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重回师门(六)

“一路游历,那都是路上我救的孩子,顺手帮了把。”扶摇子解释,“孩子们心眼实,跟着混口饭吃,拜师认爹,赶也赶不走。”

纪筝越听越来气,生生气哭了,“我不在,你随随便便给别人当爹当师父,我不稀罕。”

“还说看重我,再不收徒了。”

“骗子。”

扶摇子捧腹大笑。

“筝筝,你怎么每次说狠话,眉毛都不动一下,跟个冰雕的神女似的。”

他看着纪筝闹脾气,自己开心得不像话。

不管过去多少年,他徒弟还是他徒弟。

甭管面上装得多平静,嘴巴有多硬,其实心里头有情。只要把人划为自己人,就是入了心的。在乎得紧。

“咳咳咳咳……”

不知何时,昏睡的那伽已经醒来,靠在床头咳嗽。

他状况不算好,浑身提不起劲。

脸上犹带红,似是发烧了。

被这么一打岔,纪筝不好意思再继续发作。

这时她和师父之间的“决一死战”。

纪筝:“醒了,可有哪里不舒服?”

那伽倒为她抱不平,“醒了。梦见老不死的装嫩。”

纪筝:“什么?”

“装得跟村头骗姑娘的一样,不给个态度。不说好,也不说不好。拿根胡萝卜吊驴。”

纪筝还没听懂,扶摇子先懂了。

不过,扶摇子并不生气,更不过心。他问道:“小友,这是说我,吊着徒弟了?”

那伽:“你说一句,只认她一个徒弟,就这么难?”

纪筝言语刺来刺去,眼泪都出来了,不就为确认这事吗?

不料纪筝反手推他,“你骂我是驴!”

那伽后背撞床板上,眼冒金星。他本就虚弱,这一推都差点给他推晕了。

余光里看见扶摇子的笑。

那伽暗骂,诡计多端的老头,给他挖的好坑。

他又气又虚,简直翻白眼。

“爬山一身的汗,好徒弟,我换身衣服再来。”

扶摇子抚掌大笑而去。

那伽耳边却听见声“人鬼情未了,有你小子求我的时候。”

他惊诧望去,扶摇子早转身离去。

这头纪筝坐在床边,并无异样,似乎扶摇子是单单“传音”给他的。

那伽垂头。

所以,明明认识崔惊樾,刚刚才叫他“小友”吗……

这些个道士,道行高的,到眼就知道他是占了崔惊樾的身体啊……

人鬼殊途,呵。

纪筝感到那伽的呼吸一重。

“怎地?又热了?”

那伽摇摇头,双手握了纪筝的手,贴到自己额头,“你摸摸,只是有点低烧。”

人鬼殊途又怎样。

等他重塑金身,驮着纪筝飞遍大江南北。

谁敢管,他杀谁。

这一刻,那伽刻意忽略了一种可能。崔惊樾若找齐全魂魄,而他金身又未塑好,他自身何去何从。

此时,纪筝见他脸上带着红晕,说话都沙沙的,有些心疼,“你且睡会儿,我去问问有没有药。”

……

却说扶摇子走出厢房,问门边的羽秀,可有换衣处。

“有有有。”羽秀热情带路,“就您之前的房间,我们日日有打扫,干净着呢。”

走到扶摇子的屋中,扶摇子进去换了身轻便的衣服。

只是,在里头耽搁了好一会。

出来时,羽秀觉得师父脸发青。

像听了什么不愿听的。人也突然现出疲态,像一下老了十岁。

羽秀乖巧问:‘师父,您是不是奔波累了?’

“唉。”

扶摇子叹了一声,又怜爱地看了眼羽秀,抚摸羽秀的头。

“咱们羽秀也长这么高了。时间过得真快啊。”

师父的掌心非常温暖,比拍她肩膀的时候可慈爱多了。羽秀心想,这才是她熟悉的师父嘛。心里也暖暖的。

他们一同停驻在走道上,羽秀顺着师父的目光看去。

一线屋檐外,碧空如洗,观上环绕着瑞气祥云。

让人瞧了,仿佛心胸都打开了。

可师父,为什么还是那种疲惫的模样呢。

羽秀安慰道:“师父不必感伤,咱们修道者,都长寿着呢。”

师父的表情,似乎更难过了。

羽秀怕多说多错,就先拜别了。

扶摇子自是熟悉三清观,自行走回纪筝所在的厢房。

哄徒弟去了。

纪筝用不着他哄,自己已好了。

她就是这个脾性,对亲近人才展现不理智的一面。但过了那个劲儿,又回归老神在在,对什么都比较冷漠的姿态了。

这时候,她泪痕还挂在脸上呢。

任凭扶摇子怎么故意逗她,她都不生气不动情绪。

反把扶摇子弄得好没意思。

“筝筝,你二十岁年纪,一百岁的心。”

“是是是,我未老先衰。”

扶摇子:逗不了,逗不了一点。

捉弄一场,扶摇子自己也累了,去丹房眯一会儿。顺带安排梳笼观里的杂事,将颓了七年多的三清观,给重新整肃起来。

厢房里仍旧剩下纪筝和那伽。

那伽昏睡极久,脸上浅浅的红晕,消不下去。

偶或纪筝叫他出来喝姜汤退热,他靠在床头,纪筝用手背贴贴他的脸,还是发低烧,退不下来。

只能先喝药养着。

纪筝担心,医疗上,长期低烧是可以致死的。

就是医疗发达的时候,长期发烧,用药不愈,都建议私底下化点纸钱,何况如今。

她同扶摇子商量了,写了几张祛病消灾符,观里也叠了金银元宝化了,指望崔惊樾身上的“朋友们”,拿了钱就自己走吧。

可崔惊樾的低烧依旧不退。

扶摇子严肃道:“他身上除了那人,没别的东西。”

“徒弟,咱们做这些,图个心安,于病人无益。”

纪筝有些心焦,“那待如何?总不能什么都不做。”

人一生气,灵感就上来了。

她想起上回在黎府,曾凌晨听见师弟魂魄的惨叫,接着崔惊樾就发起高烧。可遇着黎徜柏,黎徜柏说她不走,崔惊樾的病就会好,第二天立等就好了。

可见是那一魂三魄出问题,才波及到本体。

纪筝立刻叫人,“羽秀师妹,帮我叫下大哥的人。”

上回黎徜柏换下来的自己人,马上从暗道出去传信。

却说扶摇子这移花接木的结界,独独留出暗道来,并不影响黎徜柏下属的出入。

扶摇子立在暗道口,若有所思。这暗道,他记得自己只告诉了宝贝徒弟,不许外传啊。他摸了把眉毛,“乖徒弟,你这暗道,告诉谁了啊?”

要是告诉了纪瑄那玩意儿,他今日就把暗道一起用法术封了。

纪筝懂他,“师父放心,我只告诉过大哥。”

扶摇子即刻笑得微妙,“外头两个,家里一个。家里这个,一个身体里还住两个,你喜欢哪个?”

纪筝头都大了,“师父,你咯咯咯什么,我听得头痛。”

气得扶摇子吹胡子瞪眼的。

“孺子不可教也。”

“是是是。”纪筝敷衍得都麻木了,“不学儒,咱们是修道的。”

扶摇子用过晚饭就被纪筝拉了过来,纪筝不让他走,说等黎徜柏过来了,要三方会谈。

那伽吹吹姜汤上的热气,冷眼道:‘听着不像好事啊,师父~’

扶摇子啐他,“去去去,谁是你师父,你自己有师父。”

他一个头两个大,徒儿冷漠就算了,徒儿那遍地开的桃花,也没一个省心的。

他一把老骨头,没点小辈的温情滋养,早晚气短寿了不是。

说着扶腰捶腿的,这里筋骨痛,那里老伤痛。纪筝叹口气,用灵炁给他疏通经络,指尖聚炁浓厚,都隐隐冒出白烟。

那伽在病床上头投来冷冷的眼刀子。

换一般人,遇上这种血腥鬼蛟,难免发怵。可惜扶摇子见多识广,不吃吓唬。反而挑着眉毛睨回去,煞有介事,“唉,有徒儿就是好,老了有依靠啊……”

纪筝:“师父,你才四十。”

扶摇子噎住,“徒儿,做人不用这么直的,真的。”

那伽在床上笑得跟什么似的。

师父徒弟、御宗徒弟,说了一晚上闲话,厢房内都颇觉有了温情。

眼看下属迟迟不归,本打算收拾睡觉,却听床板下咚咚声,三短一长,是约定好的暗号。

纪筝打开暗道。

半夜三更的,下属回来了,身后跟着人。

从地下钻出来的,果然是黎徜柏本人。

纪筝:“大哥,你亲自来了。”

“你让人传话,说有要事。”

“是有。坐吧。”

纪筝看茶,下属知趣退出去守门,屋里烛火幽微。

屋子里都是自己人。当着师父的面,纪筝也不见外,开门见山就问黎徜柏:“我上回问过你,小师弟的一魂三魄在哪。大哥,你还记得你的回答吗?”

黎徜柏一窒,想了一想。

“嗯,我说过,你师父回来后,我就告知你。”

纪筝牵过师父的手,将他朝黎徜柏拉近点。

“现在,师父在了,说吧。”

沉默。

气氛几乎是冻住了。

黎徜柏和扶摇子对视了一眼,颇为长久,又互相移开了目光。

纪筝捕捉到不对劲,生疑道:“为何不说?你们俩瞒着我什么?”

黎徜柏、扶摇子还是不说话。

纪筝逼问道:“小师弟现在的境况,不找回一魂三魄,这身体必败了去。”

“我今天话撂在这,我今天一定要知道,他丢的魂魄,在哪。”

黎徜柏舔了舔干涩的唇,一口茶没喝,喉头发涩。可那涩意酸疼,是从胸口心脏里爬上来的。灌多少口茶,都无法缓解。

他朝扶摇子看了看。

扶摇子深凝回望,脖子动作极轻微地摇了摇头。

“徒弟,莫逼他了,我知道。”扶摇子长叹一声,“惊樾的一魂三魄,就在逍湘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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