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崩裂之门(九)

夜晚忽地听见这么一声,纪筝和那伽都吓了一跳,拥抱分离开来。

声源处,廖子明爬上来,整个人灰头土脸的,手撑着膝盖弯着腰,头发都被打湿了。

“那个山洞我爬过了,是死路。”他朝山洞的方向看了看,“灵气衰竭,这里的塑材已经耗尽了。”

现今比不得从前,从前人杰地灵,呼吸一口都是灵气。

天材地宝多,修炼也更容易。

纪筝问:“还有别的地方有这种塑材吗?”

廖子明:“你当白菜啊,那么好找的?”

他实在累坏了,往地上一躺,躺得四仰八叉,“我歇会儿,你们什么时候走,再叫我。”

他找得是心累,为了给他们留出个人空间,就更累。

想想憋屈,廖子明翻个身,冲着那伽,“哭完了?金身无法重塑,是该哭哭的。”

他这么一说,那伽神情发冷,擦了擦眼泪。

廖子明就这么个性子,纪筝担心放他们俩相处,早晚会矛盾升级。

纪筝牵住那伽,避开廖子明,顺着山路往下走,给廖子明留了话,“山下等你。”

这是给廖子明睡饱的时间,同时她和那伽之间,也有些细节,要进一步聊聊。

星夜无月。夜色幽深。

两人步在山道上,石阶老化,有常年水滴砸出的坑。踩上去并不踏实。

纪筝把酆都冥灯请出来,做了个照明用。

那伽适时接过去,“我来提吧。”

冥灯的灯光,照亮了他们眼前的一小圈路。温柔的光圈,将他们笼罩在其中。

无言。

良久,那伽自己觉得足够冷静,才开口问,“你……卿回那世,说自己被‘系统’骗了,是怎么回事?”

聊到重点,纪筝自己也头疼。

“我不记得了。”

对纪筝来说,她是真不记得了。自己为何飞升后又坠落,死在那伽怀里。自己怎么被“骗”的,都不记得了。

听上去,她之前,是带了一个“系统”的。

燕小蛮那世,她忘了自带系统,到死时才想起来。

转生成卿回后,她带着系统,勤加修行,以修行积分满一万分为任务,达成后可以回家。即这个世界的人所说的“飞升”。

可是……是矛盾的。

和她今生的记忆,完全是矛盾的。

如果说卿回飞升失败,那么她就没有回家,又何来现代的记忆?何来那些住在空别墅里,一年未必都见得上一次的爸妈的记忆?

如果她在现代的记忆是真实的,那么卿回飞升就成功了,何来系统“欺骗”一说?

除非……除非在现代的记忆,是假的。

那一切就说得通了。

卿回被系统欺骗,勤奋修行后,未能回家,而是坠落在灵界天门。

惨死后投胎,成了相府千金。

唯一异常的,是多出来的现代记忆。

真有人可以造假现代的记忆吗?

纪筝捂住头。

仅靠个人,人是很难说服自己的。

自己经历过的事情是假的。自己生活过的世界是假的。自己每分每秒在呼吸的空气,说话的对面的人,都是假的,就像做梦一样,是自己创造出来的。

“疯了。”

那伽搀扶住她,手里的提灯,因剧烈动作而猛地摇晃。

他们脚下的灯光,也如投石入水,猛烈一闪。

那伽:“别想了。”

纪筝深呼吸,满身冷汗,反握住那伽的手臂,紧紧握住很久。

她需要外人来帮她厘清思路。

“如果,我转生到这一世,却以为自己是另外一个人……”

“声色触味法,都那么真实。”

“会……会是假的吗?”

那伽对她混乱的描述,似懂非懂,“你在说什么啊?以为自己是别人,那不是被夺舍了吗?”

对啊,夺舍!

纪筝拍了下那伽的小臂。

夺舍鬼。

在纪瑄的回忆里,在昆仑,在南洋派她都有亲身经历。

难道现代的记忆,是那只夺舍鬼的吗?

是经常夺舍她的那只“夺舍鬼”,已经侵袭了她的记忆?夺舍鬼的身份,是现代一个缺亲情的小女孩?融入进了她的认知里吗?这也太可怕了。

纪筝想着后背发凉。

无比排斥这种猜测。

谁都不想,不知不觉中,被改变了认知。

那样,她好像提线木偶,愚蠢而没有自主权。

还有别的可能吗?

再想想,她一定可以想到可疑之处。

纪筝不再往山下走,而就在那块石阶上坐下来。调息、冷静。

那伽陪着坐在她身边,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发顶。

呼吸、呼吸。

纪筝的思路逐渐清晰,目标变得明确。

是,她因为夺舍鬼,而自乱阵脚。在那伽问她之前,她心中早就生起过相同的疑问,并且有了猜测的方向。

嘶嘶嘶。

阶梯旁,草丛里传来蛇吐信的声音。

一条三角尖头蛇曳出来,压弯了一小片绿草。它的颜色同草叶很像,是一种鲜脆的亮绿。在夜色中并不显眼。

那伽伸手,弹了弹它的鼻尖。

剧毒之蛇,感受到了同类的压迫感,只得弯弯曲曲,原路返回。

“我想到了!”

纪筝猛地站起来,把竹叶青都吓一跳。

竹叶青抬着三角头,好像能听懂她在讲什么。

纪筝:“那伽。你没发现吗?”

那伽:“什么?”

“卿回。卿回死的时候。”纪筝兴奋地用拳头轻锤另一只手的掌心,“你没发现,‘我’面朝着一个宫殿的方向吗?”

那伽很抗拒回忆那个痛心时刻,胸口压抑,根本说不出话。

挚爱之人死在怀里,头颅垂下,他当时眼前都模糊了,怎么可能还会去仔细观察她面朝哪里呢?

纪筝猜到也是如此,赶紧提起他后脖子衣服,“走走走,上去,找廖子明。”

廖子明能看见。能复刻。

有挂,就得用。

可怜的廖子明,睡下去才一个多时辰,又被叫醒了。

睁眼就是条三角头剧毒竹叶青,他白眼一翻,又晕过去了。

他是眼睛厉害,但还是**凡胎,被这玩意儿咬一口,也得上西天。

纪筝不得不把他掐醒,“别装睡了,帮我看看卿回那一世。”

“不听不听。”廖子明躺在地上,用双手捂住眼睛,“眼睛痛,要瞎了。”

纪筝知道他累了。

不过,她做事很谨慎,即便记忆力很好,也害怕会有纰漏,必须再看一次,确认细节。

一时没办法。

那伽摸了摸竹叶青的后脖子,竹叶青游到廖子明脸边,缠住廖子明的脖子,拿舌头舔他。

廖子明迫于蛇威,只得起来干活。

“卿回死时面向的位置……”

廖子明眼力好,看到了卿回死去时,面向的那座宫殿,分明写着“灵主宫”。

更或者,宫殿旁还站着一个叉手抱胸的人,红发。样子看不清,身形健硕,像是个男子。

纪筝重复道:“灵主宫?”

她看向那伽,“灵界有这么个宫殿吗?”

在灵界,那伽一般负责给老祖龙打酒喝,做了卿回的灵宠后,也是常与卿回一道出去修炼,他对灵界不甚熟悉,可灵主宫的名头,确实在灵界十分出名。

连他这样不喜社交的,都有所耳闻。

“有。凤主。”

“凤主?”纪筝咂摸着,总觉得自己在哪里听过这个字眼,只是一时想不起来。

虽然卿回是她的前世,但是灵魂终归是同一个。

以她对自己的了解,死时特意看向某个方向,应当是意有所指。甚至极有可能,这个凤主,与卿回“飞升”失败,有脱不开的干系。

可她现在去不了灵界。

当初判官赠她法器,让她能借画卷至灵界告状,也是没有下文。

无根无依,要去灵界找凤主问个清楚,岂非笑话?

事情又陷入了死局。

纪筝叹了一口气,“下山吧。”

三人从太仓山往回赶。

廖子明迷迷糊糊,一根手指勾着纪筝的腰带,跟在她身后走,防止一脚踩空摔下山去。

那伽一把打掉他的手,“牵我的。”廖子明困晕了,干脆不客气,爬到那伽背上,睡个痛快。

那伽一脸嫌弃,但背得很稳。

再怎么说,廖子明都是为了替他找重塑金身的塑材,才会累成这样。

纪筝对凤主这条线索,依旧耿耿于怀,问了那伽关于凤主的细节。

那伽道:“他是灵界著名的高手,长于打仗战斗。你们人间沙尘暴四起,雷雨天频繁的时候,基本就是灵界的内斗,其中一方必定有他。”

纪筝:“他是个好战的?”

“那倒未必。他更喜欢和平,要不然也不能在灵界服众。灵界,隐有以他为尊的意思。”

“听上去,他在灵界,有威望,自己又有实力。”

纪筝心想,这样的人,要暗算灵界的新苗子卿回,岂不是手到擒来?

那伽问道:“你怀疑,凤主害了卿回?”

纪筝点了点头。

上辈子,卿回那么有修行的天赋,又有系统傍身。灵界非大拿者,等闲是动不了卿回的。

那伽想想有道理,可他的记忆缺失太多,“我想不起来了……凤主是不是认识你,我都想不起来了。”

纪筝无奈地笑笑,“没事。”

她弯腰,捏了捏那伽的嘴角。本意想逗他笑,距离倏然拉近,她和那伽落在彼此的眼睛里,瞳仁里的对方,都显得熠熠生辉。

心旌摇荡。

纪筝凑近,轻轻一啄。

那伽唬得浑身战栗,连站都站不稳。

“你……”

纪筝没有一点自觉,自顾自转身继续下台阶,“我什么我?”

看他可爱,想逗一下。

纪筝的心情好了点,却迟迟没有等到身后那伽可爱的反应。

“那伽?”

纪筝一回头,只听扑通一声,廖子明囫囵摔在阶梯上,他人还是睡迷糊的,揉了揉眼睛,“到家了?”

他眼睛恢复清明,看了又看,不是有人背他的吗?人呢?

廖子明:“他人呢?不是,你脸怎么那么白?”

廖子明身前,空无一人。

那伽不见了。

只剩下一盏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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