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替林家大老爷早幺的儿子办完丧事,谢老九拿到了一笔较为丰厚的酬劳。眼见家中的米粮快见底了,便打算第二日带着谢易去县里赶集。
原本谢易还发愁自己该找什么理由跑去县里,没想到谢老九竟然主动提出要带他去,遇到这种好事谢易自然不会拒绝。
更何况他本身也挺喜欢赶集的。毕竟人在古代也没啥娱乐活动也就赶大集有点意思了。只可惜平日里谢易要学写大字,谢老九担心耽误他学业所以也不常带他去。
时隔大半月再进县城,集市里多出了许多好东西。
眼下刚刚入秋,天气渐渐转凉,秋梨、早橘已经上市。除此之外,还有不少小贩提着蟹篓卖螃蟹。
市集上人头攒动,问价砍价声络绎不绝,谢易好奇地左右张望。
和后世相比,集市上卖的东西远没有那么丰富,但却也有着这个时代独有的特色。香饮子、拨浪鼓、木雕面具、羊角灯、油纸伞这些东西在现代社会很多都变成了非遗传承的手工艺品在这个世界却是再寻常不过的东西。
谢老九先去鱼摊买了一条活蹦乱跳的鲫鱼,接着又买了一颗菘菜,也就是大白菜。最后又转去谢家豆腐铺买了一块老豆腐,
眼见着快到午饭点,父子俩便在集市上一家生意较为兴旺的馄饨摊坐下,一人来了一碗小馄饨。
谢易坐长板凳上,一边吃着馄饨一边在心里盘算着待会儿要如何脱身去找林家大老爷。他记得林家的米铺似乎就在这条街上。
恰好家中的米缸快空了,要不然待会儿跟谢老九提个醒去林记米铺买米去?
然而还没等谢易开口,对面的谢老九却已然先放下碗,“你在这儿慢慢吃,爹去米铺买些米,很快就回来。”
闻言,谢易当即嘴巴一抹:“我也要去!”
说着便向对方展示了已经空空如也的碗。
谢老九拗不过,只得同意。
达成目的的谢易忙不迭道:“爹,咱们去林记买米吧。听说他们家的米好。”
谢老九闻言怔了怔,无可无不可地点点头。
林记是白峤县最大的米铺,在县里有口皆碑。只不过因为自己义庄守庄人的身份,他平日里并不会去这种人多的大店买东西,容易被人嫌弃不说还可能惹一肚子气。
毕竟做生意的人大多都比较讲究,生意越大就越讲究,生怕铺子沾染上晦气。也就只有一些小铺子没那么多忌讳。
虽然此前他从未去林记买过米,但转念一想前两日他才刚刚替林家大老爷操办了儿子的丧事,想来林记米铺的伙计应该不会刻意为难。
想着,父子俩便背着箩筐往林记米铺的方向走去。
林记米铺就坐落在白峤县城东的闹市中,占据了这一整条街最好的地段。
米铺很大,除了精米粟米之外也会卖些白面什么的。而在米铺的对面还有一家油铺,这也是林家的产业。
因明日要动身去州府的铺子盘账,是以林建平今日特意到铺子里找掌柜交代些生意上的事。
和三年前因为一起凶案而搬离白峤县的刘家一样,林家也是本地的富户。不过他们不卖酒,主要做的是粮油米面方面的生意。
这类东西要是搁在平日里倒还好,一旦遇上天灾**,价格就会疯狂上涨。
而林家从林大老爷的父亲林老太爷那一辈开始就一直遵循着诚信经营不赚不义之财的准则。哪怕前些年南方洪涝粮食短缺的时候也没有刻意哄抬米价。因此林家在白峤县也算是拥有不错的名声。
家业传到林大爷和林二爷这一辈,林记的米粮铺子和油铺也渐渐开到了隔壁县乃至州府。因为生意铺得越来越大,兄弟俩便分而治之,一人管米粮,一人管油铺。而眼前这家林记米铺就归林家大爷林建平管理。
谢易牵着谢老九的手走进铺子里,一进门便开始不动声色地观察起来。没过一会儿就在柜台边看见了林建平的身影。
趁着谢老九和店里的伙计攀谈买米的时候,谢易悄悄走到了柜台前。
“您明日要出远门吗?”
冷不丁听见孩童的声音,林建平这才将视线从手中的账目转移到对方的脸上。
只见柜台下方站着一个三岁左右的男娃娃,一身粗布衣衫,皮肤如玉雪般剔透。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此刻正一错不错的盯着他看,眼神中透露出远超这个年纪的机敏。
看着眼前如同小仙童一般的孩子,林建平的心不禁柔软了起来。
“你怎么知道的?”
话虽如此问,但林建平却并未在意对方的回答。看着眼前玉雪可爱的孩子,他的心中不可避免的生出了几分哀伤。若是他家阿狸没死,长大后应该也是这般可爱的模样吧?
就当林建平的思绪渐渐飘远的时候就听柜台下方的孩子接着开口——
“山路曲折,常有意外发生。您明日出远门要小心。”
听到这番话,原本还不甚在意一个陌生小娃娃问话的林建平顿时警醒了过来。
他从未对外透露过明日要出远门的事,这小娃娃是怎么知道的?
还有,他好端端的跑来跟他说这些话做什么?
林建平正要询问,却见眼前的孩子突然从衣襟里掏出一只叠好的纸鹤放在了柜台上。
定睛一看,这叠千纸鹤的纸俨然是孩童启蒙学写大字用的黄麻纸,背面甚至还隐约透出黑色的墨迹。
见状,林建平顿时忍不住了,“你把这个给我做什么?”
只见面前的孩子一脸认真:“防人之心不可无。您明日出门的时候把这个带上吧,关键时刻能保平安。”
话毕也不管对方如何想便转身朝外跑去。
顺着对方的背影望去,林建平很快便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庞。
白峤县义庄的守庄人谢老九。不久前对方才替他操办完狸儿的丧事。
这谢老九在白峤县也算是小有名气的人物,据说罗县令曾在查案的途中遇到过一件诡异之事,多亏了路过的谢老九出手这才救下了县令大人。也正是因为如此,包括罗县令本人在内,整个白峤县衙的人大多都对谢老九礼遇有加。
看着远处有说有笑的“祖孙”二人,林建平这才想起坊间传闻那义庄守庄人在前两年收了一个模样堪比太上老君座下仙童的孩子当养子和徒弟。想来刚才同他说话的那个男娃娃应该就是了。
只是,好端端的那娃娃为何会突然和他说这些?还莫名其妙的送一只折纸鹤?
看着眼前似是用习大字剩下的废纸叠成的纸鹤,林建平不免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被一个小孩子给耍了。
可方才他看那孩子一脸诚挚的模样也不像是来调皮捣蛋的……
想着,林建平不禁将目光投向远处的老汉。
难不成是谢老九的意思?
可转念一想,若是谢老九的意思,对方为何不亲自过来和他说反而让一个小娃娃过来提醒?
难不成……是他想错了?
或许这并非谢老九的意思,而是那小娃娃自己的所作所为……
仔细一想,这谢老九既然能得县令青眼显然也是有几分本事的。
师门传承,那孩子小小年纪就被谢老九如此看重,或许真有什么特殊之处也不一定。
虽然他活到这么大岁数从未遇见过什么怪力乱神之事,但有些时候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回想起这两日自家夫人神神叨叨的模样,林建平的表情有些凝重
夫人总说狸儿给他托梦,说自己是被人害死的。哪怕找不出实际证据,她也依然对此深信不疑……
倘若夫人说的都是真的,这一切并非是她伤心过度产生的臆想,那么刚才那娃娃的提醒似乎也多了几分深意。
明日出远门要小心……
防人之心不可无……
林建平的神情顿时变得严肃起来。
难道有人要在明日害他?
如果夫人说的都是真的,刚才那孩子说的也是真的,那想要害他的人会和害狸儿的人是一伙的吗?
那人究竟是谁?
这些问题如同一团乱麻让林建平心焦不已。
思来想去都没能得出结论的林建平盯着柜台上的折纸鹤看了半晌,最终伸出手将其揣进了荷包里。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左右不过一只折纸鹤,也不费什么事,带上就带上吧。
远处,注意到林建平的动作,谢易悬在嗓子眼的心这才慢慢放回到肚子里。
“阿易,看什么呢?”
另一头刚刚称好米面和伙计结完账的谢老九见谢易一直杵在门口不动不由出声询问。
出门在外,谢老九一般都喊他阿易。狗剩这个小名也就两人私下里叫叫。毕竟孩子大了,总是要面子的。
谢易仰起头冲对方笑笑,“没什么。爹,我想吃糖葫芦了。”
谢老九今个儿心情好,闻言想也没想便答应了。
父子俩将买来的米面放进背篓,随后大手牵小手朝着远处卖糖葫芦的小贩那儿走去。
大雍朝的糖葫芦不如后世花样多,用的原材料都是最寻常不过的山楂果。不过谢易喜欢吃酸,倒也不挑剔。
赶完大集,父子二人背着装得满满当当的箩筐出了城。
咬着酸酸甜甜的糖葫芦,谢易不禁想起刚才送给林家大老爷的那只千纸鹤。
这还是他第一次使用折纸成兵的术法,也不知道管不管用。
这个年代纸贵,他一个小孩子也不可能专门为了施展术法特意去买上好的符纸,所以只能用自己练过大字的黄麻纸来代替。这也算是废物利用了嘛。
只是让谢易没想到的是,这只被自己当成练习之作的千纸鹤未来不仅在危急关头救了林建平一命,甚至还达到了远超他预期的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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