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侯府就敢公然掳人,这样无法无天,若再不加以管束,还不知会闯出什么祸事来,到时候是要拉着全族人与他陪葬么!”
“全族人陪葬?那可得诛九族的大罪!宽儿是我们看着长大的,他什么样难道我们不清楚,他最多爱泡在女人堆里,做其他事是没胆的!”
“和外贼勾结这事又怎么说?他勾结的那两个已经被抓到了,七叔还要替他开脱?”
这时,一道苍老的声音在堂屋里响了起来,“他是怎么你了,你就这么恨他,非要打死他,他可是你们梁家的长孙!”
梁骁急着回:“哪是孙儿恨他,是他做出勾结外贼,劫掠家里的事,这要被州府衙门逮住,定是要判强盗罪的!他是孙儿堂兄,孙儿怎么可能要打死他!”
短暂沉默后,梁骁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他明年就三十了,还整日无所事事,不思近取,这时惩戒一番,让他长长记性,孙儿也是为他好!”
七叔又说:“惩戒?那侄儿要怎么惩戒你堂兄?”
梁骁又回:“外面打二十,他打五十,然后闭门思过三年,这三年不准过到这边来!”
“祖母,祖母救我!打五十孙儿该没命了!”
梁宽讨饶的哭声响起来后,那道苍老的声音也跟着一并哭,直哀叹“孙儿命苦”。
一时之间,堂屋里一阵戚戚之声。
苏慕昕在外听得心跳加速,浑身冒汗,正要步上台阶,请守在门口的两个丫鬟帮忙通禀,孟娇忽然一把拉住了她。
她拉住的是苏慕昕的右手肘,正是上午被梁骁用茶碗砸中的地方,苏慕昕痛得冷汗直冒,对这个人的厌恶到达了极致。
刚才她明确告知孟娇她手肘有伤,但孟娇其他地方不拉,偏偏拉她受伤的地方,可见其心肠歹毒。
“苏小姐,有句话忘说了。”
孟娇凑到她耳边,威胁的说:“别忘了宽儿可是老祖宗的心肝宝贝,要你去求情也是老祖宗的意思。如果你敢临阵倒戈,当那战场上的叛徒……”
她冷笑一声,继续道:“你是知道老祖宗的脾气的,就算一时拿你没办法,你手底下的那两个终归活不成。难道孙儿忤逆了祖母,祖母不能撒气?祖母要撒气,娇客动不了,拿两个下人撒撒气,难道孙儿会不准?就算孙儿不准,祖母的好儿媳难道也不准了!只怕你以前叫作‘母亲’的那位会主动将你手底下的那两个给送过去。”
苏慕昕转头,怒目而视。
的确,孟娇说得是事实,如果梁骁执意惩治长房的人,二房这边必然要退让一步,王宏君倒真有可能拿她身边的人祭旗。
这件事只有她自认倒霉,但她决不给梁宽当妾!
“你再瞪我也没用,这就是个人的命。”孟娇说完,一把推在她的单薄的背上。
苏慕昕踉跄了几步才站稳,更加确定心中所想。
待丫鬟通禀后,她鼓起勇气,率先进了堂屋。
里面乌泱泱的,有主有仆,有男有女,足足有十余人。
她一进堂屋,十余双眼睛就齐刷刷地落到她身上。
一位鬓发如银的老母一见她来了,变得气定神闲,由两个丫鬟搀扶着坐回了主位。
余人各有神情,皆沉默不语。
苏慕昕往众人身上匆匆一瞥,不由自主地颔首低眉,轻盈盈地往主位走。
走了两步就忍不住往前觑,梁宽这时被几个家仆按在长凳上,正回头看着自己,他眼角有泪,一脸不服。
先前跪在花厅的那几个并没在这里,薛斐也没在,一旁花厅静悄悄的,不知被押到了何处。
她面无表情地绕过去,走到距主位三米远的地方便停下脚步,恭敬地跪在地上,向前连磕三个,道了声“祖母万安”。
坐回主位的老母叫殷婉贞,是第一代安平侯、就是梁骁爷爷梁凌锋的原配妻子。
此乃将门虎女,跟太祖皇帝上阵杀过敌,因自己的军功就得二品诰命,丈夫过世后加封一品诰命。
她眉粗眼大,精神矍铄,身穿朝廷赐下的一品诰命服,极有威严。
陪坐在下首的是她二儿媳妇王宏君,她今日身穿三品诰命服,冷眉冷眼,不苟言笑。
苏慕昕又向王宏君盈盈一拜,道了个万福,然后又向站着的那三个一一福身,挨个叫去。
第一个是安平侯梁骁,他皱起眉头,似乎在猜测苏慕昕的来意。
第二个是大老爷梁頫,他和以往没差,圆眼,直鼻梁,颌下蓄着长长的山羊胡子,身穿及履长的道衣,像一仙风道骨的神仙真人。
打量了苏慕昕好几眼,他眼神深邃,显得莫测高深。
第三个是七老爷梁贯,他穿戴随意,额上绑了根襄玉的抹额,身上穿着棕绿色绣着花鸟鱼虫的直衣。
这位自搬出去后就在山里开了一家道观,成日与野兽、“山精”为伍,比三年前瘦,胡须比三年前长,倒像一条长了长胡须的大鲶鱼。
他向苏慕昕点头致意,拢了一下衣袖,走到旁边坐下。
他一让开视线,苏慕昕就看到角落里还坐了一人,那人四十刚出头,皮肤黝黑,下巴有不少胡茬子,穿戴简朴规矩,苦着脸,老老实实地坐在角落里,像一只被砍了脚的鳖。
她稍微一回忆就想起这人是谁,以前老侯爷在世时,每年过年都会过来。他是梁老太爷第四子梁暧,只是不是殷老生的,是梁老太爷的妾氏所生。
苏慕昕连忙走过去,向他福身,叫了声“四叔”。
“苏小姐,无须多礼。”梁暧微微一笑,向她点了一下头。
“苏小姐,”
梁骁这时叫了苏慕昕一声,“你刚刚不是心闷,回屋休息去了么?”
苏慕昕正要回答,帘外有人说“大夫人来啦”,跟着门帘被人打起,从外走进一老一少两位妇人,不是孟娇和史霞是谁。
孟娇一进屋就笑着向众人说:“还真巧了,刚刚在园子里看到苏小姐,就一起过来了。”
王宏君一听此言,当即讥讽,“那还真是巧了,比出门遇菩萨还巧。”
“能遇到菩萨也是有福之人。”
殷老慢条斯理地回了二儿媳妇一句,跟着指着二儿媳妇对面的空椅:“大儿媳妇,你也劳累了,快坐下吧。”
王宏君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一个字也没说。
“母亲,儿媳哪敢坐呀!”
孟娇猛吸一口气,突然掩住口鼻,大哭起来:“一直在这个家兢兢业业,没想到儿子没教好,惹了侯爷生气,儿媳惶恐呀。”
史霞连忙扶住婆母,也跟着哭了起来。
孟娇继续哭说:“原本是一家人,这样闹一场,传扬出去还不是惹人笑话,难道哪家还会夸赞大义灭亲之举。”
“大伯母这样说,反倒是侄儿的不是了。”
梁骁气不打一处来,不想与一妇人在此事上过多纠缠,转而向苏慕昕说:“这里没你什么事,回屋去。”
“苏小姐是苦主,这件事因她而起,怎么没她的事。”
殷老斜睨孙儿一眼,然后收回视线,看向苏慕昕,柔声对她说,“孩子,别怕,你的来意是什么?”
苏慕昕偷瞄梁骁,见他皱着眉,一副耐性快要消磨殆尽的表情,她深吸一口气,再次向殷老拜倒:“老夫人,昨晚之事是一场误会,并无掳人一事,宽爷……是闹着玩的。”
她埋着头,看都不敢看梁骁一眼。
梁骁心里跟明镜似的:“苏小姐,你再怎么也是家父故人之女,如果有人在安平侯府为难你,本侯为你做主。”
“你一直说你堂兄强迫苏小姐,那苏小姐伤哪儿了?是缺胳膊还是缺腿了?她这还不是好好的。”
殷老转头夸赞苏慕昕明事理,并让苏慕昕放宽心,有她在的一天,没人敢难为她。“你也叫老身一声祖母,如果你和宽儿真有情,祖母为你们做主。”
苏慕昕听得暗暗着急,正要解释她和梁宽并无私情,不想梁骁走到她身边,也要给她做主,让她实话实话。
“侯爷,昨晚真的是误会。”
她左右为难,觉得这件事是自己愧对这位兄长。虽说他是想趁机整顿家风,但实实在在也是在为她出头,而且昨晚答应出来作证,这时候阵前倒戈,她甚至有种背叛了他的感觉。
“我这是为你做主!”
梁骁恼怒极了,低声喝问:“难道真是你主动勾引?”
“苏小姐是苦主,苦主都不追究了,孙儿还不罢手吗?你是祖母孙儿,宽儿是你堂兄,也是祖母的孙儿,手心手背都是肉,祖母看着你们两兄弟起了龃龉,兄弟阋墙,祖母心如刀绞呀。”
殷老说到这儿,后面的话就再也说不下去了,拿着手帕伤心欲绝的哭了起来。
梁頫赶紧走到母亲身旁,弯腰劝慰母亲,跟着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都是我那不争气的儿子惹母亲伤心了。”
梁宽一脸不服,这时说:“我也没对她做什么,既然你们觉得我占了她便宜,那我纳了她,给她一个名份好了。反正我们梁家养了她那么多年,便宜外人还不如便宜我呢……”
“说得什么昏话!”
梁頫怒视儿子,越看越气,抢过护院手中的大板,朝儿子屁股上重重打去,“大晚上的你开什么玩笑不好,开这种玩笑,吓着苏小姐不说,还让你堂弟误会。”
“哎呀,你打儿子做甚!他那么大了,你从没打过他!”
孟娇哭着就来拉丈夫,史霞不敢拉公公,在旁哭成了泪人儿。
梁頫甩开妻子,打了十来下才住手,指着苏慕昕,命令儿子跟她道歉。
梁宽哀嚎连连,偏头看着苏慕昕:“苏小姐,昨晚原是开个玩笑,没想到吓到你了,对不起呀。”
直到梁宽挨了打,并向她道歉,苏慕昕心中的委屈才真真正正的缓解不少,虽说他道歉道得并不真心,但总比什么都没有的好。“宽爷以后还是不要同慕昕开这样的玩笑,慕昕胆小,经不得吓。”
梁骁见家里人串通了苏慕昕在自己面前做戏,不由得怒火中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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