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傅砚辞早早醒了。
回来有几日了,村子里的事情也都处理好了,是时候该去拜访老师了。
傅砚辞先将父亲安顿好,才转身驾着马车出了村子。
眼下刚卯时,现在出发,到县城的时辰正好,傅砚辞计算着路程,握着缰绳的手也松了松。
脑海中回忆起自己的这位恩师,傅砚辞对这位老师的印象很好。
因此将安顿好,就想着尽快前去拜访。
路秀才是傅砚辞的求学路上的老师,从启蒙的三字经到科举考试的四书五经都是老师教的,
这位路秀才是个再脚踏实地不过的人了,自知才学一般,无缘举人后便一直安心在村子里给孩童启蒙,从不自怨自艾,如此之人为老师是他的幸事,只是从前一直看不清也静不下心。
傅砚辞到后第一时间去了县城的一家点心铺子,买了一盒平常人送礼的点心,拎着点心去了路秀才家。傅砚辞前脚刚走,后脚有一群人来到了点心铺子门口。
其中有人眼尖瞧见了傅砚辞的侧脸,惊呼一声,“前头那人瞧着眼熟,怎么像是……”男人说到最后哑了声,低眉顺眼地打量他们中间穿着锦缎的男子,生怕这男人恼怒。
男子皱眉不悦道,“什么人,叫你吓成这样,连名字都不敢说,没出息的玩意。”
那人也不恼,只伏低做小,“这不是怕看错了吗?我瞧着那人的侧脸有点像那个姓傅的。”
锦缎男人面露惊讶,接着便满脸憎恨,“瞧着人往哪个方向去了?”
“瞧着像是买了一盒点心去了路秀才家。”
“呵,咱们也去看看。”
……
彼时傅砚辞已经敲响了路秀才家的大门。
开门的是个五十来岁的下人,下人面善,见他书生打扮,询问道,“可是我们老太爷的学生?”
傅砚辞点头,“是,学生特来拜会老师,不知老师眼下可得空?”
下人开了门,请他进来,“老太爷眼下刚醒,您先到正厅稍等片刻。”
家中常有学生前来拜访,老太爷留下的话,只要是学生来就请到正厅等着,下人就如此安排了。
“好”傅砚辞应声跟着人去了正厅。
坐下没一会正厅又来了人,傅砚辞抬头望去。
来人一身红绿衣衫,看着实在晃眼,傅砚辞微微蹙眉,忍着不喜继续看去,此人二十几岁模样,眼圈有些发黑,眼神有些不怀好意,看着很是趾高气扬的模样,人走得近了,傅砚辞才认清此人。
如果他没记错这是他的同窗,里正家里的小儿子,聂雲。
聂雲在傅砚辞正对面的椅子坐下,扬着下巴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傅砚辞,嘴角露出讥讽的笑容。
看着面前这个他恨之入骨的人变成眼下这副模样,聂雲心中无比痛快,曾经的天之骄子,变成眼下这个衣衫简陋,脸色蜡黄,眼窝凹陷的普通乡下人,哈哈哈真是天道好轮回!
聂雲跷起二郎腿,一副地痞模样,“这是在外头混不下去逃回来的?我记得你家境似是不好,眼下回来怕是连口热饭都吃不上吧?我家正好少个下人,你要不要来看看?看在咱们同窗的份上,我赏你口饭吃。”
傅砚辞抬眉,神情不变,“不必”
见他又是一副笑容满面,实则目中无人的模样,聂雲怒上心头,恨不得一拳上去将人面目全非,但这是老师家,不是他随便动手的地方,但他还是将这笔账记在了傅砚辞的身上,等过几日再找他算账。
眼下虽不动手,但说出去的话却是淬了毒一般,“敬酒不吃吃罚酒,事到如今竟还能如此大言不惭,弯不下腰做下人,难不成是叫你爹养着你不成?
哦,我忘了,你爹眼下都是个傻子了,怕是没办法继续养你了。”说着聂雲冷笑几声,站起身直直走到傅砚辞面前,弯腰二人目光对视。
“你说你是不是天生孤寡克星,烂命一条啊,你父母就是因为这个才把你扔了的吧,那个死老头还以为捡到宝了,把你捡了回去,最后还不是因为你变成了傻子?”
聂雲还欲再说,低头发现傅砚辞收起了脸上的笑容,目光沉沉地看着他,眼中皆是冰冷的寒意,聂雲的心中却是无比的兴奋,他终于看到傅砚辞露出别样的神情了,他又靠近了几分。
还没等他说话门口传来呵斥声,“聂雲,同窗之间何愁何怨,你要如此说,如此太不成体统,从前学过的礼仪都忘了吗?”
随着说话声,路秀才紧皱眉头,神情不悦地从正厅门口进来。
聂雲被呵斥了,脸色有一瞬间地难看,但见到路秀才进来还是从傅砚辞身边离开。
谁让这是他的老师呢,而且这老师虽然只是秀才,但其同窗中确实有些了不得的人物,要不是这个他才不愿对着一个迂腐秀才如此恭敬。
“我只是与这许久不见的好同窗叙叙旧罢了……老师也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说这些也不过是为了劝劝他,莫要撞了南墙不回头……”
聂雲未觉得自己有哪里不对。
路秀才却神情未变直接道,“你们虽是同窗,但有些话不可再说,说多了难免影响情分,若是有什么同我说便是,今日便不多留你了,早些回去吧。”
聂雲起身瞥了傅砚辞一眼,不情不愿地告罪离开了。
等人走了,路秀才这才缓和了脸色,带了几分苦口婆心道,“他不过是个说话不带脑子的,你别放在心上,如今他家中大哥正在县衙做县丞,家中姊妹也进了县令后院,你眼下刚回来,不好与他有纷争。”
“嗯!”傅砚辞点头。
事急则缓的道理他明白,自己眼下毫无根基,县令一根手指就能将自己捏死,眼下不宜闹出事来。
不过他也不太明白为何聂雲对自己的敌意会这么大,二人虽同窗十载,但关系一般,座位向来是一南一北,一东一西,从未挨着过,说过的话两只手都能数得过来,实在费解,既是想不明白他也不再多想了。
另一边见学生听进去劝慰,路秀才这才欣慰地说起了其他的,“老师虽不知你这些年在外如何,但瞧见你眼下的模样也能猜出大半,这几年过得不算如意吧?”
傅砚辞点了点头,“确如老师所言,这几年学生居无定所,外头与学生想得很不一样。”
路秀才摸了摸胡子,语重心长道,“但也未曾无半分收获,我瞧你比往日沉淀了许多,出去一趟心智于眼界也打开了不少,此次回来就在家中安心读书吧,以你的才学相信过不了多久就能中举,往后的路还很长,你还有得走呢。”
傅砚辞却是摇了摇头,“学生不打算继续科考了,见识了外面的世界,学生自认为自己不适合官场,所以打算同老师一样,在乡下开个学堂,给幼童启蒙养家糊口。”
路秀才听罢,横眉竖目,“胡闹,身为男子成家立业,顶天立地是你的责任,怎可因为一时的失意就退缩,此非大男子所为,你天资聪颖,生来就是读书做官的料,你的豪情壮志,欲为宰相的夙愿呢?都忘了不成?你父亲供养你多年,你就是这么回报他的吗?”
傅砚辞一时语塞,喉咙动了动,最后哑声道,“老师说的都是孩童时的话了,人都会变的,学生长大了,也有了别的想法,眼下我只想陪在父亲身边,好生照顾父亲,过些简单的日子,况且世间之大,并非只有读书这一条路。”
荒唐!荒唐!
路秀才恨不得掐着学生的耳朵告诉他,世间是很大,但唯有读书这一条才是正路!
但傅砚辞的话中提到了父亲,傅父的事情路秀才也是知晓的,子女赡养父亲,这是礼记中记载的,他无法说出其他的话……
傅砚辞原本打算午时前离去,但被路秀才几句话留下了,顺便在路家用了顿午饭。
午饭时路秀才的儿子路名回来了,路名也是一名秀才,眼下正在县城的一家学堂做教书先生,平日里就是给孩子启蒙,空闲的时间自己读读书,准备乡试。
路名的年纪比傅砚辞大了十多岁,因此对自家父亲这位得意门生的事迹十分清楚,在饭桌上见到傅砚辞也是很惊喜。
傅砚辞科举的答卷他也在父亲那里见过,对他的才学十分向往,眼下见到人更是不管不顾地想要和人谈古论今。
饭桌上路秀才因为这个不动声色的拦了几回,但自家儿子却像个傻子一般,全然没看出他的用心,一直问个不停,他刚想出言呵斥。
那边傅砚辞先一步出了声,略带歉意道,“路名个实在抱歉,我已多年不碰四书五经了,其中的内容也早已忘干净了,眼下不能陪您论经了。”
路名没想到会如此,一时有些无措,待反应过来后忙为傅砚辞夹了一筷子的菜,“无事无事,是我见到你太过高兴了,咱们吃饭吧,吃饭吧,尝尝这菜,家里的厨子手艺还不错。”
……
傅砚辞迎着最后一抹夕阳回了家,还没进家门便被人叫住了。
“砚辞,砚辞回来了?”陈友不由分说地上前拽住傅砚辞的胳膊,拉着他就往自家走,一边走一边说着,
“走走走,来我家看看房子,那屋我都给你收拾好了,你看看用来当学堂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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