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二哥纪瑄(一)

纪筝颇为诧异,“娘娘还有吩咐?”

淑妃犹豫再三,还是对纪筝说道:“本宫害怕。”

纪筝:“怕什么?”

淑妃无声吐出一个字。

那是在宫中忌讳的词。淑妃怕鬼。

纪筝想起三年来各地层出不穷的鬼怪事件,如今这鬼物频出的风,已经刮到了西京。皇宫内虽有所谓的风|水保护,但未必就能完全幸免了。她问:“宫里头,夜里不太平?”

淑妃咬着牙点点头。颇为恐惧地打量蘅皋宫四角,她声音发抖,“背光的地方,总有影子。她们都道是我疑心。”

纪筝摸了摸她的手,以示安慰。

怀孕的人,眼睛会比常人要灵敏,容易看到不该看到的东西。

“那我施个防鬼咒。”纪筝说着念起咒语,“人来隔重纸,鬼来隔座山。千邪弄不出,万邪弄不开。”

一股清凉之炁顺着纪筝的指尖,涌入淑妃的百会穴。淑妃内心顿时安定了许多,竟然昏昏沉沉有了睡意。连日来怕鬼弄得魂不守舍,就此倒下了。

这也就忘了问,防鬼咒的时效,只能持续半个月。

纪筝心里牵挂着纪瑄那头的事,便在黎徜柏暗棋的掩护下,直奔大牢而去。

到了牢房里,黎徜柏的人,给安排的是最角落的地方,极是掩人耳目,除了吱吱叫咬人的老鼠外,连张床铺都没有。那暗棋受过黄夫人和黎徜柏的恩,对纪筝和廖子明极其客气,偷偷另备了间干净的温暖的牢房,有床褥被子、油灯小桌、吃食暖水,专供他们忙完了休息。

安排妥当,暗棋就扫尾去了。

纪筝到时,纪瑄已经暗中被送到了最黑的牢房,身上还有菜捅里的味道。

廖子明一脸嫌弃,捂着鼻子,强迫自己盯着他看。

他身上的幕离已摘了去,脸上的女妆都洗干净了,身上也换了狱卒的衣服混淆视听。看来他是不愿意装女子的,即便生得秀丽。

廖子明一看纪筝来了,他转蹲为站,跑到纪筝身边,“你跟那个什么妃讲了什么?她怎么肯放咱们走的?”

纪筝顿了一顿,才想起他说的是哪节,笑道:“我说,我和师父两个牢房,她逮一个,威胁另一个。这是我结盟的诚意。”

跟淑妃这样的人打交道,感情牌没有用,只有利益牵扯,能动她的心。

廖子明脸都垮了,十分不喜,“算计太过。”

“先别管她了。”

纪筝说着走向纪瑄。他半靠在墙上,眉目如画。

让她想起三清观的柴房里,纪瑄也是这样半坐着,而后用他的金手指,主动自戕,脱离了困境。

纪筝眉眼一凛,再次拔下藏剑簪,直接扎向了纪瑄。

“你……”

廖子明惊呼未完,只见纪筝已经将纪瑄的手筋脚筋尽数挑断,鲜血喷涌,把潮湿腥臭的大牢地面都打湿。那些发霉的烂稻草顷刻被涓涓细流浸透。

廖子明欲言又止,把人弄死了,他可还怎么看?

纪筝是怕纪瑄有自/杀重开的机会,连纪瑄的嘴巴都塞了布团堵上了,防止他发了狠,咬舌自尽。

死可以,等她查完。

廖子明看她下手这样齐全,忧道:“我听着他是个大官,万一手下找来了……”

“那就还给他们。”

断手断脚版本而已。

纪筝有些消极。她现在要的是真相,一定要去除掉最后一丝心魔。

廖子明竖起拇指,“还是你适合干大事。”

毕竟徒手抓长舌鬼的人。

说话时,那暗棋回来了,领着个新面孔的年轻女子,穿的衣服很破旧,自称是冷宫的宫女。

这也是黎徜柏的人。

纪筝同她们互相点了个头。旋即那宫女看了纪瑄血淋淋的,拿手绢擦干了他身上的血迹,又有人帮着把他裹进棉被,外面再套一层草席,装作死尸又抬出了牢。

廖子明疑道:“不在这看吗?”

纪筝拉了他跟上,眨眨眼,“狡兔三窟。”

“那我们怎么住牢房里?”说到这儿,廖子明自己反应过来,“你脑袋里装的,可比我阴多了。”

合着师徒二人牢房分开住,就是为了应付淑妃。

纪筝不语,静静跟上冷宫宫女。

到了冷宫附近,生锈的宫门一推开,但见芳草萋萋,杂草齐人腰高,也无人打理。庭院中就弥散着淡淡的霉湿气,一片衰败。

忽地有人推开殿门,披头散发,出来拔了野草就吃。她形容枯槁,几乎不如街头乞丐。

宫女上去哄了那废弃的妃子一会儿。方偏头道:“人在这边。”

纪瑄被安置在角落的一间屋子里,草席裹身。因失血过多,唇色透出异样的苍白。

纪筝没含糊,催廖子明道:“莫耽搁,且看他吧。”

廖子明定神看,半晌脖子都冒汗,两道眉毛紧紧拧着,秀气的双眼都冒出红血丝,满口里呢喃,“不应该。不应该啊。”

纪筝:“什么不应该?”

“牢房、冷宫,都是怨气阴气重的地方。他人又痛昏了,如何心防还这么强?”

纪筝急道:“我不要听你说这些话。且办事。”

廖子明知她是以达到目标为准则的,必须要见到个结果,且自己心里存着份傲气,要在道宗的“传人”面前,展示廖家也并不是等闲鼠辈。

因而怎么都要看清楚纪瑄前生的。

“有个法子。”他闭了闭眼,两指弯曲,扣向自己的眼眶。纪筝拦住,“你作甚?”

廖子明苦笑道:“前缘可以强行看。只是要费寿命,自挖一目。”

纪筝听了皱眉,“未免残忍。”

廖子明笑道:“这有什么?廖家有几个眼睛尚存的?”

纪筝:“你不是个天才吗?廖家允以保留双目。”

廖子明得了她这一句夸,像是得了莫大的认可,那笑意从苦涩变作自豪,“正因我是,所以这前缘,旁人看不得,我却看得。”

廖家从道者,从小就要牺牲双眼,否则便不可见不容见之物事。而他不同。

所以才比旁人多了次强看前缘的机会。

廖子明既已下定决心,便推了纪筝一把,“你过去,我抚你眉眼,你可同见。”

说话时,只听眼珠离体的血肉之声,还有廖子明忍痛的闷哼。

纪筝被他推在前头,看不到身后景象,只觉那声音弄得胳膊起了层鸡皮疙瘩。

她来不及阻止,忽地身后脚步声,有什么覆上她的眼睛。纪筝下意识一闭眼,眼皮上潮湿黏腻,尚存温热,似乎是廖子明手上沾的鲜血。

廖子明用手覆住了她的眼睛。

他的声音在纪筝耳边响起,轻轻的,伴随着呼吸。每一次呼吸,都有种隐忍痛苦的颤抖。

“要看了。”

纪筝“嗯”了声。

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感觉,她要找到纪瑄烧死她的真相了吗?

“嗯……”

纪筝听得一声嘤咛,不是来自自己,也不是来自身后,竟然是跟前。

纪瑄醒了?

她双手握住廖子明手腕,猛地往下一拉,睁眼一看。

果然,纪瑄被挑断手筋脚筋,剧痛之下,竟是悠悠醒转。他一双漂亮的眼睛,就静静盯着纪筝和廖子明。

纪筝双手正握着廖子明的手腕,廖子明又为了让她一同看见前缘,而紧贴她身后站着。纪瑄冷眼瞧着,那眼神中,嗖地窜起一阵妒火,他别开眼去,冷笑一声。

纪筝:“你还有脸笑?”

这句不知怎么把纪瑄骂爽了,他眼里那妒火下去了,神情倒有几分害臊。

“我们看……”

纪筝才说了三个字,只见纪瑄一闭眼,腮帮子微动,嘴角流下鲜血来,瞬间合了目。

纪筝冲过去,将他口中布团扯出,捏住他下巴。逼他张口,已然来不及。

她探了探他的鼻息,憋闷道:“齿间毒,已死了。”

廖子明空着一只眼眶,血淋淋的,尚存的一目里满是惊愕。他也没预料到,纪瑄的死,突如其来。服毒自尽,毫不犹豫。

比之廖子明,纪筝心中有数,知道纪瑄这不过又是向死而生。

只是深悔,功亏一篑。

下回纪瑄重开,未必还能用同一招捕到他了。

她安慰廖子明,“先回去,给你眼睛上点药。”

就不多说什么了。

廖子明格外失落,一只眼睛也是白挖了。纪筝给他施了个安睡咒,他才勉强睡去。

纪筝自己也一回生二回熟,心里没有太大芥蒂。让纪瑄跑了就跑了,再抓他就是。

次日纪筝醒来,果然又回到黎府,正等上轿进宫。

她这回见淑妃,仍是老一套,将淑妃笼络住了。

可纪瑄那头不好将人骗来,她正思索,不料秋月没去喊,纪瑄自己带着赵故来了蘅皋宫,竟有自己送上门的意思。

进了蘅皋宫,乔装成小兵的纪瑄,看见廖子明穿着幕离,正在床前假装侍奉淑妃,他马上心里大不痛快,讥道:“男子何敢冒犯淑妃?”

淑妃吓了一跳,往床里缩。躲开廖子明。

纪瑄则猛地一回头,反手扭住,正将要趁机暗算的纪筝,给抓了个正着。

纪筝没想到他主动送上门,也是走一步看一步。看他后背空门想再阴一手,起念突然,没有太多的准备,手里连件趁手的工具都没有,空着手想给他后脑来一拳头。

纪瑄却惊了,“怎么和……”

和上次不一样。

他想了想,眼里迸出光芒。

纪筝难以形容,他这模样,像是信奉邪|教的狂热信徒,猛然见到了教主似的。

似惊似了然,似痛似欢喜,似解脱似执着。

种种矛盾的神情,在他脸上来了又去。那张病得没什么血色的脸,先是起了层薄薄的红晕,而后红晕消散,变得比之前还白上三分。

纪筝看着,觉得他下一秒就能哭出来,泪水都能把她给淹了。

太像狗了。

很像小时候,她刚把他捡回来,把他当狗逗时的样子。

“筝儿,是……是你吗……”

纪瑄终于坚定,死死握住纪筝的手腕,纪筝腕上一圈,被拧得惨白,血流都不通了。

“来吧,打晕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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