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庭语立刻调出地图软件看了一下这个定位,是在长野周边的一座山的山脊西侧。
这是琴酒和他之间惯常的信息沟通格式,意味着琴酒在今天晚上23点34分会到达这个位置进行观察或者伏击。林庭语查了一下这座山的海拔,根据定位估算了点位高度,然后在地图上查找起来。
从这个点位的辐射角度和琴酒的通常射程看,范围内符合樋口警官说的,在“一座山上”的见面地点只有一处:
在那座山的西北方位,大约350米处的另一座比较矮的山。
为了方便见面,“曙雀”不大可能把地点定在茫茫一片的荒郊野地里,谁也没法在长野郊外过分茂盛的山林里迅速找到其中一棵树。而在目标的那座山上,唯一被标记出来的建筑,名字是“长野第三兵工厂(已废弃)”。
这个地图软件是组织开发的,林庭语并没有修改过里面的信息,所以这个标记他能看到,琴酒那边也同样能看到。既然琴酒选择在那里蹲点,就意味着琴酒瞄准的地方很有可能就是这座废弃兵工厂。
但是为什么琴酒会突然出现在长野?
是因为收到了“曙雀”重新出现的情报吗——如果之前的未接电话是因为这件事,那琴酒得到消息,和樋口等人跟踪林庭语出草津,几乎就在同时了。
日本警察厅之前的邮件说,樋口等人是因为刚好在草津附近执行其他任务,所以就近被系统分派了紧急指令,不得不在草草商议和上报之后就追出来,也没来得及通气就匆忙对林庭语动了手。且不说这个理由是真的还是掩饰,至少时间点上不会出什么大的误差。
而琴酒对“曙雀”的关注,在组织内人尽皆知。以日本分部情报组平时对琴酒那种围追堵截的架势,如果情报组人员得到了有关“曙雀”的信息,一定会以最快的速度报给琴酒邀功。
同样,如果琴酒收到了“曙雀”针对杜凌酒的消息,并且威胁如此迫在眉睫,他也一定会立刻通知杜凌酒——这就是之前连着两个未接来电的缘由。
假设琴酒的消息源在国际刑警组织内,以国际刑警组织内部流程的处理速度,琴酒起码昨天就应该得知这个任务的详细情况了——而且上一次“曙雀”重新活跃,琴酒也毫不知情,这可以从侧面证明琴酒的情报来源不在国际刑警组织内。
那么,琴酒也是今晚才收到情报,就说明——
如果不是因为这两个看起来毫无心机的年轻男女警官大声密谋的时候碰巧被组织人员听到,那就很可能说明,他们上报消息的对象里,潜伏着组织的线人甚至是组织成员。
林庭语沉思片刻,然后冷不防地发问:“筱原小姐?你们之前都把‘曙雀’的事上报了谁,我这里收到了好几封解释邮件。”
本来还在副驾驶座昏昏欲睡的女警官浑身一震,表现出了类似于上课打盹的时候被老师点名起来回答问题的惊慌失措:“啊什么——诶?哦哦。奇怪,没有告诉很多人啊,就是跟直属上司说了一声,越级上报会被骂的……”
林庭语看她的神情不像作伪,继续问道:“你的直属上司?”
筱原回过头茫然地看了看樋口,过了几秒钟才露出恍然大悟的样子:“哦!我们是不是还没有自我介绍过——那个,其实我目前还是东京警视厅刑事部的人啦。本来后天要回去结业考试的,也不知道能不能过……樋口的话是和我一起的,在公安部,不过已经准备借调到警察厅去啦。”
林庭语根据她话里的信息进行二次确认:“所以你们是分别上报了东京警视厅刑事部和公安部的管理官,不是同一个人吧。”
筱原连连摆手:“不是不是,怎么可能是同一个人,除非他精分左右互搏啦。即使是我和樋口认识这么多年的关系,有时候任务就快完成了突然被一群公安冒出来摘果实,我也还是会气得发信骂他的哦!”
无辜被连坐的樋口:“说了不关我事啊!谁抢你案子去骂谁好吧!”
……日本刑事警察和公安警察还真是跟传闻中的一样气场不合啊。
林庭语心里有了初步的猜想。他还需要进一步证实,于是简单浏览了一下苏格兰刚刚转发过来的邮件,然后回复琴酒:
以下位置是日本警察,别打错人捅了马蜂窝。——Dolin
随信附上了一份简单的地图标注。
琴酒办事向来低调,除非必要,从来不会跟警察直接对上,收到这封邮件以后,必定会避开这些点位。而且越是熟练的狙击手,越是追求一击制胜,不会在无关人等身上浪费子弹。否则如果被对方发现,循着弹道反击过来,不但丧失了先发制人的优势,还会丢掉真正重要的目标。
琴酒的回复很快:
知道了。这几个位置也是,可以拿来挡枪。——Gin
返回来的是一张在他原本的图注上增加了五个点的新图。
林庭语大略扫了一眼,就关上了这封邮件。
诸伏高明,如果他之前看过的资料没有更新,应该是隶属于长野县警察本部的刑事警察部门,手底下掌管的自然也是长野的刑警。因此,诸伏高明发送给苏格兰的信息,是长野刑警埋伏的点位。
日本公安向来喜欢搞神秘主义,不怎么跟其他部门共通情报。琴酒补充的那些点位,应该是长野公安的人。
而琴酒能在短短的时间内,拿到这样一份重要情报——
那个向琴酒通风报信的人,来自日本公安的线条。或者更准确一点,极有可能是来自东京警视厅的公安部那位管理官,以及他手里情报可能流向的渠道。
萨马罗利一边开车,一边抽空瞄一瞄窝在他怀里的林庭语。
自从开始看邮件,林庭语就进入了他所熟悉的那种,神色淡淡地垂着眼的状态。这意味着林庭语正在集中精力思考和分析——以及筹划着什么十分重要的事。
通常不是什么轻松愉快的事。
而林庭语在思考过程中先后提出的问题也非常奇怪。如果说第一个问题萨马罗利还能猜到,是因为诸伏高明突然联系了林庭语——这不难想象,诸伏高明做事一向以谋定后动的细致出名,会想到先行联系作为任务中最重要的诱饵一环的林庭语确认行动详情,也是很正常的事——那第二个,针对筱原警官的问题,以及后续的追问,就实在不知道用意在什么地方了。
乍一看好像只是很普通的,因为突然收到太多邮件而感到困扰的抱怨。
但萨马罗利很清楚,杜凌酒不是会在意这种小事的人。不如说,只要不涉及原则问题,就算踩在杜凌酒的雷区上疯狂蹦迪,杜凌酒也顶多是露出无语的表情,默默掉头离开,最多是被烦过头了开口刺上一两句,事后也不会特别打击报复。从这一点看,杜凌酒比组织的大多数人,甚至是比这个世界上的大多数普通人,都来得好相处多了。
如果不是因为这一点,他当年也不会……
被推进那个狭小的房间时,萩原研二心里想着的都是:终于来了。
他早就听说了最后的这一次测试——在这次测试前,他已经凭借着装乖扮可怜,成功哄得负责他的护士给他偷偷改了无数次用药报告。
虽然每次都说着“败给你了”,对他含在嘴里不咽下去的药片睁只眼闭只眼,但在最终测试前,那个年轻的法国姑娘还是目露不忍地给他注射了整整一管没有标注的药剂。
“对不起……但是这种药有没有使用,差别很大。即使是聪明的kenji先生,也没有办法装出来合适的反应的。”
在冰凉的药水让整只手臂都变得僵硬起来的时候,法国姑娘用不太标准的发音叫着他的名字。她还是没搞懂,kenji是名字而不是姓氏。
“这次测试会用上多导生理反馈仪,也许您不太清楚,总之和以前那些翻翻眼皮的检查完全不是一个档次的。”她像是想到了什么很可怕的事似的,露出了恐惧的表情,“而且这次负责测试的,是那位传说中的林先生。”
萩原研二努力对抗着脑子里一阵胜过一阵的晕眩感,尽量保持着自己平常的笑容,想要安抚这个踌躇着不愿离去的姑娘:“没事的,我会带着你的祝福扛过所有挑战的哦,请像以前一样给我好运吧?”
法国姑娘看上去快要哭出来了:“不,要怎样向您说明呢,那个人是……他是个Basilic。没有人能在他的注视中幸免于难,从来没有……”
她说出了一个萩原研二闻所未闻的词。萩原研二有心想追问,但门外已经传来了催促声,吓了一跳的年轻姑娘差点把手里的托盘摔了。她匆匆收拾好东西,快速应答了一句萩原研二听不懂的话,最后再回头看了一眼,就不舍地飞快推着药品车离开了。
再之后也不知道等了多久,进来了两个戴着口罩的男人,一边一个把已经路都有些走不稳的萩原研二架起来,拖过了走廊。萩原研二努力数着自己走下的台阶数,但那种药剂的效力确实很强,他数到大约三十的时候,脑子就已经恍惚得想不起下一个数字是什么了。
但他至少知道自己下了两层楼,然后进了走廊过去的第五个房间。被塞进冰冷坚硬的铁质约束椅里,闻到空气中熟悉的,令人昏昏欲睡的药剂气味时,萩原研二还能平稳地说出一句话:“抱歉抱歉,勒得太紧了,我有点喘不过气了,能帮我放松一点吗?”
正在他旁边固定导线的口罩男眼神有点诧异,但还是帮他稍微松了松胸口的绑带。
“谢谢。”萩原研二对他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然后他转过脸,对正前方不远处几乎占满了整面墙的大块玻璃窗,保持着同样的灿烂笑容打了个招呼:“嗨。”
即使在那面玻璃上,他只能看见自己冷汗涔涔的脸。
过了几秒钟,一个经过变声的嗡嗡作响的电子音在房间内回荡起来:“你的名字。”
Basilic(法语,对应英语单词为Basilisk)据说原型来自埃及眼镜王蛇的一种蛇怪,对的就是哈利波特里那个BOSS,不过那个BOSS已经离最开始的形象很远了,这里取的是原始版本,也就是普林尼《自然史》的描述,感谢知乎@月影君 的考据文章《浅谈蛇怪系列》:
“有一种叫Basilisk的蛇拥有相同的能力(目光凝视可以致命)。它产于昔兰尼省,身长不超过12指宽(约20厘米),它的头部有白色斑点,特别像一种王冠。它发出嘶嘶声的时候,其他蛇类都会落荒而逃。它不像其他蛇类那样蜿蜒而行,而是隆起身体的中部向前移动。除了接触之外,它还可以通过气息毁坏灌木,烧焦草地,击碎岩石。”
其实一开始林的形象不是蛇,但是我写了几章以后意外看到这篇文章里引用的上述描述,哇哦实在太棒了,立刻用起来!(等一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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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夏日烟火之逝:萩原研二篇(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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