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家超时三分钟，通通被强制退出。
不知不觉，就只剩下悬崖上观望的，非要自己莽过关的犟种，还有召唤出江中棺的书生和顾眉了。
书生也料不到这样的变故，嘀咕着这服务器可真够脆弱的。心里却有种别样的欢喜，彩蛋就他一个人得了，这么多人被强制登出服务器，他这通关记录，那就更光彩、更独一无二。
他选择引领模式，带着顾眉走向江中棺。
脚边的水流自动分开，将他们簇拥在其中。
顾眉的手心一层汗。
书生躺进了棺材。
书生叹了一句：搞半天，通关连段动画都没有啊？
他的身影慢慢变淡，而全服通报也出现了【玩家ch你爹没了，成功通关第二章《飞渡白帝江》。】
书生是通关了。
顾眉跟着躺进去，却被拦在一线之外。
他几乎不敢信，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那表情终于出现丝裂缝。
他又往前一步，果不其然，再次被弹了回来。
顾眉伸出双手，在面前探索着。触手有实感，可他过不去。
空气墙。
这口棺材，他只能看，碰不到，摸不到，慢说要躺进去。
顾眉冷笑了一声。说不清是怒是悲。
砰地。
下一秒，他倒退几步，猛撞在空气墙上。
头上碰了个紫淤的痕迹，他似是未觉，再次倒退冲刺助跑。借着肩膀的力量，侧身整个撞过去。
笑话，都到这地步了？跟他说出不去？
他难道真成了npc？
若真的是npc，他又怎么会痛？怎么会有喜怒哀乐？
砰、砰、砰。
越到后头，那撞击就越轻，间隔也越长。
空气墙上，都是斑驳的血迹。
江中棺亮了起来。连带着顾眉眼睛也一亮。
但见铺着内衬的棺材内部，人影再次浮现，书生再次出现，ID也是眼熟的。
书生自己一头雾水，从棺材里爬出来，一拍大腿，骂道：害我期待半天，原来根本没有第三章！
这狗屁游戏，根本没做完嘛。
他通关后往前走，茫茫白雾，数不清的空气墙，他能看见前一章的部分地图、建模，可要走过去，根本过不去。合着第三章根本没做。就是设着超难的第二关，折磨玩家呢。
书生满腔愤恨，站定了一看，自己吓了一跳。
【ch你爹没了】：顾顾顾……顾眉……
传说要给跟他一起进馆的娃娃生，此时距棺材一步之遥。
顾眉的额头青紫一片，血顺着发缝往下淌，小小的孩子一股子狠劲，像是要爬出地狱的恶鬼。满是不甘。
书生隔着屏幕，都被那种绝望感侵袭，操控人物往后猛退。
【ch你爹没了】：搞什么？顾眉，难道你是第二章的boss？反派**oss被我触发了？
这可怕的模样，很难不说是反派啊。
书生这一问，令顾眉停止了冲撞空气墙的无效行为。
【娃娃生.顾眉】：你刚刚说什么？
【ch你爹没了】：反派boss？
说着书生已经把老婆召唤出来了，MP药水连灌几瓶加到满，HP药水也被他调到了背包最前，随时准备续命。
【娃娃生.顾眉】：不，再前面。
书生颤抖了，捏着鼠标的手有点抽筋。这不是个幼儿园年纪的孩子吗？顾眉话越少，他越害怕。
书生认真地想了想。或许是要触发什么关键词。还有特殊任务？
【ch你爹没了】：第三章根本没做？
顾眉不说话了。
他冷冷地看着空气墙上的血迹，用手覆盖上去，用力抹开。
就像街头艺术家，在墙面上抹开红色的油漆。
一片，接一片。
额头流下的血，渗进他的眼睛里，生疼生疼。
原来人生气到极致，连本能都能忘了。顾眉连闭眼都忘了，就细细咀嚼那种眼睛刺疼的痛苦。
眼帘都成血色。
“第三章根本没做。”
没有第三章。
飞渡白帝江，玩家通关。
但npc，永远过不了空气墙。
等了250次，希望转瞬成绝望。根本不是他预想的那样，通关，他就可以真正地“死亡”，回到自己原本的身体。
他……他已经忘了自己本来的名字。
从一个活生生的人，变成了一段10组成的代码。
若如此，若如此，何必要让他醒来？
何必要让他有了思想？
清醒地堕落，清醒地痛苦？
顾眉陷入绝望的疯狂。
双眸都变得猩红。
他很勉强才能在血色中辨认文字发言。
【ch你爹没了】：顾眉，你没事吧？
【ch你爹没了】：啥情况，你真反派boss？
【ch你爹没了】：我触发关键词了？第三章？
……
【ch你爹没了】：!!!
【ch你爹没了】：你说什么？你到底在说什么？
书生仰天长啸，感叹号打了满屏。
【ch你爹没了】：策划，你要玩死我！！！！
书生强制退出了。
电脑屏幕变黯淡，而后“滴”的一声，电量耗尽，游戏本抗议着自动关机。黑屏的一瞬，液晶屏上反射出玩家惊恐的脸，“ch你爹没了”的玩家王亮满是冷汗。
熬夜的长出来的眼袋，都在颤动，整个脸部肌肉都痉挛。
有好一会儿，王亮不能动。
因为极度的震惊。
他看见了什么？
下线前，他看见了娃娃生的发言。
【娃娃生.顾眉】：我不叫顾眉。我是穿越进来的，我的真名叫**，我家在某某省某某市某某镇某某村98号，我妈妈叫**，我爸爸叫**。我进来前，刚考上**大学计算机系，你可以去查。
拜托你，联系下我父母……
话还没有说完，王亮就被强制下线了。
这到底是彩蛋，还是真的……真的有鬼啊……
王亮是真吓到了。
他重新给游戏本插上电，罢工的游戏本重新启动。王亮点开了浏览器，输入关键词搜索。
“顾眉”的名字。
住址。
父母。
大学。
单搜，有重复零碎的不相关信息。
王亮排列组合式地搜。
居然找到了互相佐证的信息。一个同龄人跃然而出。
王亮更加毛骨悚然。
那是条新闻报道。
当时被很多网络营销号传播过。
新闻内容，是大一新生，沉迷网游，猝死于寝室。父母痛心，无法想象，优秀聪明的孩子，怎么会走得这么突然，由此一蹶不振。
报道的结尾，有撰笔者的真诚规劝。
一是劝告青少年本身，切勿沉迷游戏，避免熬夜猝死；二是劝解家长群体，在孩子高中时期，应适当让孩子在休息日玩游戏，以免压抑太过，考上理想大学后报复**。
字字诚恳。
有一瞬间，王亮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他给了自己两大巴掌，脸上刺儿疼，确认不是困过头了，不是发梦。
二话不说，王亮点开了《是戏子就来砍我》的论坛，编辑了一条帖子。
《第二章npc是不是觉醒了……》
在帖子里，王亮先自曝ID是最新通关第二章的，并讲述了npc【娃娃生.顾眉】主动找他这件事。他是因为获得了彩蛋，才得到了顾眉赠予的江中棺核雕道具，并最终通关。
因为超过字数，王亮准备发布后跟帖。
不料他自曝ID，顿时引起被强制退出的玩家们的关注，还有愤恨。
不过，本来是进来酸几句的，都被他所说的吸引，看了下去。
【2F】：彩蛋？从没听官方讲过啊？
【3F】：这是卡出bug，在编故事了吗？
为了盖过质疑声，王亮晒出了自己的电脑全屏截图，记录了顾眉主动找他的画面及聊天记录。
随即，王亮还追楼，补充说明了顾眉的言行矛盾。顾眉哄骗他，说要带他一起进棺，否则便会被抹杀。事实上，反而是他独自通关成功，顾眉被空气墙拦住，试图“撞墙自|杀”。
【28F】：lz在写小说嘛，我鸡皮疙瘩起来了。
【29F】：npc能有自我意识？bug吧。
【46F】：感觉是文案组的小心机吧。
最终，王亮亮出了杀手锏——他下线前，顾眉的发言，还有他在浏览器搜索到的相关信息。
这下，楼下都炸了锅。
论坛的进出刷新，都变得卡卡的。
【88F】：等会，真是npc觉醒？
【89F】：我靠，就算是bug，这bug，6的。
【100F】：是不是策划故意炒作啊。谁家好游戏第一关像弱|智，第二关要我考常青藤。
【101F】：楼上别走，卡第二关真的有够low的。
【106F】：笑死了，顾眉成精了这是。
【133F】：歪个楼，表白顾眉。顾眉正太窝的爱，建模真的又奶又美。
【135F】：楼上的楼上，禽|兽，他还是个孩子，放着我来。
【155F】：啊呀，这狗官方，老油条了，炒作的吧？
【178F】：能弄出这么高难度的第二章，策划没下限。
【222F】：说不定就是照着这条新闻编的，恐吓玩家吧。
……
王亮作为楼主本人，都有些相信，是不是文案组基于新闻报道而撰文的了。
可他在楼内回复：这不算侵|犯姓名**权吗？
他记得，顾眉的发言，可是一字未改，连谐音变字都没有用。
帖子很快成了红字头条“hot”热帖。引起了游戏官|方的注意。
二线城市某公寓单间内，灯火通明。
突然爆火的破工作室《是戏子就来砍我》，一只手数得过来的项目组人员，已经展开了紧急会议。
投资的问文案的：“你写的？”
文案写手脸色发白，推笔记本电脑让他看文档，“我没写过。都有留档。”
策划的去质问程序员：“会出这种bug吗？自动生成文字？”
程序员的镜片反射出会议室大灯的亮光，“不会，bug应该是随机乱码。但程序很长，不确保没有这种bug。”
意思是要他排查，是查不出来的，那工作量，不如重写。
还是新来的实习大学生，负责运营新媒体的，默默举手，看投资人点了头，才弱弱道：“也不是没有这种例子，灵异的东西借助电子数据复活……”
参会者都露出不置可否的表情。程序员面不改色，仍是散发着淡淡的班味与死感。
实习生两手扭着垂到膝盖的衬衫下摆，继续道：“你看恐怖片里，每次有脏东西出现，可就是电灯泡先闪两下？我听朋友说，他们……他们那种东西，会对电波产生影响。”
刺啦刺啦。
应景似的，会议室灯光闪了两下。
大家的脸色都有些白。
组长道：“接触不好。咱们游戏火了，等新办公室装修好，散完味，咱们立刻就搬。”
程序员拿掌根扶了扶眼镜：“我是个唯物主义者，但是我决定，重写一遍NPC代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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