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沫和戚钰在前头,后面还跟着两个面生的绣女,其中一个女子发髻有些松散,唇脂也由嘴角向上划了一道,看得出来入宫前做了一番挣扎。
另一个面色淡然,脸上的婴儿肥还未尽数褪去,倒是有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冷静沉着。
楚玄坐在高位,睥睨地看向李沫,有些喑哑的嗓子发问,“李沫,可是又发现了新的证据?”
“回皇上,这件事是戚钰第一个发现的,臣就不越俎代庖了,请皇上准许戚钰向您禀报。”众人走后,心凉的李沫回屋,准备迎接他爹的到来。
没想到,几个时辰后倒是戚钰先找上了门,和他描述了自己的重大发现,并恳请他能进宫阻止魏贤,以免错怪摄政王,白白挑起两方的争端。
楚玄并不在意是谁的功劳,现在他迫切希望他们能有进一步的证据好给秦戟重重一击。“那就由你来说吧。”
“回皇上,此认罪书是伪造的,此女就是凶手。”戚钰提高音量,手指苏颜。
原来戚钰回屋后左思右还是不对劲,总觉得哪儿没打通。
忽然,候在门口的潘贺在月光的照射下,影子深深的拉长投射到了里屋,戚钰灵光一动,有了新的思路。都说眼见为实,耳听为虚。但有时候人的眼睛也是惯会骗人的。
“走,带上芯秀嬷嬷,我们再去找叶芝林一趟。”
就这样风风火火的三人又回到了衣织苑内,而叶芝林此刻已经准备就寝,听到戚钰的传唤又出来了。
“不知戚掌事这么晚前来有何事?”叶芝林现在看上去倒是比下午还精神了一点,她不明所以的看着三人问道。
“无妨,做个实验而已,你在里屋坐着吧。”戚钰神神秘秘的没有透露此行目的,反手将叶芝林推回屋内,自己则站在外厅和里屋的门口守着。
过了一晌,戚钰命潘贺将屋内蜡烛熄灭。
突然的黑暗让叶芝林大叫了一声,戚钰站在原地宽慰,“莫怕,叶姑娘,我们都在此地。你往外瞧瞧,那坐在桌前的女子是谁?”
叶芝林听着他的声音望去,窗户能容纳的月光有限,朦朦胧胧的,完全看不清,只有一团黑影。她不知戚钰耍的什么把戏,轻易不敢张嘴。
“这样吧,我给你一个提示,此女子是你们屋内的其中一位舍友。”戚钰也不催促,就这样静静的等她回答。
叶芝林仔细辨认了一会,还是看不真切,索性随便瞎蒙了一个。“是桃枝。”
“你可确定?”戚钰没有着急公布答案,反倒是给了叶芝林再一次的机会。“想必是今夜月光太暗,叶姑娘看花了眼,我可以让你再猜一次。”
坐在里屋的叶芝林脑子里细细回想,似乎有些明白了戚钰的把戏,这次倒是十分肯定的语气回道,“她不是我的舍友,这人是芯秀嬷嬷。”
从刚刚进门到现在,屋内就只有他们四人,如果中途戚钰没有去唤人进来的话,现在这个人影就只可能是芯秀嬷嬷。而且刚刚黑暗之中一片寂静,她并未听到有脚步声走动,那么现在房中应当还是只有他们四人。
戚钰听到后啪啪鼓掌,蜡烛随着声音响起被重新点燃,“叶姑娘不仅绣的好一手女工,人也相当机敏。”
叶芝林松了一口气,以为自己答对了,正准备起身回礼,谁知抬眼就看见戚钰身后就站着芯秀嬷嬷,只不过她身形瘦小,刚刚完全隐没在了黑暗中,就被她忽视了。
戚钰见她愣住,知道她已经明了,干脆一侧身将芯秀嬷嬷让了出来,说道,“芯秀嬷嬷,今日请你来呢,也是想让你做个见证。现在你也看到了,叶芝林满嘴胡言乱语,企图作伪证,扰乱大人办案,应当如何发落?”
芯秀嬷嬷福身回道,“回掌事,杀人栽赃,主从同罪,按律当诛。”
“你凭什么说我作伪证,有何证据?”叶芝林不到黄河心不死,嘴硬反问道。
戚钰看她油盐不进,回头叫了一声,“潘贺,别装了,起来吧。”
只见外头的人缓缓起身,走进里屋,欠身说道,“叶姑娘,对不住了,方才那桌边的人一直是我。”
叶芝林看清后,瞠目结舌,生生往后倒退了几步,碰到床沿,一下子瘫坐了起来。
戚钰继续解释道,“叶姑娘,今夜有月光照明,你尚且分不清男女,昨日有阴云遮挡,深夜你又是如何能一眼辨认外头那人就是死去的钱婵?”
戚钰突然上升的音调让叶芝林脑子又是一片眩晕,身子更加无力,只见她眼眶一红,竟是娇滴滴的哭了起来。
戚钰看她哭的起劲,他又不擅长哄人,只能使个眼色让芯秀嬷嬷出动。
芯秀嬷嬷走上前,坐在叶芝林的身边,递去一块浸有梅花香的帕子,握着她的手劝说道,“孩子,有什么委屈都说出来吧,我相信这人不是你杀的,一个屋子里住了这么久,畜生都培养出感情了。你向来乖巧,要相信戚掌事,他会护着你的。”
叶芝林抬起头,盛满泪水的眼睛望向戚钰,似乎在寻求一个准确的答案。
戚钰见她可能确实知道些什么内情,忙给她下了一剂定心丸,“你说,若错不在你,我定当竭尽全力保你。”
有了戚钰这句话,叶芝林当真不再隐瞒,将昨晚真实的情况说了出来。
半夜她确实是醒了,也是实打实的看见了有人在桌前伏案写字。虽然,微弱的光源不足以让她直接分辨出是谁,但能确定,那人就是苏颜。
因为那提笔的影子是落在左侧,而她认识的人当中只有苏颜不经意透露过自己曾是一个左撇子。
戚钰回忆以前在衣织局巡视时倒没注意过这个,想来应当是苏颜为了泯于众人,将右手也练了起来。但昨晚情急之下还是下意识使用了自己惯用的左手,没想到就被叶芝林看到了。
“那之后呢?她做了什么?”戚钰猜测事情始末后继续问道。
“可能是我不小心发出了动静,苏颜听到后,往里屋瞄了一眼。我不敢动只能装睡,谁知后来真的睡着了。再醒来,就看见了钱婵的尸体,之后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叶芝林坦白的说出整晚的经历。
戚钰听完后,向她解释道,“估计是她对你们用了迷香,所以才会一觉到天亮。”
紧挨着她的芯秀嬷嬷轻轻拍打她的手,责怪的叹道,“那你为何要骗戚掌事啊?错不在你,为什么要隐瞒?”
“是怕苏颜的报复吧?”戚钰猜测道。
叶芝林微微点了点头,“不知为何,我总觉得苏颜知道是我了,她那么聪明,要是我当场说了,下一个横死的估计就是我了。”
“所以你想将错就错,让这事赶紧盖棺定论,日后也有苏颜的一个把柄,防止她对你出手是吧?”戚钰接着她的话说道,一语点破她的小心思。
叶芝林自知差点酿成大错,羞愧的低头。
“你可愿意随我们进宫,与她对簿公堂?”戚钰手握叶芝林这个人证,进而说道。
“进宫面圣?我不要,如果苏颜否认,我又没有物证,万一皇上不信,是会死人的。”叶芝林听到要去作证,魂都吓飞了,连忙摆手拒绝,这辈子她见过最大的官就是尚衣局的掌事了。
一直安静在后头候着的潘贺可没有那么怜香惜玉,听完事件原委后,主动上前一把薅过叶芝林的胳膊,拧着她就要往外拽。
叶芝林手脚并用,左右挣扎,最后还在潘贺的手腕上咬出几个深深的牙印才得以挣脱,然后慌不择路的往床内爬,拿被子蒙过头,一副拒绝合作的态势。
本来坐在床边的芯秀嬷嬷在刚刚的混战之中抽身离开,远远地躲避,此时一脸为难之色,“这……”
时不待人,魏贤下午就拿着苏颜自己写的认罪书入了宫,现在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了,就这么拖着也不是办法。戚钰无奈吩咐道,“潘贺,去请李沫大人过来。”
潘贺得了令,揉着被咬红了的手腕就出去请人了。
李沫破案的本事没多少,治人的法子倒是一套又一套。
“叶芝林是吧?听说你不想去皇上跟前作证?那就没办法了,来人,拖出去仗责二十大板,晕了直接拖进宫。”李沫看着被子里那团不成人形的鼓囊。
叶芝林被吓了一跳,她知道李沫可不是戚钰这般心善,说出就会做到,横竖都要进宫,何必多挨一顿板子,这几十棍下去,不死也去了半条命了。
戚钰之间被子里松动了一下,一个乱蓬蓬的头漏了出来,叶芝林声音微弱的说道,“去,我去,李大人。”
带上叶芝林出门,戚钰对着李沫挑了下眉毛,眼底有赞赏之意。
除了叶芝林,他们又顺道去了苏颜那屋,二话不说直接虏了她就往皇宫奔去。
苏颜倒没有叶芝林那样闹腾,她尝试奋力挣扎了几次,发现绝无逃脱的可能,也就不再动作,顺从的跟着侍卫往前走。
直到看见崇阳宫的牌匾,苏颜眼底才闪过一丝慌乱,随后又不知想到什么,那神情转瞬即逝,就这样镇定自若的跪在了殿前。
“你就是苏颜?戚钰方才说的你可认罪?”楚玄听完戚钰所有的陈述后,看向那面无惧色的女子问道。
“回皇上,小女正是苏颜,戚掌事先前所说纯属诬陷,小女一概不知。昨晚小女确实去钱婵那处窜门,但也只是姐妹情深,不多时就回自己屋了。所做之事两屋人皆可替我做证,小女不知何处得罪了戚掌事,要如此相逼。”
苏颜虽然身处下风,但气势不虚,腰板挺的板直,对戚钰的指控丝毫不感到慌张。
“胡说,那晚明明就是你,我都看见了,那认罪书就是你写的。”叶芝林跪在后头,听到苏颜面不改色的狡辩后,突然暴起,激动的指着她发难。
“此人又是谁?”楚玄见这女子癫狂之态,不遵礼法,怒声问道。
戚钰拱手回答,“回皇上,此人就是奴才说的人证,叶芝林,死的正是她的舍友。”
楚玄只是想听一个结果,可不想当判官,摆手不耐烦的说道,“戚钰,话都已说完,你可还有其他证据?”
戚钰虽然有过设想苏颜会抵死不认,但事发突然,只能撞撞运气,先将人带来,万一就这么顺利的结案了呢。
可惜事与愿违,一切还是朝着最坏的方向发展了。事到如今,也只能棋出险招,先炸一炸苏颜试试看了。
秦戟有话说:
今天又是躲在暗处,偷偷观察老婆的一天。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8章 真相大白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