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机器里的幽灵

那两个并列的、鲜红的日期,像一对烙印,深深地刻在了江语夏的视网膜上。一瞬间,过去二十多年里所有关于父母的回忆,那些被时间尘封的温暖画面,都蒙上了一层阴谋的寒霜。

“我要看卷宗。”江语夏的声音很平静,但指甲已经深深掐进了掌心,“当年我父母科考项目的所有原始档案,一份都不能少。”

陆时屿看着她,她那双总是盛着万物生灵悲悯的眼眸,此刻却像淬了火的刀锋,闪着坚决的光。他知道,在这个女人柔弱的外表下,藏着一副比巡山队的钢铁汉子们更坚韧的骨架。

“档案的保密级别是S级,”他敲击了几下键盘,屏幕上弹出一个“权限不足”的红色警告框,“以我现在的权限,也只能查阅到公开的摘要。完整卷宗,需要‘女娲’计划最高负责人的授权。”

“那就去找他。”

“负责人,就是我的直属上司,生态安全部的部长。”陆时屿的语气有些微妙,“而他现在,正在等你主动去找他。手里,应该已经泡好了今年的特供大红袍。”

江语... 夏立刻明白了。这是一场来自高层的、无声的“面试”。他们想亲眼看看,这个突然从“受保护样本”变成“风暴中心”的“女娲”,究竟是一个会被轻易摧毁的“花瓶”,还是一个值得他们赌上国家资源去支持的“战士”。

半小时后,在部长那间古朴典雅的办公室里,江语夏没有喝那杯据说价值千金的茶。

她只是将一份自己连夜整理的、关于雪豹和金丝猴案件的感知报告放在了桌上,平静地提出了自己的两个诉求:第一,查阅父母的完整档案;第二,她要作为核心成员,全程参与对【普罗米修斯】的调查。

“我不是需要被圈养在玻璃房里的样本,”她直视着那位头发花白但目光矍铄的老人,语气不卑不亢,“我是唯一能感知到他们‘体温’的猎犬。把我关起来,你们将永远失去嗅到他们踪迹的机会。”

部长沉默地看了她许久,最终,拿起桌上的红色电话,只说了一句话:“小陆,把‘地衣计划’的A级权限,授权给江语夏同志。”

当江语夏走出办公室时,陆时屿正靠在走廊的墙边,似乎在等她。

“恭喜你,通过了压力测试。”他递给她一个平板电脑,“‘地衣计划’的所有资料,都在里面了。友情提示,内容可能……会超出你的认知。”

回到那间全金属的房间,江语夏迫不及待地打开了档案。

正如陆时屿所说,里面的内容,完全颠覆了她对父母工作的认知。那根本不是一次普通的菌类科考,而是一项旨在寻找和研究“特殊生物场”的秘密计划。档案里,充斥着大量她看不懂的图谱和公式,但有几个词,反复出现——“信息残留”、“跨物种共感”、“高维能量投射”。

她的父母,研究的根本不是地衣,而是在研究和她一样的……“能力”!

“你的父母,是‘女娲’计划最早的奠基者和研究员。”陆时屿的声音在她身边响起,“他们毕生的心血,都致力于用科学来解释你们这种天赋,并寻找保护你们的方法。他们去神农架,也不是为了找菌类,而是因为检测到那里有强烈的、异常的生物场信号。”

江语夏的大脑一片空白。原来,她并非天生的“异类”,而是父母毕生事业的……延续?

就在这时,另一边的陆时屿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呼。他正在分析从神农架回收的那架仿生无人机的残骸数据。

“过来看。”他招呼道。

江语夏走过去,看到屏幕上是一个被放大了无数倍的微观结构图。“这是从无人机的主板夹层里提取到的,一种经过基因改造的‘链状真菌’。它被设计成了一种生物数据载体。”

“用真菌……储存数据?”

“对。”陆时屿的表情极为难看,“它的信息存储密度,是现有最顶级芯片的上万倍,而且几乎无法被常规电子手段侦测。最可怕的是,它可以自我复制,通过空气中的孢子进行传播和信息交换……形成一张看不见的‘菌网’。”

他滚动着鼠标,调出了另一份文件——正是他当年那篇关于“基因炸弹”的论文。其中一个章节,赫然是对“生物信息载体”的理论构想。

“他们把我当年的一个疯狂猜想……变成了现实。”陆时屿的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一丝挫败感,“我一直在追捕一个幽灵,却没想到,这个幽灵,穿着我亲手为他设计的衣服。”

江语夏看着他紧锁的眉头,没有出言安慰。她知道,对于这个男人来说,任何同情的话语都是一种侮辱。她只是默默地回到自己的座位,继续翻阅父母的档案,试图从中找到更多线索。

平板电脑上,一张张照片划过。大多是各种地衣和植物的样本图。江语夏的指尖无意识地在一张照片上停留了片刻。

那是一株很奇特的植物,长在悬崖的石缝里,叶片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半透明的质感。照片的备注是:“神农架,17号样本,疑似具有强烈的神经毒素和致幻效果。”

就在她的指尖触碰到屏幕上那株植物图像的瞬间——

“嗡!”

一种前所未有的、尖锐的“回响”,毫无征兆地刺入她的脑海!

这一次,不是动物的悲鸣,也不是冰冷的代码。

那是一种……植物的“记忆”!

【视角】

黑暗、潮湿的岩石缝隙。周围是盘根错节的根系。没有眼睛,却能“感知”到光线、水分和周围的一切。

【感知】

时间的流逝变得极其缓慢,日升月落,如同一呼一吸。它能“听”到风的声音,雨的哭泣,和……人类的脚步声。

两双脚。一双属于父亲,一双属于母亲。他们正在采集样本,讨论着什么。

忽然,第三个人的声音,毫无征... 兆地在他们身后响起。

那是一个说日语的男人。

植物无法“看”到他的脸,但它能清晰地“感知”到他身上散发出的气息——一种混合着血腥、狂热和野心的、令人窒息的黑暗。

它“听”到父母的惊呼,挣扎,以及那个男人冰冷的、如同蛇信般的声音:

“江教授,苏教授,感谢你们……为‘普罗米修斯’找到了门。”

紧接着,是一声闷响,和母亲最后那声绝望的呼喊:“静安——快跑——”

“回响”戛然而止。

江语夏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猛地从椅子上滑倒在地,剧烈地喘息着,眼中充满了无尽的恐惧和悲恸。

“江语夏!”陆时屿一个箭步冲过来扶住她,“你怎么了?!”

“我爸妈……”她抬起头,泪水决堤而下,声音破碎不堪,“他们不是失踪……他们是被谋杀的!在神农架,有一个日本人……他说……他说自己是【普罗米修斯】!”

她抓住陆时屿的手臂,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

“而且……他还说,我爸妈……为他们……找到了‘门’!”

“门?”

陆时屿的瞳孔猛地一缩。他扶着江语夏颤抖的肩膀,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着。

一个消失了十五年的日本男人,一句意有所指的暗语,一场被伪装成意外的谋杀。这一切,都指向了一个可能性:

【普罗米修斯】的“猎杀”,或许从十五年前就已经开始。而江语夏的父母,就是最早的牺牲品。

“你能‘看’到他的脸吗?”陆时屿的声音压得很低,试图安抚她几近崩溃的情绪。

“不……不能。”江语夏摇着头,泪水模糊了视线,“那株植物没有眼睛,它只能‘感知’到气息……一种……很黑暗、很狂热的气息。像一条盯上猎物的毒蛇。”

“气息……”陆时屿立刻在战术平板上下达指令,“连接公AN部人口数据库和国AN部‘利剑’系统,进行跨库模糊搜索。

关键词:日本籍,生物学背景,十五年前有神农架地区入境记录,与极端组织有关联。把江语夏刚才描述的‘气息’,转化为心理侧写模型,作为一级筛选条件!”

这是【山海】系统第一次将江语夏那玄之又玄的“感知”,作为核心参数,去驱动国家最强大的数据利器。感性与理性,在这一刻,被迫拧成了一股绳。

然而,数据库的搜索,如泥牛入海。符合条件的人太多,又或者,那个幽灵根本没有留下任何痕可循的记录。

接下来的几天,江语夏都处于一种精神恍惚的状态。父母惨死的“回响”像梦魇一样反复折磨着她,让她夜不能寐。陆时屿没有催促她,只是默默地为她申请了最高等级的心理干预,并调整了房间里的光照和声波频率,用他自己的方式,为她构建了一个“数据茧房”,隔绝外界的一切干扰。

直到第三天,一封来自西北的、加密等级为“猩红”的紧急报告,将两人从这压抑的氛围中拽了出来。

报告来自位于戈壁沙漠边缘的“普氏野马繁育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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