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筝指着窗外,“你看,那只鸟。”
她揉揉眼睛,真是只光有骨头,没长一根羽毛的鸟。
很是眼熟。
周兰泽循着她指的方向看去,认出那是什么,顿时面露怒色。眼底又有种失而复得的惊喜。
骨殖鸟扑棱翅膀骨架子,闯进窗里来,闹哄哄舞爪子,抓得周兰泽满头炸毛。
周兰泽嘴里骂它,也就只是躲避,没对它做什么。
骨殖鸟抓他头,抓够了,又去糟蹋他新换的红色衣衫。
金闪闪的衣裳流云纹上,布料一下子被抓烂。
骨殖鸟还口吐人言:“大坏蛋!”
周兰泽气道:“没良心的,还知道回来?”
自从他在年山要了这扇骨架回来,骨殖鸟就在回南洋派后失踪了。问起旁人来,说是他自己给放走的。而他没有这段记忆。
那时候,他才隐约感觉到,这骨架,能影响他的意志.
在他不知情的时候,那个“三哥”,控制着他,放走了骨殖鸟。
就这一次。
后来都被他压了下去。
周兰泽想得很简单。
那只是只鸟,他很喜欢的鸟。
而且是他亲手将它救活的,他很有自信,骨殖鸟总会回来的。
就是现在。
纪筝看着那只鸟捉弄周兰泽,自己捂着肚子在床上笑。小腹又疼起来。
可还是好笑。
“纪筝大坏蛋!”
一下把她吼住了。
这声鸟鸣,好像把她拉回了少女时代。那时,她是相府千娇百宠的小姐,是道宗前途无量的小坤道,是三个哥哥捧着的妹妹,无忧无虑,无所背负。
这是……这是三哥做的鸟。
她明白了,为何这只鸟这么眼熟。
于是,扬起的嘴角,又不自觉地垂下来。
纪筝自己都没意识到。
周兰泽用食指戳着她嘴角,强行提起她的嘴角。
“笑一笑。看看我都成什么样了,它只是说你两句。”
纪筝瞧他头发散乱,衣服抽丝,手背上都是鸟爪痕。
不厚道地,她又笑起来。
“它比你君子。”纪筝挖苦他,“对女子,只动口不动手。”
周兰泽气极,“我何时对你动手了?不是你天天打我?”
纪筝躲到一边,装没干过。
骨殖鸟确实是只有魅力的鸟。
在外头混了快一年,骨殖鸟是只鸟头头了,不着家不说,隔几日再飞回来,屁|股后跟着一群小弟,喜鹊麻雀燕子,都乐呵呵地跟着。
来琬琰殿属于探亲。
骂骂狗少主“大坏蛋”,或者抓走他的宝石,分给小弟。周兰泽但凡有点不情愿的态度,立刻就给它挠成大花脸。
纪筝叹为观止,又笑个不住。
不愧是她三哥制作出来的鸟,就是有灵性啊。
偶尔,那骨殖鸟对纪筝会亲近,停在她肩头。不闹不扑腾,很是安静。
“纪筝。”
“大坏蛋。”
它说得很慢。咬字清晰。
每到这时候,一团狼狈的周兰泽,便会朝纪筝的方向看来。
纪筝承受着他灼灼的视线,持续装傻。摸了摸肩头的骨殖鸟光溜溜的小脑袋。
日子如流水。
狗少主伤好了,不肯用浴桶,非要把那竹林里设的浴池开起来。
沐浴的同时,可乘竹影清凉,可听曲水从竹篾滑下,可边吃果盘边玩水。
纪筝总在怀疑,他到底几岁了?
她看着侍女一**进来,端的果盘、蜜饯、零嘴,都堆在桌上。
有进去送的,都被周兰泽轰出来。
侍女一脸为难,“少主说,麻烦您跑一趟。”
纪筝噎住,什么公子脾气?
到底不想这些侍女们太为难,纪筝端着那些零嘴盘进去。
浴池附近雾气蒸腾缭绕,只隐约看见人影。
纪筝按照侍女之前说的,摸索到了专放果盘的竹排小桌上,一盘盘放稳。
因水雾浓厚,她放得小心,放完后,手上都沾了一层露珠。
“少主,你点的大餐。”
纪筝阴阳怪气完,起身回去。
脚踝处一紧。
脚下一踏空,而后耳中便是“扑通”的水声。
热意从周身传来,衣衫被浴池热水沾湿,连身体都沉重起来。
疯子!拽她下水。
周兰泽正靠在浴池中,为沐浴方便,脱去了鬼怪面具。他脸上透出沐热的微红,看上去人都有了几分生气。连眸子里都泛出幽幽水光。
一缕湿发横在额前,他也没管。
只专注地盯着纪筝。
纪筝推开周兰泽的脸,可抱紧相触,触感让她不自觉绷紧了身体。
“你叫我什么?”
手掌接触到的呼吸是灼热的,和浴池蒸腾的水雾一样。
“少主。”
“不是让你别叫我少主了吗?”
纪筝才想起来,他很早就不喜欢他叫少主。
可跌在浴池里,肚一肚子气,呛他道:“好的少主,那叫什么?喂?”
“叫我名字。”他凑到纪筝耳边。
纪筝耳朵发痒。
“周……兰泽。”
拗口的。别扭的。
他轻轻笑起来,声音放得更低,“不对,叫名字,兰泽。”
纪筝推着他的胸膛,“兰……泽……”
仿佛旷野里骤然擦亮的一星火。
又像随风黯淡的一颗星。
他摁住纪筝后脑勺,倾覆上来。
嘴唇碰得厉害,他生涩的动作,撞得纪筝嘴巴附近的骨头都疼了。
她皱起眉,奋力推他。
挣扎中,纪筝半挽的发髻松散,如菡萏落下一瓣。
湿润的长发打折卷儿浮在水面上,和周兰泽的发丝缠绕在一起,连带着浴池的水都是荼蘼花的香气。
周兰泽睁着眼亲她。
还要捉她的手,防她狠狠掐人。他皮肤上早就红了大片,血痕都出来了,
他看得很清楚。
她连亲吻时,眼神都是懒懒疏疏的。
冷美人。
周兰泽略略分开,“莫不是你心都是冷的?”
纪筝止住手上动作,留了点情面,没掐下他一块肉来。
她正在气头上,摆明了不想开口。
“说话。”周兰泽气喘吁吁,“别逼我,我不想用奢比尸的眼睛。”
一下戳中她的命门。
纪筝保持沉默。
周兰泽抵住她额头。
水滴从他鼻梁上滑落,滴在纪筝的鼻尖。
“纪筝……那是你的真名吗?”
纪筝愣住。
骨殖鸟叫她的事,终究遮掩不过去。
她冷笑,“你不是喜欢我,管我叫什么?”
周兰泽低低地笑,将她脸部的湿发拨到耳后。
“好。叫什么我都喜欢,只要是你。”
他蹭着她的额头,“纪筝……”
品着那个名字,唇间都黏腻了一般。
纪筝起了层鸡皮疙瘩,又推他。
周兰泽一脸受伤。
不过他没再造次,只是用手臂搂着她,贴近自己。
身上衣衫越来越重,也显得更透了。纪筝在完全贴紧他之前,灵活地扭身。
变成后背紧靠在他胸膛。
周兰泽不满地捏她脸颊,“就这么嫌我?”
纪筝:“嫌。”
“你都不如周丑可爱。”
周兰泽气笑了,“我还不如只小僵尸?”
他又来吻她,以吻封住她那些气人的话。
纪筝侧头,她躲得很快,周兰泽的唇只擦过她的脸。
唇瓣所过处,光滑到不可思议,并不是人皮肤该有的触感。周兰泽的心思动了动,掐住了纪筝的脖子,“我想看你本来的样子。”
摊牌了。
捅破了那层他装不知道、她装傻的窗户纸。
他忍无可忍了。
纪筝气吁吁,较劲似的,拿手肘往后顶。
正顶在周兰泽肋骨处,疼得他倒抽冷气。疼完,他又当无事发生,仍是啄吻着纪筝的耳廓,“那天打雷下雨,我没看清。你的样子。”
纪筝不是屈服的性子,但是她感觉到了奢比尸之眼的尸炁外泄。
她沉默地摸向脖子,触碰到画皮的边缘,一点点揭开画皮,真容慢慢显现。
热气蒸腾里,纪筝很紧张。
兰汤似酒,扬扬清芳。
她的脸颊上,有周兰泽的手指在摩挲。
他缠绵用唇轻轻摩擦触碰,调笑温柔道:“那些烧伤,我想碰。”
想一寸寸亲过,全部都……
纪筝撕了一半画皮,几乎想逃跑。
她能感觉到周兰泽近乎偏执的端详,视线黏在她的脸上。
他的手握在她的腰上,纪筝战栗起来。她已分不清,是怕的,还是怒的,亦或是忐忑引起的。
嘶。
伴随着轻微的响声,那张冶艳的画皮,完全脱落。
露出了纪筝完整的脸。
露华洗出来的白,香是骨子里磨出来的冷香。
周兰泽有种蕙风如薰的错觉,更兼毫不掩饰的吃惊。
“你那些烧伤……”
怎么都好了。
纪筝当然不高兴与他说姑射国仙泉的奇遇,那必会扯出她做阴差的一大竿子事来,她懒得解释。
随意扯了句,“治好的。”
周兰泽没多问,他亲了亲纪筝的脸。蜻蜓点水。
“治不治好,我都喜欢。”
嘴角浮起微微的笑意,宛如玉碗盛放玛瑙般的光。他知道自己脸发热,故作无事,“好热。”
纪筝看得分明,“你是不行吗?”
喉赌气噎的,这回总算轮到了周兰泽。
他摁住她,作势要啃。
“阿嚏。”
纪筝打了个喷嚏,他紧张起来,拿过布条包住她的头,“起了,我帮你绞头发。”
真真是被拿捏得死死的。
纪筝抑制住得逞的笑容。抽着鼻子跟他走出浴池。
周兰泽自己随便披了件旧衣,把新衣搭在纪筝身上,双手裹着她的肩,往琬琰殿走去。
竹林郁郁,流水潺潺。
后来纪筝回想起来,这段时日,已经是他们相处最和谐的时候了。
比起后面的针锋相对尔虞我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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