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到渠成的,那晚,周兰泽对纪筝表明了心迹。
“我想娶你。”
彼时,纪筝躺在竹椅上,正在晾头发。
周兰泽按着她的头皮,就这么说了。
纪筝发现,他总趁她放松时,提出过分的要求。
可这一次,正合她心意。
“好。”纪筝装作懵懂,“和你在一起,我有什么好处吗?”
他捏住纪筝耳朵,“好处多了去了。最好的……”
凑近了,轻声细语,“你想让我生就生,想让我死就死。”
纪筝听舒爽了。
婚期吉日,择日要到明年开年去。纪筝等不得,她拢共才四个月假期,顶多放三个月耗在南洋派,于是要提前;正好,周兰泽也心急,就定在下个月。
纪筝便松口气,最最要紧的是,周兰泽那句“要他生便生,要他死便死”的承诺,他是有兑现的诚意的。
他传给她一张地图。
“历代掌门,都要传这个,给自己的爱人。”周兰泽说完后,像是不好意思,跑开去做自己的事了。
纪筝打开地图,虽然是象形表达,但是她看懂了。
地图上标出的,正是手、足、躯干等部位。
奢比尸的身体……
终于有线索了。
趁着夜深人静,周兰泽在会见外来的昆仑门派,纪筝点燃了最后一张通讯符。
“那伽,帮我去这几个地方,拿到奢比尸的胫骨和手掌。”
……
“好。”
事成太轻易,纪筝反而忧心起来,总觉惶惶不安。
“那伽,等等。”
“怎么了!”那头传来那伽焦急的声音。
纪筝被他吓了一跳,“没事,去取奢比尸的身体,你不要直接取,我们可以……”
……
最后一张通讯符,两个言简意赅的聪明人,这回却直直用到时效过去,还意犹未尽。
快结束了,这一步必须反复敲定,考虑每一种会失败的可能,并制定出足够的备用计划。
可谓费尽心机。
聊完后,纪筝简单沐浴,回到琬琰殿。
周兰泽刚会见万另一个昆仑门派,刚进殿就嚷嚷着沐浴,说什么会见了外人,自己身上都染上臭气了。
好一番闹腾洗完,才有闲心,坐下来和纪筝一起纳凉。
今天天阴,才下过一场雨,地面潮湿,昆虫乱爬。
殿前为防虫蚁,撒了不少石灰糁。
帘幔也挂上了菖蒲艾草,芳香四溢。
纪筝轻摇罗扇,靠在竹椅里静心。旁边小桌上放着几片西瓜、酸梅汤和冰酪。
冰酪快热化完了,淌下乳白来,还是一口未动。
“胃口不好?这不是你最爱吃的?”
周兰泽过来,披着头发,却去挑起纪筝的发丝,绕在指间。
纪筝:“天热,饱得很。”
她递了把扇子给周兰泽,让他自己扇凉风,又问:“你方才同他们说什么?”
“帮他们修复具死尸,装装样子。”
听他讲,是那门派几个儿子争权夺利,父亲早死于争权暗斗中,对外谎称失踪。
儿子角逐出两位优胜者来,最终想斗上一斗,其中一位便来请周兰泽出山, “肉白骨”,让他的“爹”活过来,到台面上传家位于他。这样名就更正了,能博得人心。
纪筝冷笑,“呵。”
发心不正。还人心。
越发对周兰泽看不上,不过是在助长虚假杀戮事,一身天赋,却没用于正道。
纪筝懒怠去问他,换回来什么东西。
总之逃不开那些,钱、权,邪术的材料。门派之大,哪里都避不开俗物维持。
周兰泽见她面色不善,哄道:“立派那天,你不是想家了吗?等成了亲,我带你回家。”
是放纸船那日,也是她杀太素之日。
纪筝努力回想,才想起这段对话来,她很少把狗少主的事放在心上。虚虚应了声“嗯”。
周兰泽捏住她腮肉,“自己想家,我说的,都忘了?”
没瞒过他。
纪筝赶紧就是讨好,说些好话缓和气氛。
周兰泽说话酸溜溜,“周丑比我可爱,是不是太素都比我可爱?要不然你怎么先杀太素,不来杀我?那日光记着杀太素,不记着我的话?”
纪筝赶紧捂住他的嘴,生怕扯出太素之死的内情来。叫旁人听了去。翻篇的事,到时辩也辩不明白,她行事就会多有阻碍。
“这都是什么疯话!”纪筝扯他脸,好好一张俊脸,都被她扯变形了。
她可算看明白了,狗少主是真有些疯性。
在周兰泽眼里,万物皆是他情敌。
正想着,周兰泽眼泪都气得飙出来,打在纪筝手指上,惊得她一颤。
“我……”
纪筝支支吾吾,找不出软话来。
她从小没经过什么情事,也就和二哥情谊深厚,在一块儿从来是纪瑄哄她,纪瑄办事最周全周到,哪里需要劳动她说软话?她只有听软话的分。
故而面对周兰泽,她真是没经验,通常打回去。
他哭成气成这样,动了真气,纪筝反不知所措。
周兰泽反抓住她的手,在她手臂狠狠下口,露出一口白牙来。
要咬了。
纪筝想躲,眨了眨眼。
预料中的疼痛并未到来,反是痒痒的。
周兰泽舍不得咬她,恨极了,也只是拿
纪筝那点可怜而罕见的愧疚心,生起来一点。
她松开手,第一回主动抱了抱他。
周兰泽立刻傻眼,水光还在堇色眸子里荡漾呢,春光喜色就抢先迸出来,争先恐后地回应她。
“你来剥我的皮,抽我的骨,都成。只不许离了我。”
纪筝被说中心思,笑道:“又胡说。”
周兰泽抱着她,没说话。
纪筝是沉得住气的。
没想到运气不好。
没几日,她看到周兰泽的书房进进出出,人员繁杂,不少长老都到了。
纪筝心知出事了。
熬住心慌,她端着冰元子去书房。给周兰泽送点心。
周兰泽向来不避讳她,那些长老也习惯了。
只是这回,纪筝刚进去,所有长老都看向了她。
纪筝一瞬慌乱,被靠十双眼睛直勾勾盯着,又都是邪修,邪炁不正,胸口都发紧。
周兰泽隔着鬼怪面具发话,“诸位长老,还请先回。稍后再议。”
这才救了纪筝。
长老们退出书房去。
纪筝才看清阶下跪着个人,很高大的人。
一身蓑衣。
纪筝放心冰元子,绷紧的手指骤松,指骨都觉得酸疼。
“这是谁啊?”她故作轻松。
不知是否因戴着鬼怪面具,周兰泽的声音隔着一层什么,今天听来特别沉重,沉重而冰冷。
“一具僵尸。”
纪筝当然认识。
这是“尸体大哥”。是言家传了世世代代的怨念,跟过言青,现在跟着言萃。
那伽他……竟然联合了言萃,去取奢比尸身体。
纪筝冷汗淋漓。
竟牵扯了无辜之人。
那伽比她想得还深,他没有亲自来。
纪筝有些恍惚,相处太久,她有时会把那伽当做和小师弟一样单纯,却忘了他早活过千年,历经世事,比她复杂得多。
初见时,那股子冷漠肃杀劲,也是震住过她。
只是……到底不近人情。
她都能想象,这种情况,换成崔惊樾,他肯定就虎头虎脑自己进来冒险。哪怕伤得体无完肤,崔小花都不会有一句怨言,还要到她面前自责,自责自己没把事情办好,给小师姐添了麻烦。
纪筝开始恐惧,恐惧和防备那伽。
可转念一想,幸亏不是小师弟进来、出事,否则她真会方寸大乱。
还好,是言萃。
她能冷静应对。沉着思考。
“他做什么了?”
周兰泽:“意图偷盗奢比尸身体。”
他揽过纪筝,“可你说,他们怎么知道奢比尸身体藏哪儿的……”
纪筝的冷汗垂下。
周兰泽嗅闻她的鬓发,“毕竟,除了你,没人知道,不是吗?”
纪筝想不到解释。
外面传来女子的尖叫。
“少主,人抓到了。”
纪筝心一提,控制不住,从周兰泽怀抱中站起来。
周兰泽深呼吸,把她拽回怀里,压在他大腿上,“坐着。”
长老们报告后,压着女子进来,是一身泥泞的言萃。满身是伤,还好她没有反抗多少,只是逃跑绕路,纪筝刮了一眼,受的多是皮外伤。
南洋派邪术居多,循着一具僵尸,反找主人,并不难。
“少主,怎么审?”
纪筝一听就脑子发麻,一个侍女说闲话都要拔雀舌,何况敢动门派之神奢比尸的!
她想站起来说不行。
周兰泽摁住她,令她动弹不得。奢比尸之眼的尸炁躁动不已。纪筝无奈坐下。
可这点异动,早落在长老们眼里。
他们看纪筝的眼神,那是十万分的怀疑。
偏少主护着她,“押下去,关起来。”
“是。”
周兰泽问:“东西没丢吧。”
“禀少主,法宝都在锦盒里,完好无损。”
“好。下去吧。”
纪筝回过神来,奢比尸身体的事,是绝密。就算出事逮个正着,长老们还以为是法宝。
言萃被关了,暂时是安全的……
可是,保不齐会被审。她该怎么保护言萃?又或是速战速决推进婚期?
忽地,脸上一痒。
刺疼刺疼的。
他竟然在舔她的汗,像野兽一样露出牙齿。
奢比尸之眼化形,纪筝害怕得僵硬了身体。
他能感觉到。
他又心软了。
“你是我的。”
纪筝点点头,心里是冷漠的。
她是她自己的。
“能不能,放过她?”
说的是言萃,周兰泽立刻懂了,几乎是恶劣的,他用五指抓住她的头,轻轻扣紧,“看你表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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