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阁道北风

她就是被那烂人的老实样,给骗了。

狗杂|种惯会指天发誓,会养她护她一辈子。

到头来,还不是说跑就跑,还嫌弃孩子是个拖油瓶。

被狐媚勾走就算了,他跟着个老女人跑了,都不要他。下|贱。

玉娘越想越气,梦里头都流出泪来。

酒醉的时候,她经常翻来覆去都是这几句,活脱脱抱怨上百遍。

醒来时脸肿了,便拿外头雪化是冷水泼。

她养不起家,甚至养不起自己。

玉娘不得不找第二春。

男人呢,她是离不得的。

享受过好姿容带来的便利,她才不要过苦日子。没看见隔壁家洗衣妇,手都洗开裂了,冻得紫烂,才换几个铜板。

她才不要变成那种黄脸婆。

玉娘心思活络了。她找上了公爷府的旧人。

前些男还在府里,她虽仗着脸,颇有些颐指气使的,但也懂笼络人,该打点的没少打点,和不少婆子赶车的都打好了关系。

想回去再伺候小姐是万万不能的,公爷和妇人厌恶她轻浮,生怕带坏了女儿。玉娘心想也是,她未婚先孕,连自家亲爹娘都瞧不上她,张口闭口就是无媒苟合的,端起那套人上人的架子来,真把自己当贵种了。

不过,找那些婆子多来往,松动松动,揽生计还是有门道的。

过了些日子,玉娘就租借了一套私宅。

打开门来,做起了“零碎嫁”。

她是丫鬟装小姐,少不得装模作样,置办行头,打点婆子们牵线。少不得装出副落魄贵女的情状来。

正式接到客人了,得来的银钱,还得分给那些婆子们一份。日后好相见。

其余的,付付租金,买胭脂水粉锦衣华服,钗环头面,招待客人的瓜果茶水,零零碎碎就不剩什么了。

仅剩那点,也是给玉娘捧着,送给卖酒的了。

面上光鲜,私底下更加捉襟见肘。还要多管个拖油瓶的女儿。

且买酒吃,过一日是一日。

浑浑噩噩的。

强打精神,硬撑门面罢了。

玉娘知道这不是什么长久之计,揽镜自照,眼见着容颜是一日日地衰老下去。林瑶又在跟前晃,将镜子往桌上合了,怒气冲冲:“滚。仔细我扒了你的皮。”

“要不是生了你,我会老成这样吗?”

眼眶都凹了,皮肤黄了,小月子那阵一把把地掉头发。

越想越来气,玉娘抄起林瑶,往屁|股上招呼,林瑶哇哇大哭,她就塞了团布将孩子嘴堵住了,打得更用力。

把自己平时一双手都打红了,才歇手。

不行,她还是得找个男人嫁了。

后半生才有个依靠。

如此上心,玉娘本就有几分手段,不乏榜上过几个常客。这些个常客,家里都有老有小。还爱往她这钻,勤得狠。

她想着要不从中挑拣一个嫁了。

只是,但凡她露个口风,那帮男的都贼精明,“老子作啥,养别人的杂种!”

这是不想她拖个女儿一起嫁了。

玉娘支支吾吾,面对后来的客人,她再不敢谈自己有女儿。

从此之后,做零碎嫁的时候,也是早早儿地把林瑶交给婆子,带得远远儿的。

林瑶还小,不知事,吃喝拉撒玩,说不完的话,都要人费心费力去拉扯。婆子的要价涨了好几回,最终和玉娘是谈不拢,一拍两散。

玉娘只得把林瑶又领回租赁的宅子里。

不能让林瑶在跟前扎眼。玉娘把她丢到后院柴房去,嘴里堵上了不让瞎叫唤。看她成天捧着本破书,玉娘就来气。

想着省力,玉娘去集市上淘了小人书、画本回来,都丢给林瑶,“你乖乖的,别吱声。”

那妮子也不知哪来的脑筋。

在柴房找见个狗洞,没事儿就偷溜出去采花采草的。

有回儿客人来了急了,推搡着玉娘进门。冷不防瞧见窗棱底下,蹲着个脏兮兮的孩子,唬得钟鼓楼上的麻雀,吓破了胆。

脏话连天,势都去了大半,哪还有什么兴致。

客人走了,玉娘这个“姐儿”的名声,也是败了一波。

气得她打了三天的林瑶,才勉强解气。

这回起,林瑶连柴房都待不得了,几乎是一到玉娘跟前就会被打的程度。只是四处讨饭,别人见她可怜,便施舍一些。

玉娘不管这些,只当没这个人。

她一心扑在找佳婿上。

选中了两个,重点发展。

她喜欢年轻些的那个,但年轻些那个流里流气,不知道哪打听来她的底细,掀了她的老底,指望她带着女儿一起伺候。

玉娘一听,甩了他一巴掌。

年轻的掌掴回来。

“婊|子立什么贞节牌坊?你女儿也是一路货色。”

不欢而散,玉娘被揍得鼻青脸肿,也不知怎想的,把林瑶又领回家来。

林瑶不管不顾跑到她怀里,“娘亲,我以后乖乖的,不会发出声音的。”

“别不要瑶瑶。”

玉娘搂住她,什么都没说。

是夜,玉娘罕见地下了厨。

出来时,端着碗汤饼。

汤饼氤氲着白汽,油盐加得刚刚好,摆了一圈不断的豇豆,还卧了个鸡蛋。面长豇豆长,祝寿星长命百岁。

林瑶小小一个,坐在凳上,往前谈身体,碗沿才与她的鼻子齐平。

要很努力睁眼,才能看清碗里做了什么。

“哇,是汤饼。”

林瑶狂咽口水。并并筷子,瞧了玉娘好几眼,怯怯生生的。玉娘点头,她才敢下筷子吃。

一挑,挑出长长一根细面来,笑得好开心,“好长。”

刚呼呼吹了下热气,面条突然断了。

玉娘脸色一凝,林瑶吓得瑟瑟发抖。不料,玉娘只是把碗朝她推近些,“再夹就是了。”

这一顿,林瑶吃得又满足,又幸福,好像在做梦。

吃完了,玉娘还替她揉肚皮。揉到一半,玉娘啧声:“险些忘了。”

于是放下了林瑶,去后厨端出灶上蒸着的寿糕来。

寿糕捏成了小山形状,面里揉进了足足的糖、油,还洒了多多的葡萄干、干枣片,一经加热,甜香扑鼻。上头贴着吉祥意味的红纸。

林瑶被勾得馋虫起来,不管烫手就取,差点丢出去。

玉娘轻轻打她手,“跟你爹一个德性。毛躁鬼。”

说着却自己拈起一块来,“吃吧,你娘的手艺,当年在公爷府都是排得上号的。”

她也不管孩子小小一个,听不听得懂。

林瑶就着她的手,啃了口寿糕。立刻笑成了弯弯眼。

“甜。”

又是好几口,连着啃。

玉娘心里得意。

那是,以前做甜点,也是她引以为傲的一手绝活。小姐夜里头想用夜宵,只肯吃她做的。

玉娘叹道:“你要是没出生就好了。”

没这个孩子,她好歹有机会,趁年轻能博个好前程不是?

这句话,林瑶听懂了。

“知道了娘。要是我能不被生出来,不进娘的肚子,就好了。”

玉娘脸色一变。

却见林瑶捧住玉娘粘了油腻的手指,拿自己的衣袖擦了擦。

“给娘亲擦擦。”

寒夜凛风,月和霜雪重。

冷月照在玉娘脸上。她的脸庞,在蒸腾的水汽里软化模糊,变得柔和。

一缕乱发垂在脸颊,尚沾着点厨房的油烟。

“娘亲,你好美。”

玉娘一巴掌打在林瑶头上,“油嘴滑舌。跟你死爹一个德性。”

她猛灌自己一口酒,凉风刀子似的刮。

这只是玉娘心情好的时候。

没过几日,她又不想逗林瑶这个小麻雀了。仍是哄到柴房里,林瑶过完生辰后,乖了许多,等闲不会发出声音。

玉娘觅佳婿也有了进展,挑来拣去,筛出个马员外来。马员外愿意养她做外室,只要她这个人,最好能给他生个大胖儿子。

马员外抱住玉娘狠狠亲脸,“生个大胖小子,奖励你金子银子。”

玉娘假意推拒,“老不正经的。”

商定了,总是会给她个交代的。玉娘安了心。

那些日子,她喝酒都不是借酒浇愁了,是人生浮一大白。常常醉得就睡在地上。

林瑶来推醒她时,玉娘还不乐意。急着去外头挑嫁衣、挑点翠的头面。

“娘,我也想上街去。”

玉娘老不耐烦,“你烦死了。在这待着。”

马员外不知道她有女儿,要不然不会松口,养她做外室的。

林瑶被锁进了二楼的阁道。

而玉娘呢,到底是称心如意。一顶小轿,夜里头遮遮掩掩,抬进了新宅子。

郎情妾意的,好一阵蜜里调油。

好冷的雪天,那些天雪片子跟鹅毛似的,不要钱地下。

玉娘被诊出喜脉来,拿腔作调的,被马员外的正头夫人打上门,灰溜溜又回租赁的老宅里,避避风头。

她闻见说不出的恶心臭味。还以为是犯了孕呕。

循着臭气,才找到阁道。二楼阁道,一面完全开放漏风;一面是锁上的房间。

角落里蜷缩着小小一团,自己扒光了衣服,已经出现青绿尸斑。

林瑶抱着玉娘打发她的画本。

玉娘掩着鼻子,抽出来一看,画的都是些街头巷尾的小吃。

“小鬼,馋死的。”

其实,林瑶是活活冻死的。

玉娘是真忘了。直道晦气。撑着后腰,在院子里就近挖坑把林瑶埋了。像埋死猫儿似的。

完事,洗了好几回澡,自己闻自己的手臂,都深觉嫌弃,“臭死了。”又做了彻夜的怪梦,梦见林瑶在阁道里冻得发抖,拍门拍了半晌,没人开门,满口里叫唤:“娘,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醒来还是冬雪飘飘。忘了大半。

偶或路上碰见相熟的婆子,问起瑶瑶来,玉娘笑眯眯,“福薄,病死了。”

玉娘养了个大胖小子,腰杆可挺得更直了。马员外来老宅里接她,她打算风风光光回去。小别胜新婚,两人又搅作一处求快活。

厮混数个时辰。

林瑶的尸体,是在雨夜浮出的。

马员外隔窗看见了,吓得不轻,“有小鬼啊。”

玉娘望出窗去,念叨:“烦死了,和她爹一个德性。”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

要不你还是把我叉了吧

被道侣逼迫祭剑后

洄天

纯白恶魔

山主之女

<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
×
在鬼怪文里奋斗成地府土地公
连载中龙织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