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 29 章

裴牧之漫不经心低下头,正对上谢媛惊恐愤恨的目光,她的样子很狼狈,头发散乱,身体不知是因为冷还是因为害怕,颤抖不停。

“李密,你到门口守着。”裴牧之盯着谢媛,一面解开自己身上的披风,披在谢媛肩上。

李密满怀疑惑,出门时灵光一闪,猜出她就是谢媛,他快速的打量她一眼,果然是她,王爷书房中那幅画的画中人。行动前,萧广义千叮咛万嘱咐,不要伤害的人。

暖意伴随着男人的气息,盖在谢媛身上,她下意识要扯落披风。

“阿媛,不要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裴牧之的双手按住谢媛的肩膀,并将披风的系带系好。

谢媛像一只受惊的小猫,觉得自己今日大概在劫难逃,却仍然心存侥幸,忍不住试探,“裴牧之,如果我说,我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会说出去,你会放了我吗?”

裴牧之好像不懂她话中之意,只是温柔反问:“阿媛,你为何独自一人在此,贺兰仪呢?”

谢嫒咬唇不语,他这样问实在让人觉得不怀好意。

“难道是危难关头,贺兰仪抛下你,独自逃生了?”

“没有。”谢媛硬邦邦回道,她讨厌他那种戏弄的语气,“贺兰不是那样的人!即使所有人都抛下我,贺兰也不会。”

“是吗?”裴牧之神色莫测,居高临下的俯视谢媛,“你可真是信任他啊。”

谢媛自觉逃生无望,不想与他兜圈子,便直接说道:“裴牧之,你为什么要杀卫国公,无缘无故杀害一个好人,你不会愧疚吗?”

“好人?”裴牧之好像听到了一个大笑话。

“有什么可笑的?”谢媛拧眉。

谢媛认定贺兰屠嘉是好人,不是因为他救过她,不曾看不起她。而是她偶然听到一个待女讲述,说某次卫国公用膳,粥中有一只虫子,他看见后,不发一言,捡出虫子,继续喝粥。

这样一个体谅他人的人,又怎么可能是坏人?

“阿媛,你以为的好人与我的舅舅,一同害死了我的兄长。”

谢媛惊愕,裴牧之的舅舅,那不就是皇帝陛下吗?

裴牧之幽幽说道:“阿媛,你听过元和二年的事吗?”

谢媛点头,“我听弱柳说过,当年,魏国征战宁国,直抵宁国国都,就在快要胜利之际,遭到宁国暗算,主帅出了意外,最后只能选择退兵。”

也是在那一年,她捡到了身受重伤,失去了记忆的望月。

“暗算?”裴牧之讽笑,“我与大哥不是被宁国暗算了,而是被我的好舅舅,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暗算了。”

“不可能。”

谢媛不相信,一国之君怎会行如此之事。赛伯伯讲过,开疆扩土是帝王最大的功业,裴氏如果能收复宁国,南北统一,于皇帝,于整个魏国都是好事呀。

“皇帝不会做这样的事。”谢媛说:“他毒杀你大哥有什么好处?”

“阿嫒,抛弃你对皇帝这个称谓的幻想,一国之君也是人,而只要是人,就会嫉妒、害怕。”

谢媛神色惶惶,她正在陷入一个巨大的漩涡,一不小心,便会粉身碎骨,“裴牧之,你不要说了,我不想听。”

“不行哦,是你先提起的。”裴牧之温柔拒绝,“阿媛,好好听着。”

“我的舅舅害怕大哥收复宁国后,功高盖主,裴氏势力扩大,他的帝位会坐不安稳,便与贺兰屠嘉秘谋,向我们兄弟二人下毒,并且联合宁国反攻裴氏军队。”

裴牧之娓娓道来,谢媛匪夷所思,皇帝为了铲除权臣,居然出卖自己国家的利益。在她心目中,皇帝就是天底下最大的存在,谁都要听他的,这样一个至高存在居然会畏惧自己的臣子。

“他当年娶了我的姑母,依靠裴家,才登上的皇位,转眼间,就恩将仇报,欲置我们兄弟于死地。”

谢媛脑子很乱,她从小生长在杏花村,那里民风纯朴,邻里之间相亲相爱,彼此之间争吵都很少,哪里见过这种事。

“阿媛,我兄长一生的目标便是收复宁国,统一南北,从来没有任何不纯的心思,却被皇帝如此猜忌,死于这样的阴谋诡计之中。”裴牧之说道:“贺兰屠嘉害是最大的帮兄,同皇帝一起谋害我的兄长,如此,你还认为他是一个好人吗?”

“所以,你要杀卫国公,为你兄长报仇,还有……”谢媛脑袋发胀,她一时无法理清头绪,但慢慢她从这些话语中,她得出一个惊人的,令人不可置信的结论,“那些刺客的主始者是你,是你杀死了皇帝陛下!”

裴牧之没有否认。

冷意瞬间从四肢百骸泛起,谢媛呼吸困难,“这是不对的,裴牧之,这是不对的。”

是弑君不对,还是亲人之间,却为权力、仇恨彼此残杀不对,谢媛分不清楚,她只是觉得可怕。

谢媛后退,她想远离,远离这个男人,望月怎会变得如此令人恐怖?

脚绊了一下,裴牧之连忙伸手搀扶,谢媛却如惊弓之鸟般,躲了开去。

裴牧之神情黯淡的垂下双手。母亲、下属,裴府所有人都期待他为大哥复仇,以血还血,以牙还牙,所有人都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就连他,也差点以为自己是正义的。

裴牧之自嘲。

无论别人如何看待他,唯有谢媛,唯有她,他不愿谢媛把他看成狠戾无情的冷酷之人。

裴牧之低垂着浓密的睫毛,“阿媛,你不要讨厌我,也不要怕我,我也不希望事情如此发展。”

谢媛不语。

裴牧之语气悲伤,“我只是为了自保,他要杀我,那些红衣舞姬便是他派来的刺客,若非我事先得到消息,今日死的就是我了。”

谢媛不免忆起初见他的惨状,身中剧毒,面容尽毁,也许……有些事情确实是身不由己。

不,她怎能去可怜他!她的性命尚且被他掌控,居然不自量力去同情一个主宰她生死的人?实在可笑。

“裴牧之,你告诉我这一切,是不准备放了我吧,你要如何处置我这个知道你弑君秘密的人?如果你要杀我,念在我们相识一场的份上,请痛快些。”

裴牧之叹息,她为什么不懂他对她的心呢?他是多么想她,他想抱她,吻她。

看到她与贺兰仪亲密,他多么嫉恨和痛苦。也许,这是一个好机会,他可以把她藏起来,谁也找不到,让她永远只属于他。

可,当触及谢媛戒备的眼神,那些疯狂的想法熄灭了,他不能那样做,她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性子,她会永远憎恨他的。

裴牧之脸上神情变幻不定,最终,他说:“阿媛,你走吧。”

谢媛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可见裴牧之转身,机不可失,她几步蹿到门口,正要开门,裴牧之又说了一句,“今日之事不要说出去。”

门已半开,谢媛扶着门楣,顿了顿,她什么也没说,只身便往外冲了出去。

李密看着谢媛走了,他才进屋,他不明白,谢夫人知晓了这样大的秘密,王爷舍不得杀,最好的办法就是关起来,为何要放她走呢?

“王爷,谢夫人会保密吗?”

裴牧之右手扶着门楣,仍然注视着远处,可谢媛的身影早已消失在曲折的小径之中。

谢媛一直跑,只想离裴牧之越远越好,直跑得再也看不见那个地方,看不见他,谢媛才停下脚步。

因为跑得太急太快,身上出了汗,谢媛用手拭额头,正好看到肩上的披风,谢媛解下披风,想了想,最终把它扔在草丛里。

这一幕恰巧被赶来寻她的贺兰仪看见,他不动声色,除了关切她的安危,什么也不多问。

“贺兰,我们回家。”

“好。”

坐在回去的车上,谢嫒依旧后怕不已,那座辉雄富丽的宫室,好似成了一个巨大的怪兽,另她胆颤心惊。

可是,即便回到贺兰府,也不能让谢媛心安,尤其她得知贺兰屠嘉爱伤了,所有人都认为这是意外,毕竟宫宴上被刺客殃及的池鱼,不只他一个,只有谢媛晓得,这不是意外。

裴牧之是幕后的凶手,他不仅要杀贺兰屠嘉,而且已经弑君,所有人都不知道他的阴谋,不知道他的真面目,包括新帝。

先帝遇刺身亡,国无正主,裴皇后与裴牧之当机拥立十五的陈留王为新帝,而新帝只有十五岁,未及冠,由裴太后主持摄政。

新皇登基的第一件事就是加封裴氏,封裴牧之为晋王,领大将军、雍州刺史、兼尚书令等职务,享受剑履上殿、入朝不趋、赞拜不名的殊礼。

追封裴牧之的祖父为柱国大将军、定国公,父亲为太师、渤海王,兄长裴坦之为荆州刺使、宜阳王。

羡阳长公主裴夫人为渤海王妃,福康公主成了晋王妃。

谢媛不晓得那一长串官职、特殊的礼遇代表什么,只有一种不可名状的荒谬。被杀者的儿子竟然给凶手加官进爵?这是怎么一个颠倒是非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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