觉你变了。”
像是回到以往的羞赧一般,谷雨习惯性的挠挠头,没说话。
一旁的丫儿心直口快,倒是直接宣布了喜讯,“戚钰,你有所不知,现在谷雨可是冷宫的一把手了。”
“当真?”戚钰瞪大了眼珠,向谷雨求证。
谷雨替三人倒上茶水,平淡的说道,“你走后的一个月,张掌事突然就病了,恰好我照顾了一段时间,可惜他最后还是走了,冷宫地位低,我也就被推任上去了。”
“那我岂不是要改口叫你谷掌事了,谷掌事,奴才不知晓方才无礼了。”戚钰装模作样的要给谷雨行礼,吓得谷雨噌的站起来,一把拦住了。
“不敢当,不过是芝麻大的职位,没有你,我怕还在大通铺里挤着呢。”谷雨感激的说道。
一旁坐着的丫儿看着这出戏笑的东倒西歪。她将两人都按在凳子上,提议道,“谷雨现在管事了,你这屋子看看要不要挪挪?”
“是啊,这屋子年久失修,现在空房很多,要不要搬去和我住?”谷雨记起这茬,贴心地问道。
戚钰有些心动,环顾四周,目光突然落到窗外的桂花树上,委婉地拒绝了,“谢谢你们,天气也热起来了,还是不麻烦了,住久了感觉也不错。”
谷雨见戚钰不愿意搬走,也不勉强。突然从荷包里掏出一小片布料,递给戚钰,说道,“差点忘了,张掌事走之前交给我的,说是有缘遇见就拿给你看。”
那是一小块淡粉色的蚕丝面料,手指大点,周边丝线有些焦黑泛黄,像是被烧过一样,残留的一角上面绣着一个“玉”字,左边的部分看不清。
谷雨见他研究得起劲,看了眼丫儿解释到,“这帕子我们偷摸找人打听过了,这个仅存的字很可能是你的名字,应当是你父母留下的。布料和绣工也查过,看着像二十年前的式样,但不算什么高档的东西,定位不到人。”
丫儿在一旁适时补充说,“对了,我在尚宫局接触过天南地北的人,这针法应当是江南的绣娘。此次江南之行,你可有注意到什么异常?”
戚钰手指无意识的摩挲着绣线,一时也回忆不起,“异常?我感觉身边就没有发生过寻常的事。”
先是被御前太监魏贤威胁,后观摩了刺客当场暴毙,还跟着尚书之子逛花楼,这一桩桩,一件件哪是个冷宫小太监有机会参与的。
更何况,这期间他好像还动心了,对一个侍卫,真是打娘胎里出生头一回。
不过这事他没好意思对谷雨和丫儿坦白,就怕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只有他一头热。毕竟他从小接触的教育就是初恋注定是用来怀念的。
戚钰将帕子小心包好,向两人道谢,“多谢你们,往后还是照旧,朋友有难,义不容辞。”
谷雨和丫儿笑着和他击掌,第一天回宫没多做打扰,又说笑了几句就回去了。
戚钰将行李简单的规整好,拿上一把铁锹走到桂花树前,将周边蓬勃生长的野草连根斩断,又浇上一圈水,坐在门槛上,双手撑着头等待。
自打那日告别后,他再也没见过武义了,两人职位差距太大,戚钰知道的线索有限,想找人都不知道从何开始,现在只能盼望着武义哪天想起桂花树的时候顺便来看望他了。
被念叨的秦戟夜里突然连打了三个喷嚏,武良将早就冷透的热茶重新温了一遍递上,“王爷,都熬两夜了,明早还要上朝,今个儿就歇息了吧。”
“无妨,这折子急,你若困了不必候着,先下去吧。”秦戟将茶水一饮而尽,放在一旁,继续翻阅文书。
武良心疼的说道,“王爷,您这又是何必呢?又不是您坐皇位,上头还有人呢。”
秦戟不欲再与人攀扯此事,点到为止,“武良,莫多话。”
武良摸不透王爷心中所想,撇嘴道,“您啊,真是寡淡,若是有人跟了您,怕不是要守活寡了。”
尽管武良说的很小声,但秦戟还是听着了,握着奏折的手一顿,脑子里突然闪过戚钰的模样,心想:若真如此,我可舍不得。
秦戟有话说:
智者不入爱河,别拿爱情那种脏东西碰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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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萌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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