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庭语是在一阵剧烈的晃荡中醒来的。
他没有立刻睁开眼睛,而是默不作声地随着震动的节奏,小小活动了一下躯干和几处大关节,感受身体各处传来的感觉——好痛。
后脑被猛力撞击的地方还在隐隐发胀。右肩胛骨外侧也在一阵一阵泛酸。被不自然地屈曲起来的肢体,随着知觉的恢复,像是躺在刺麻丛里一样,被无数根针扎着一样地疼。
周围一片漆黑,是个相当狭小逼仄的空间。像是个箱子,壁板又有些弹性——下方传来细微的轮毂声。
是个拉杆箱。
他被装在一个拉杆箱里运送着。
既然不会被察觉,林庭语就坦然睁开了眼睛开始打量这个箱子。
材质柔韧,摸上去并不冰凉,大概是廉价的塑料壳,但要徒手由内至外打破还是超出了他的能力。
拉杆箱的侧边是尼龙拉链。林庭语小心地保持着身体重心不移动的状态,以免被外面的人察觉到他已经可以活动了,然后尝试着伸出手去摸索拉链扣的位置。
他的双手被绑在身后,用了胶带,捆得很紧,移动的时候皮肤被撕拉出轻微的疼痛感。但花费了一点时间以后,林庭语还是找到了就在拉杆箱底部的,可以开启这个箱子的拉链扣。
方便捏住拉开拉链的那枚拉片肯定是在箱体外部的,但从里面小心抵住拉头向一侧推开,也是有机会打开这个箱子的。
终于,在他的指尖也开始发麻时,那枚小小的塑料扣动了一动。
是可行的。
林庭语立刻停下了动作。他需要确定外部的状况,才能继续开启这个箱子。否则意外惊动了绑架他的人,想跑也跑不掉了。
而且有的拉杆箱会在外部设计额外的扣锁,光是打开拉链并不能算保险。
他屏住呼吸,慢慢地转过头,把侧脸抵在箱壳上,仔细聆听起外面的动静。
急促的脚步声,频率已经是在小跑了。路况并不好,拉杆箱频繁地磕在什么地方上弹起又落地,和箱内沉闷的霉味合在一起,让林庭语有点头晕。
大概是老城区的步道,砖地不太平整。
只有一个人的脚步声——这不是什么好消息,只有一个人意味着他不会有闲聊,也就无法透露出信息。
周围的环境相当安静,隐隐像是有些人声,但听不清晰。没有车辆或者路边门脸大音箱的叫卖声,可能已经深入居民区了。白天是居民外出工作的时间,楼道间很少有人,也无法在这时候向路人求救。
林庭语努力回想了一下遇袭的场景。但当时他集中精力在思考聂展青提到的问题和解决方案,又是背对着路口,并没有注意到谁悄悄摸到了他的身后。接着他的后脑遭到重重一击,顿时就晕了过去,也没有看见袭击者的模样。
会是谁呢?
林庭语捋了一遍最近的经历,实在不觉得自己有什么被绑架的价值。
绑架无非是求财、寻仇和要挟。
要是求财,他还可以操作一下,只是对方一直没有提出要求,也没有给林庭语交涉的机会。
至于寻仇,林庭语自忖并没有得罪过谁。父母去世以后,他自己居住在市郊的房子里,平时除了上班就是窝在家里看书,偶尔去履行一下社交义务。一起长大的好兄弟陆阳都看不过他这种单调的生活,特地搬来一起住,矫正他的种种不规律作息了。
倒是要挟……总不会是聂展青语焉不详的那个“组织”时隔多年又想起来他了吧。以前明明都已经说解决了的,难道聂展青最近跟那个“组织”又闹僵了吗?
平静的生活过得太久,防备心早都消失殆尽了。何况现在还是大白天的市区——确实是太过懈怠了。
林庭语有些艰难地把手移动到侧旁,摸了一下自己的口袋,里面果不其然已经空了。这绑匪还相当专业,知道把他的随身物品都扔掉,以防被定位跟踪。
……咦。
林庭语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他小心地晃动了一下右臂,衬衫袖口处好像有个什么东西。
啊。对了。
是那个。
手指插进袖口,把它撑开了一丝缝隙——然后一个小小的白色耳机就顺着这点缝隙滑出来,被林庭语一把抓住。
是松田阵平做的那个耳机。
因为得知了这个耳机还有爆炸的功能,觉得放在口袋里和其他东西混在一起,万一磕碰到哪里真的爆炸了——虽然松田阵平保证不会,但林庭语总有些不太自在。
所以他斟酌再三,把这枚小小的耳机塞进了衬衫袖口里。他的这件衬衫是宽松的版型,袖子里装个小东西,外表上是看不出来的。
绑架他的人估计也是赶着撤离,没有时间完完整整地搜一次身,只把他口袋里的东西掏掉算数,所以才漏了这个耳机。
林庭语试着按住了耳机柄上的按钮。松田阵平之前教他的操作是长按最末端的按钮可以启动,耳机启动以后会自动搜索信号,如果匹配上了,操作灯光就会转成绿色,可以开始通话。
他目不转睛地侧身盯着映在拉杆箱壁上的那片光晕。
它像呼吸一样,长长地涨满箱子又收敛回去,反复过了大约半分钟的时间,灯光灭了。
没有连接上。
林庭语在心底叹了口气。这种蓝牙耳机通信距离一般都不远,而且很容易被障碍阻隔信号。他现在都已经不知道被拖到什么地方去了,大概早就离那间礼堂十万八千里,信号连接不上松田阵平也是意料之中。
也不知道刚才为什么会突然产生了这种不切实际的希望吧。
他默默地把耳机收回袖子里,然后展平了袖口,这样就不会掉出来了。
以及……
实在是太闷了,这个箱子。
忍耐再三,林庭语还是借着一阵突如其来的碰撞声,悄悄把箱子底部的拉链拉开了一个小口,放进来一些新鲜的空气。
渔港前的山道上。
一名身材高大的青年男性突然停住了脚步。
在这种酷热的环境里,他仍然穿着一件敞开的长风衣,看起来和这座城市简直不在一个季节。不过银色的长发倒是诚实地在脑后系起一个高马尾,显然还是会因为闷热天气而感到困扰。
一道暗绿色的绸带原本随着他的步伐起伏在长发间若隐若现,此刻也随着他的停下,被埋了起来。
跟在他旁边的矮壮男子擦了擦汗,低声问道:“大哥?怎么了?”
银发青年的鼻翼细微地翕动了一下。
然后他慢慢地转过头,视线在港口对面的低矮屋群中搜寻了片刻——停留在了一处屋角旁。
在他的视线内,一名看起来有点鬼鬼祟祟的瘦小男人从墙后探头探脑周遭瞄了瞄,然后拖着一只看起来就很廉价的红色大旅行箱钻了出来,悄悄往港口处跑来。
这个地方说是港口,其实只是一处稍微深一点的海湾,远未达到大中型货轮的吃水标准,只是渔民出海时会用,偷渡船偶尔也会途径这里补给。所以这时附近没什么人。
“大哥?”矮壮男子诧异地说。
眼见那个拖着行李箱的瘦小男人就要路过附近,银发青年忽地一转身,顺手抄起一根在旁边木箱上堆放的铁管,迎着他就是用力一扫!
巨大的风声冲过,让猝不及防的瘦小男人整个被掀飞了出去,一头撞翻了附近的晒鱼架,躺在横七竖八的木条和渔网间发出了痛苦的叫声。
行李箱被留在了原地。
矮壮男子惊呆了:“大、大哥……”
浓烈的鱼腥味扑面而来。银发青年露出嫌恶的表情,倒提着铁管一步步向前走去,直到站在了那个像虾米一样蜷缩起来的瘦小男人脑袋旁边。
“你、你是什么人?”瘦小男人露出畏惧的表情,忍痛爬起来向后快速退开,“我警告你,我老大可是……”
银发青年发出了一声冷笑。
他根本没有理会对方说什么,回手就把铁管用力向前一甩。在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声里,凄惨的哀嚎声几乎响彻了这片不大的海港。不远处的渔屋有人被惊动了,三三两两有留守这片棚屋群的老人孩子出门来查看情况。
矮壮男人有些不安:“大哥,朗姆大人让我们低调一点……”
银发青年不屑地哼了一声,但没有继续痛打在地上翻滚的瘦小男人,而是一扬手把铁管丢进了附近的海水里:“处理一下,伏特加。”
“是,大哥。”矮壮男子立刻上前,一只手就轻松提起了那个还在喊痛的瘦小男子,匆匆离开。他面相凶恶,经过棚屋群时左右瞪了几眼,那些居民就立刻缩回屋里去了。
银发青年看了离去的矮壮男子一眼,回身走向被丢在路边的那只行李箱。
箱子毫无动静,就像是真的装了一堆行李一样。
他弯下腰去——
“你怎么会在这里?琴酒。”
琴酒的动作停顿了。片刻之后,他直起身来,点了支烟,亮出白森森的犬齿咬住:“那你又为什么会在这里,卡登席德?”
新年快乐呀大家!(图文无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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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5章 初心启动之处:松田阵平篇(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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