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玄近日闲来无事,虽然距离江南之行已过去许久,但总感觉身子好的不利索,头依旧昏昏沉沉的。平时除了例行朝会,也就只有李沫会偶尔进宫来作陪了。
这日午后,李沫见楚玄眼神迷离又要睡去,打开窗户朝外望去,见春末花开正艳,提议道,“皇上,您看这户外日头正好,何不去御花园逛逛,散散心。您天天坐在房内批阅奏折,眼睛都要坏掉咯,千秋霸业,不在一时,也要劳逸结合。”
楚玄听得也有些意动,便向堂内的魏贤问道,“魏贤,最近可有什么新鲜事儿?”
魏贤放低了身子,稍加思索了一番说道,“要说奇事嘛,倒确实有一件。上个月尚衣局选了一批绣女进宫,专门为皇上缝制今年的龙袍,估摸着这个时候也差不多成形了。”
“哦?竟有此事,阵势搞得挺大,走,随朕去瞧瞧吧。”
李沫跟着楚玄一道往尚衣局走,前往通报的太监前脚刚到,一行人后脚就进了门。戚钰来不及准备什么,就这么大大方方地恭迎了圣驾。
“奴才曹康,参见皇上。”曹康闻风匆忙赶来,领着尚衣局一干人等跪下接驾。
领路的魏贤点明了来意,说道,“起来吧,听说龙袍绣好了,皇上今日提前来看看成品。龙袍呢?”
“皇上请跟我来。”第二排的戚钰起身上前准备引路。
楚玄看着来人,觉得这小太监的脸甚是熟悉,但脑子一片混沌,不禁发问道,“朕觉得你甚是亲切,可曾在哪见过你?”
戚钰还没来得及回话,李沫就站出来抢先向楚玄介绍道,“皇上,这是戚钰啊,听说那天就是他救了您。”
这么一提及,楚玄好像又有了点印象,奇怪,明明是不久前发生的事,却始终想不起,回去要宣太医好好脉脉号了。
“皇上洪福齐天,救驾不敢当,那日发现刺客的正是奴才。”戚钰见已经被人说的差不多了,便要继续给皇上引路,“回皇上,衣织苑在这边,请跟我来。”
内院的芯秀嬷嬷趁他们说话的功夫,早就准备妥当了。她肃清内院,只留下几个知根知底值得信任的骨干助手,见戚钰领着人进来,忙不迭的行了礼。
“不必多礼,朕就顺便看看衣服制得如何了,不会耽搁过久。”楚玄唤众人平身。
芯秀嬷嬷不是第一次面圣,倒也端得住体态,领着楚玄从图纸开始,详细介绍了龙袍的设计过程,将其中巧思着重渲染了一番,听得楚玄心意盎然,更加好奇最后的成品。
“不错不错,到底是年轻人有新意啊,这龙袍年年都是一个样式,朕早就厌烦了。今年这件,倒是出彩不少。”楚玄大手一挥,朝魏贤吩咐道,“魏贤,尚衣局这事办得好,回头重重有赏。”
说完,芯秀嬷嬷继续领着楚玄往浣衣房走去,经过清洗的龙袍此时正搭在红木架上晾干。
芯秀嬷嬷退至一旁,方便让楚玄看到龙袍的全貌。
楚玄绕着架子走了两圈,衣摆下方的龙身贴着天际遨游,身上的金鳞在太阳的照射下熠熠生辉,不可久视。他赞不绝口,仰天大笑起来,“李沫,你也来瞅瞅,看看这巧夺天工的技艺能不能登大雅之堂。”
“是,”李沫走上前,细细端详,然而不到半圈,神色内敛,嘴唇紧咬,越发的说不出一句话来。
楚玄看向不对劲的李沫问道,“怎么,可是有何不妥?”
李沫吓得两眼一黑,双腿发软,扑腾一下跪在地上求饶道,“皇上,这不是龙袍啊,这是,”李沫哆哆嗦嗦,说出的话都不完整。
楚玄心急,推开他自个朝他刚刚停留的地方望去。好啊,在那腰身系扣处本应当张扬舒展的前爪,此刻较短的那根脚趾却是蜷缩着,隐藏在肉掌内。咋一看就和四爪的蟒一样。
一指之差,一龙一虫,云泥之别。
楚玄震怒,大喝一声,“来人,将尚衣局围起来,所有掌事全部扣押,听候发落。”
魏贤站在没人注意的树荫角落,轻蔑一笑,毫不意外的应了一声,“拿下!”
隐在暗处的叶三瞧着势头不对,在侍卫封禁尚衣局时仓皇逃走了。
楚玄看着地上跪下的一片人,抬脚用力一踹,将架子掀翻在地,尚未干透的龙袍滚落,粘了一地灰尘。
戚钰和芯秀嬷嬷一人拽着一片衣角,重新确认了一番,确实容易看错。两人对视了一眼,随即芯秀嬷嬷连滚带爬扑向楚玄跟前,“皇上,冤枉啊,这龙袍下水前我还一寸一寸检查过,那时明明不是这样的。”
楚玄上好的心情毁于一旦,此刻气血翻涌,颅内一片混沌,被她哭得脑仁疼,一时有点站不住。
后头的魏贤眼疾手快,一把扶住摇摇欲坠的楚玄,尖声嚷道,“宣太医,回宫。”
意识尚未模糊的楚玄任由魏贤搀着走,回头丢下一句,“李沫,朕命你彻查此事,务必给朕一个交代。”
“是。”本是来凑热闹的李沫没想到摊上这么一件大事,忽喜忽悲。
喜的是他终于找到机会能在朝廷一展抱负,不用顶着尚书之子头衔华而不实的度日;悲的是滋事体大,后宫水深,指不定前面还有什么火坑等着他跳呢,一不小心就容易丢了脑袋。
楚玄走后,李沫将尚衣局内一众人等全部禁足,他本人找了间宽敞屋子,也住在里面。
狼狈回到王府的叶三水都来不及喝上一口,撞见武良,“王爷在哪?我有急事要禀告。”
武良少有的见到叶三这副六神无主的模样,不敢耽误,指路道,“书房,正在议事,需要稍等片刻。”
“等不得了,是戚钰出事了。”叶三拨开武良的手,就想往书房奔去。
武良一听,也慌了神,前几日因为戚钰挨的军棍,现在屁股上的肉还没好全乎呢,此时心里止不住的打颤,先是安抚住毛躁的叶三,“这样,你在此候着,我进去通报一声,见与不见,王爷自有定夺。”
屋内秦戟正和几位同僚筹划着江南的税收政策,突然武良敲门进来,附在他耳边低声通报了此事。
秦戟眼皮上扬,心头急跳了一瞬,情急的站起身来,“各位,实在抱歉,本王府内有家事要处理,我们改日再议。”
“您忙,我等先行告退。”几位官员都是私服前来赴约,听见秦戟有急事,识眼色的退下了。
“叶三呢?他人现在何处?传进来。”秦戟平静了一息,复而坐下,问道。
门外的叶三心里藏不住事,耳聪目明,在门外就听见了屋里的动静,不待武良传唤,火急火燎的就进来了。
进来后,叶三挑了重点将宫内发生的事情叙述了一番,秦戟越听眉头锁的越紧,“现在呢,戚钰情况如何?”
“属下不知,目前尚衣局已被重重围堵,怕是不好再进去了。”叶三如实回道。
“那我就亲自去一趟,我看谁敢拦。”秦戟作势就要出门去,及时被武良拉住。
“王爷,你此时入宫,是去见皇上还是去找戚小公子?”
秦戟不假思索的说道,“当然是去看戚钰,我找那病秧子干甚。”
受过罚的武良现今又变得稳重了起来,将局势拆解一一分析道,“那请问王爷是要以摄政王的身份前往吗?戚小公子怕是会被吓一跳吧。”
情急之间,秦戟差点忘了这茬,转身问道,“那你有何办法?”
“等。”武良将书房的门重新关上,“既然戚小公子不会做此等谋逆之事,那我们就等,让幕后之人先露出马脚。料想尚书之子也不敢动私刑。”
秦戟静下心来,又让叶三将今日的事情事无巨细的详细重述一遍,发现了端倪,“你说,魏贤当下就叫人围了尚衣局?”
叶三仔细回忆道,“是啊,我也纳闷,为何禁军出动的如此之快,要不是我走的早,怕此时再想脱身也要费一番功夫了。”
武良脑子转的飞快,道出了秦戟心中的疑惑,“王爷是觉得此事有魏贤的手笔,他早有预谋?”
“就怕不是牵连尚衣局这么简单,你说此事是李沫主管?他何时入得宫?”秦戟再次问向叶三。
“是的,李沫不知为何今日是同皇上一起来的,龙爪一事还是他率先发现的。”叶三逃出后并没有立刻出宫,反倒在不远处观望了一阵,确定戚钰没事后才回府禀告。
“这就巧了,你说李沫突然在其中插了一脚,到底是他爹授意的呢,还是他自己的主意呢?父子两人都与魏贤挨的这么近,我倒是留他不得了。”秦戟总感觉此事还没完,一个小小尚衣局还惊动不了魏贤和李政双方势力的参与。
如今敌在暗我在明,只能静观其变,三思而后行了。
尚衣局内,李沫叫人将戚钰提了过来,然后却屏退左右,和戚钰攀起了交情,“戚钰,江南之行,你同我也玩的痛快,看在一起逛楼子的份上,你和我就交代了吧。究竟是谁干的,我抓一个也好交差,这事就这么过去了,大家相安无事,如何?”
秦戟还真猜错了,李沫今天就是瞎猫碰到死耗子,歪打正着来了尚衣局,压根没和别人串通,只不过有没有被人当枪使,就不一定了。
和秦戟想的一样的是,李沫也觉得此事不会善了,所以他才连夜想从戚钰嘴里翘出点线索,找个替死鬼草草了事得了。
可惜戚钰这边也是一头雾水,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无法,李沫只能作罢,临了不忘威吓说,“戚钰,识相的你最好今晚回去仔细想想,明早定要给个说法,要不然你作为主负责人,难逃一死。”
戚钰回去后也是绞尽脑汁,这是除了刚穿来那会,第二次面临生死危机之事,这次没有谷雨和丫儿的帮助,只能靠自己度过难关。
蜡烛燃尽之时,一次偶然的场景浮现在他的脑中,如果没记错的话,那日缝制前爪的是一个小姑娘,名叫钱婵。
或许明日能从她嘴里探听到一二。
李沫有话说: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那你也得看准人啊,我就不是那块料,官场难混,不如回家娶老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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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真假龙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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