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出宫散心

纪筝听了淑妃的问话,不由反问。

她马上摇头,“万万不可,恐伤身。”

淑妃孕期,情绪波动起伏,立时泪水涟涟。

“怪我不争气,笼络不住皇上的心。让那碧眼狐媚祸乱宫闱。”

“情降乃邪术,师门所……”纪筝收住话,“道门中人皆不齿。”

淑妃摸摸鼓起的肚皮,“我是为了肚里的孩儿,有他父亲的疼爱做依靠。”

到底是多年得宠的妃子,哭起来我见犹怜,梨花带雨,纪筝都忍不住心生几分怜惜,轻声劝说:“邪术必反噬。自己或疯或傻或丢命,还会殃及后代子孙。”

淑妃:“江娘子通天的本事,还怕被反噬?”

她笑得见牙不见眼。

一力捧杀,笑得纪筝心里像凉针扎了下。

一叶障目的人,是劝不醒的。

外行人淑妃,以为反噬只会落在施术者头上么。

纪筝心里寒凉一片,语气温温吞吞,“容我回去查查书。”

淑妃执了她的手,破涕为笑。握纪筝的手,用力到发紧。

……

不日,江娘子犯了麻风病,包头包脚,被紧急送出宫。

出宫后,纪筝来到梅花巷,与事先约好的崔惊樾碰头。

崔惊樾扶了她,进入早订好的客栈厢房。

“水早打好了,水温正好。”崔惊樾关好房门,看见纪筝脱下面纱,脸上脖子斑斑点点的红,洗脸了都没消,“小师姐,没事吧。”

纪筝在脸上扑了水,故意唬他,“唉,你难免要被我传染了。”

崔惊樾“啊”了一声,“我以为你是做戏,骗过淑妃。”立刻牵了纪筝的手,将人拽到自己面前来,细细看着,手举起来想碰又不敢碰。

四目相对,肌肤相触,纪筝自己先不好意思,别过脸去,“没事,用了点术法。过两日就消了。”

“小师姐,你还骗我?”

崔惊樾又气又委屈,规矩的手指终于触碰上去,感受指腹传来的细腻,“要应付过那个淑妃,吃苦了吧。”

纪筝点点头,“是非之地,我早走为妙。”

此番装病出宫,纪筝迫不得已。淑妃有了孩子,行事太过冒险,纪筝还没靠她做上什么,恐怕就要被拖下水,不如远离了撇清干系。

“我听各府女眷也在议论。”崔惊樾道,“新晋西域美人得了盛宠。”

纪筝没好气,“大哥的好手笔。”

“黎徜柏想逼你出宫?”

黎徜柏鲜少掺和朝堂事,家宴都不办,尽量避嫌避皇帝猜忌的人,这淑妃怀子的当口,主动送美人进宫,分淑妃的宠,不就是要软刀子让她主动出宫么。

纪筝想着很心烦,不想回黎府,又不想回宫里蹚浑水。

崔惊樾看出来,笑道:“出来也好,不若我陪小师姐散散心?”

经营许久,纪筝也累,欣然应允。

说是散心,毕竟在西京地界,她们仍是穿戴幕离,拣僻静茶馆,听潺潺流水,在云雾缭绕葳蕤花木中品茶。

这家庭院茶馆,琴音阵阵,沁人心脾。

掌柜的请了评弹,琴音退了上琵琶。

“走,咱们上去听,看得更清楚。”纪筝唤崔惊樾绕上二楼包间去,隔着窗牖竹帘听评弹。

琵琶切切嘈嘈,扣人心弦,起调后人声插/进。别有风趣。

崔惊樾半拢起竹帘,“小桃红。最近有名的评弹先生,听说打苏州来的。”

小桃红唱得是真抓耳,两个人都侧耳听得享受。

盘中荷花酥摆成六角宫灯状,配着冒清绿气的茶水,沁人心脾。崔惊樾拈了块粉色的,另一手托着防落碎屑,送到纪筝嘴边,纪筝咬了口道谢,推他手腕,皱眉道:“太甜。”

礼尚往来,纪筝拈起一块绿色的,送到崔惊樾的盘子里。

荷花酥触及冷瓷盘,纪筝的手指不由一紧。

荷花酥瞬间变形。

“小师姐……”

评弹的字词,涌入耳中,纪筝的脸色一寸白过一寸。

连脖子都没了血色,连通心脏。

崔惊樾想拉她离席,可她脸色难看得仿佛人能随时倒下。他只得换为坐到她身旁,拥住她肩膀,“别怕别怕。是他们坏。”

小桃红唱的是宰相收三子,二子大义灭亲,长子忍痛过门不入。

傻儿三子刀劈两段无全尸,骄纵小姐火烧死闺房。

冬雪暴雨天助阵,昭昭天理应不爽。

宰相人头落地,大快人心。

隔壁茶座还在点评,“今天唱的这出,《平奸相》,妙啊。”

“这都快七八年了吧,听不腻。”

“得儿,一朝能有几回儿,要我说呐,人生如戏,戏都不如真事儿精彩。”

评弹正至高/潮,二子夜半带兵闯入府,将那奸臣头来砍。

各茶座齐齐鼓掌,“杀得好!好!好好好。”

小桃红手底琵琶,一个断音。

而后。

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

全部迸溅在纪筝脸上、眼珠子里,洞穿心脏、脊柱。

她窝在崔惊樾怀里,抖得不成样子。身体一阵阵发冷。

崔惊樾心疼得想哭,咬牙不哭,将纪筝搂更紧,严丝合缝。

后侧茶座,忽然有人暴起,刀鞘拍案声陆陆续续起,“吏部尚书办案。捉嫌犯!”

骇得茶座中一片人仰马翻。

呼啦啦几位禁卫军打扮的下了楼,军靴声重重踩过楼梯,直奔台上,将小桃红拿下。琵琶脱手摔断了,小桃红满脸鲜艳的妆容,都哭花了。

为首的赵故厉声:“带走!”

好听清脆的珠帘声。

那是茶馆最贵的包厢。

从纪筝崔惊樾身后传来。

看清一楼是赵故后,纪筝隐约猜到了一门之隔的包厢里,客主是谁。主人坐看台,放狗出去咬。

她颤抖着手,一点点将半拢的竹帘,全部放下。

心怦怦跳。

很轻的脚步,飘若游魂。

伴随着咳嗽声,纪筝听见了她午夜梦回、日思夜想的男声。

“诸位,这出戏,好听么。”

安静。

无人敢答。

掌柜的冒死上来找补,拿着小二开刀:“猪油蒙了心的,谁让唱这出的!”

小二畏畏缩缩,抬眼覷看,“明明是掌柜的您……”

看小桃红根子好,让她练一出不一样的。

掌柜的插了腰撒泼,“忒,传出去,以后不许唱《平奸相》。”

纪瑄笑了一声,“本官久不出门,怎么又唱了。”

茶馆里更静了。

只听见小桃红隐忍的抽噎啜泣。

浓妆俏丽脸,缭绕在水雾里,倒像女鬼。

咳咳咳……

咳嗽声一路下楼去了。

纪筝是畏惧的。

人对杀了自己的凶手,怎能无畏惧。

回想火中求饶,怎能不羞愤。

唯忍辱耳。

崔惊樾拿帕子替她擦拭汗渍泪痕,两人将才抱得太紧,彼此都贴出一身汗。

他暗自庆幸,纪筝比他能忍。起初他拉她想走,幸亏没走,不然和纪瑄撞个正着了。

又想刚才两人应没说漏什么。

纪瑄下了楼,赵故迎上去。

临走前,纪瑄若有所感,抬起头,望向二楼包间。

赵故:“大人,可是忘了什么物件?”

不是他说,纪大人这抬头的侧脸,美得他一个武夫都有些心猿意马。他一片忠心,里头掺杂了对美丽的向往。

纪瑄停在那里不说话。

又来了。

幻觉啊。

黑色焦尸,趴在窗口,朝他招手,“二哥!”

嗯,筝儿,咱们回家。

他凄苦地笑。藏在袖中的手,差点伸出去接她。

回转身,“走吧。”

……

确认纪瑄走远后,纪筝和崔惊樾又呆了会,才敢从茶馆下来。

出了茶馆,也往水边小道走,避开人烟。

跌跌撞撞,不知走了多久。

“你大哥,或许有苦衷,可以一问。”

纪筝听见熟悉的声音,脚步顿住,扭过头来,“那伽……”

那伽沿路买了纸鸢,“去放纸鸢么。”

“有什么不开心的,随风就放掉了。毕竟……我现在变不了龙,带不了你飞。”他有些赧然,让纪筝破涕为笑。

他那句苦衷之说,就这么跳跃了过去。让纪筝有缓和的时间。

放纸鸢的地方是西京一块绿草坡地,风筝飞高,掉在树上,扯线扯不下来。明明有法术可以用,两个人起了童心,就爬树去够。

够到一半,那伽开了口:“纪筝,让你痛苦的不是人,也不是复仇。”

纪筝回过头,一瞬迷茫。

那伽抬眼,尖瞳中有堪破世事的沉静。

“让你痛苦的,是挣扎。”

“想要相信家人,却又不得不冷酷复仇。”

夕阳中,他的表情很认真。

纪筝身上环绕着悲伤的气息,她很难思考,这是她最在乎的亲情,所以无法思考。

那伽跟她一起坐在草坡上,整理风筝,把线一圈圈绕回来。脚下是护城河。晚霞碎在河水里。

等了很久,纪筝抚着心口,“我这里,变得有些奇怪。”

“嗯?”那伽展臂揽住她的肩,从背影看,像勾肩搭背惯了的好兄弟。

纪筝:“以前,情绪进不来心,我能跳出来看。心是冷的。”

“可是,一碰到哥哥、爹的事,我会突然变得情绪无法控制。”

明明是平静的。

好像身体里被放入了什么。

像是……写好的程序。

这是不能对那伽说的。

那伽摸她后脑勺,“人之常情。”

纪筝苦笑着止住话头。问起前茬,“你将才说,大哥有苦衷?”

“猜的。他对你……态度很不一般。”

尾音带了酸意。

纪筝假装没听懂,“心虚吧?”

那伽摇头,“你大哥若真想纪府死绝,为何事成后,要和你二哥不对付?在朝堂上铁了心对着干?在府门口两帮人对着砍?”

纪筝犟嘴,“故意演给皇帝看,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

“那唱也唱了七年了。一点马脚也没给人抓住?”

纪筝噎住。她也知道自己无理。别说这七年了,就是事发那年,皇帝对黎徜柏的忌惮态度,就很能说明问题。皇帝担心他站在纪府那边,所以第一时间释其兵权。

沉默。

良久,纪筝委委屈屈,“这么多年,他都没来找我。”

那伽理好风筝线,从后把她抱在怀里,两腿很开,只有胸贴到纪筝的背,动作规矩,态度尊重。

“没找你?”那伽蹭她头发,“他以为你死了。”

“以为你死了都要去城隍庙许愿见你。”

“他还托黄夫人广觅天下能人,照顾各类坤道道士。”

“那么一个不信神佛的人,都信了,能是为什么?”

风吹来,风干纪筝的眼泪。是因为爱屋及乌。

那伽继续点破:“想如果小妹转世了,还进道门,能活得好好的,不是吗?”

那伽看她哭,心就揪疼。找了干净的手帕帮她擦掉眼泪。

纪筝松口了。

“怎么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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