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重回师门(七)

纪筝惊了,“什么?”

崔小花丢的魂,竟在他自己家?

“我现在就去王府找。”

纪筝站起来,立等不得就要去。

扶摇子按住她坐下,“急什么,关心则乱。”他拍了拍纪筝的后背,“我有办法。”

“师父有办法?”

扶摇子点点头,“我护送他回王府,有办法治好他的低烧。”

纪筝稍稍安心。

扶摇子顺势说道:“不如,直接让惊樾回府,认回小王爷的身份。”

“不行。”纪筝反驳。那伽那鬼蛟,能是服软的?要他去拜逍湘王做父亲,她都怕他在王府大开杀戒。

“惊樾做回小王爷,帮你平反,帮你对付纪瑄,里应外合,不也是助力?”

纪筝只得托词,“我怕他住不习惯。”

扶摇子颇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而后话里有话。

“自己家,有什么住不惯?就是外来客,住久了,自然习惯了。”

黎徜柏也是这看法,“妹妹,纵有不舍的,先让他回了王府。反正回去点个卯,不一定就长住。若是想他了,还让他走暗道,回观里来,不还在你跟前吗?”

他们两一句接一句,说得纪筝不好接话。

她的确不占理。

之前崔惊樾不回王府,是怕惹来纪瑄的搜捕,连累了她。

如今她有师父,有三清观安身,还有大哥投诚,有的是资源自保,随时可以反击二哥。

再拘着崔惊樾,不让他回家,怎么都说不过去。

可是……那伽他……

纪筝看过去,发低烧的小道士,眼神怯怯的,很难过地看着她。

“小师姐,我让你为难了,对不起。”

听得纪筝内心一阵愧疚。

自己是不是太心安理得地享受师弟的付出了?

师弟陪她,不情愿也得情愿;但她不情愿,就不肯放人。

这关键的时刻,纪筝想找个帮腔的人的时候,那伽却主动让崔小花出来了。

那伽的态度,不言自明。

纪筝松了口气。那伽既然愿意配合,那最大的阻碍就没有了。

“好。听师父的安排。”

定下此事,黎徜柏从暗道出了三清观。

扶摇子也要回房去休息了。

纪筝不知为何,应下此事,心头总不安稳。

心慌得厉害。

扶摇子没出门,纪筝又给他拽回来,拉扯到床前,“师父,你再看看他,别夜里发烧起来,烧坏了脑子。”

扶摇子无奈,“我又不是道医。”

而后拍拍纪筝的背,拍了好一会,“你安心,咱安心。遇事不慌啊。”

说完就回房去睡了。

纪筝心中暗道:“师父……他怪怪的。”

回到厢房,她纪筝独自坐在灯下,发了怔。方才师父拍她背拍久了,带到她身上,萦绕出一股香气。她嗅了嗅鼻子,“好甜。”

“什么好甜?”

那伽强撑着下了床,走过来捧她的脸。

纪筝抬眼,眸中有些迷茫,“好像是蜂蜜味。”

蜂蜜味。

那伽脑子一凛,脑海中某根弦绷紧、发冷。

刚想说什么,他忽觉鬼炁溃散,使不上来,脑子都断片了。

“喂,你怎么了?看得见吗?”

眼前是纪筝张开摇晃的手掌。

那伽清醒过来。

将才脑子里想到的东西,又飞逝了。

他不欲纪筝再担心。瞧见她灯下怔忪许久,他心里发闷。于是道:“你不必愁。我去王府,少见人,少说话,总不会出错。”

“嗯。你自是体贴的。”

这么一顶高帽戴好了,那伽不好再发他那不可一世的脾气了。

他看见纪筝的黑眼圈,自己陡地西子捧心。

纪筝关切他,“心口疼?”

那伽虚弱点点头,“手疼脚疼头疼心口疼,人类身体真脆弱。”

纪筝抿唇,合理怀疑他是跟扶摇子学坏了。

但又真怕是那一魂三魄被折磨得太狠,引起了本体相同位置的疼痛,赶忙以炁画符,冰住他身上几处大穴镇痛。

她的灵炁入体,凉丝丝的,像她这人,不冷不热的。

那伽微笑,“走不动路。”

“你别太过分。你不睡我睡了。”

纪筝不惯他,自己上床披被子睡觉去了。

等她睡下,听着那伽缓慢的脚步,没有回他自己的床铺,反而离她越来越近了。

而后停住了。

纪筝的额头微微发烫。轻轻潮湿。

那是低烧小道士,落下的轻吻。

黑夜中,纪筝的心跳,蓦地加快。

……

次日,那伽的低烧更严重,烧得厉害起来。

扶摇子不耽搁,叫了车马,要亲自送他回王府。

“王府有我的好友,可以帮忙照看。我送他一程。”

纪筝焦躁也只能点头。

临行前,扶摇子去拿法器,纪筝趁空摸进马车内,看见那伽裹着被子,额头贴着井水浸过的巾帕,整个人烧得糊里糊涂云里雾里的,不觉心中疼痛。

纪筝掰开他紧握的手心,塞了把通讯符。又巧思地,在他衣领别了个青符小纸人。

那伽感到手心发痒,强撑着半睁眼,看见是她做小动作,唇边忍不住溢出笑意。

她凑近他耳边,“通讯符,要找我。”

又拍拍他衣领,“抱琴小纸人,代我看看王府怎么样,逍湘王如何。若有什么意外,你听我通讯符里教你怎么说。”

那伽笑得更厉害,只身上没力,眼睛都笑弯了。

这笨蛋,外表比谁都冷,一旦走入她内心,没有比她更妥帖的了。什么都帮他想好了。

纪筝交代完,有些无措,“那我……我先下去了。”

少年从捂汗的厚厚被子里伸出手,手臂瘦得如竹节,把她揽住,抱回怀里。

“我会想你的。等我回来。”

他们挨得足够近,他身上的热意,涌到纪筝身上。恍如火烧裂冰。

“谁要你回?”想起他是病人,纪筝又转圜道:“我又不催你。”

“呵呵呵……”

他低低的笑声,仿佛把空气都染甜了。

……

另外,纪筝还要同扶摇子道别。

扶摇子交代个没完,“筝筝别担心。三清观的结界封得好好的,纪瑄那狼崽子,抓不到你的。他能踏进来,我名字倒着写。”

“新来那些孩子,你多教教他们,我这一路奔忙,教得不算入心。”

“你家的事,早晚我替你把纪瑄骨灰扬了,给你出气。自己放宽心,别气着。别想多了,郁结于心。”

“惊樾也是懂事孩子,逍湘王明事理的,你别担心,不要担心……”

纪筝听得头昏脑涨,“知道了知道了,师父好啰嗦。”

迎着山风,扶摇子眼中含了泪。

他握着纪筝的手拍了又拍,“徒儿,你是我最有天赋最厉害的弟子。这辈子……我再也不会有更好的弟子了。”

下辈子,下下辈子也是。

“能收你为徒,是我几辈子积累的福气。”

不是,师父有点过了吧。

纪筝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踮起脚,拍拍扶摇子的脸,“师父没发烧呀,这么伤感?”

“没大没小。”扶摇子破涕为笑,“走了。”

他转身下山,脊背都佝偻了。

随着下山路,马车逐渐缩成一个小点。

纪筝看着心酸。

时光留不住。

离别伤感,结果却是好的。

崔惊樾回王府后,认回小王爷的身份,病很快好了起来。西京里送贺礼者无数。

扶摇子还用了法器水镜,让他和纪筝报喜。

水镜里,崔惊樾拍拍胸脯,精神许多,“小师姐,我好多了!”

“你瞧好吧小师姐,我就是你最大的依仗。”

想想扶摇子还在旁边,说这话未免太轻狂,崔惊樾改口道:“我的意思是,我爹就是小师姐的爹?”

“噗。”纪筝笑道,“我什么时候又多了个爹了?”

“小师姐别客气,我爹就是你爹。他已经认了,以后王府也罩着你。才不怕你二哥。”

真是混不吝的。

逍湘王摊上这么个宝贝儿子,也是没办法,百依百顺的。让多认个女儿,就多认个女儿。

他和崔惊樾的亲情,让纪筝从心底里生出羡慕。

纪筝逗他,“你爹是我爹。那咱们是姐弟了?”

崔惊樾脸色大变,“不对,只是师姐弟。”

“啊啊啊不对。像亲人那样照应,但没血缘啊。不能真把我当弟弟了。”

他急得热锅蚂蚁似的团团转,想着怎么圆回来。那率真模样,饶是纪筝都掌不住笑了,连日来担忧他低烧、担忧他一魂三魄保不住的阴霾,通通见了阳光消弭了。

不过,还有一桩事。

等崔惊樾被逍湘王叫去谈天,扶摇子这头才和纪筝说上话。

“他魂魄还是稳的。那鬼蛟,不常出来。”

这就是说破了。

纪筝知道瞒不过师父,“他没恶意,用师弟的身体,也能护住师弟魂魄不走逸。”

“我知道。要不然早灭了他。”

“师父!”

“唉,在呢。有了男人,忘了师父。”

风水轮流转的互怼,纪筝不接茬。反问道:“一魂三魄找到了吗?”

“……在。”

纪筝问:“救出来了吗?我上回遇见,那一魂三魄,似乎被什么同道,困在锁魂阵里折磨。还用一种刻着豚豕的鼎盛装。”

“你说得不错。”扶摇子语速慢了,“都解决了。不足为惧。”

纪筝忍不住开心,“还是师傅厉害。”

顺利成章地,她得问问,什么时候送一魂三魄回崔小花体内。融合完全后,那伽又怎么办。

可惜水镜到了时限,涟漪圈圈化开,对面已不可见。

相当于电话挂了。

纪筝又不能“回拨”,这法器是单向传讯的。

她平息心情,晚些再问好了。

窗外悬挂的铃串响动,随清风传来烧香的特殊味道,隐隐有丝朱砂的甜息。

一切都在好起来。

纪筝如是想。

甚至好得太过了,好到不真实。

像坠入了水中溺水,在窒息中做美梦。

*

逍湘王府。

夜。

小道士从噩梦中惊醒,小鹿般的眼睛瞪如铜铃。

冷汗涔涔,浑身被汗水浸透,像淋了场大雨。

他那早已被仙泉治愈的腿,不禁反复抽搐。

咬紧牙关,崔惊樾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小师姐,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

“我全部都想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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