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子里像是经历过什么灾难似的，所有的东西都像被砸了一样，可怜巴巴地躺在不知道粘了什么不明物体的地上。
流浪汉模样的人随手将外卖丢在歪斜的桌子上，在一地狼藉之间翻找着什么。
宋须满被桌上的一张合影吸引了视线。
合影被摆在唯一一张勉强能用的桌子上，并且被珍视地放在干净的相框里。
画面上的两个男性正看着镜头大笑，其中一个的眉眼有点像此刻正翻找着东西的人。
那人将一本破破烂烂巴掌大小的本子捡起，吹了吹上面的灰尘和蜘蛛网。
袁思竹翻了翻这小本子，里面是一些零碎的话语，字迹十分有力。
“今日收入38，够两个人吃顿饱饭了。”
“今日收入15，空瓶子被那些人抢了……”
“今日无收入，我好像生病了，眼睛有点看不见，也许是恶化了吧。”
“有几个穿着西装的人问我想不想改变现在的生活，明明是肯定的答案，为什么我会犹豫呢？”
……
“我决定好了，有了50万，我们就能不用睡桥洞，也不会被那些垃圾欺负了，我不想后悔。”
“我不想后悔，我不想后悔，我不想后悔……”
“我后悔了。那些垃圾把你和我们的家全都砸得稀巴烂，你的眼球被放在桌上，你的身体粘在地上，对不起，我清理不出来。”
“他的笔记里是什么？”那人打着手语询问着。
同时，他的面庞在不断发生变化，皮肉像融化的蜡烛那样坍塌，一滴滴砸在地上。
接着是两颗眼球，啪叽一下落在一地狼籍上，像融化蛋糕上面的巧克力球。
“是什么？”接着是他的双手，上下翻飞的手掌甩出血肉，骨头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变成扁扁一片。
袁思竹颤抖着捂住了嘴。
空荡荡的胃里有什么东西在不断挣扎着往上涌，她苍白着脸，却看见了非常淡定的宋须满。
宋须满灵巧地避开满天乱飞的血肉，将桌上的塑料袋拿起，一把撕开了塑料袋。
宋须满这才发现，装着食物的盒子上，居然还画着一个可爱的卡通小人。
“咕噜咕噜——”
有什么东西滚了出来，原来是洒满了木鱼花的章鱼小丸子。
等等！袁思竹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
章鱼小丸子每滚一圈，身上裹着的东西就会变少一层，等到它完全停下时，里面包裹着的东西完全显露出来。
那根本不是什么章鱼，而是一颗饱满水润的眼球。
【检测到特殊剧情碎片收集完成，即将开启剧情回溯。】
【注意：特殊剧情碎片是玩家在副本中得到的特殊信息，不进行播报。剧情回溯是已发生过的事件，强制所有玩家共同参与，玩家不可更改事件发生趋势。】
【剧情回溯「杜成建」，已开启……
正在抽取角色……抽取成功！】
【您抽中的角色为：树上即将掉落的叶子】
眼睛一睁一闭，宋须满的视线变高了，她能清晰地听见微风拂在自己身上发出的沙沙声。
阴暗潮湿的桥洞里。
几个衣着破烂的人正围着另一衣着更破烂的人拳打脚踢。
“你不是很爱乐于助人吗？拿出点钱帮帮哥几个呗？”
“你那个聋子兄弟今天不在啊，让你一个人被打，真是可怜。”
“你那聋子兄弟叫啥来着……杜成建！对，等他捡瓶子回来，记得叫他把瓶子送过来。否则……”
“你们是不是傻，他一个聋子能听到你们说什么吗哈哈哈。”
几个人嬉笑了一会，又狠狠往地上蜷缩着的那人身上踢了几脚，再吐了一口痰，几人结伴走了。
地上那人一动不动，宋须满甚至怀疑他是不是死了。
好一会儿，地上那人艰难地爬起来，即使脸颊红肿，沾满了血污，宋须满还是一眼就看出来了。
这就是刚才状似流浪汉的顾客啊！
一阵大风吹来，宋须满死死扒着树枝，可惜没什么用，她被一阵气流吹到了桌上一张熟悉的传单上。
这是鑫鑫大厦的传单。
“小实哥！我们以后不用再住桥洞了。”杜成建对着流浪汉顾客打着手语。
“你看这房子，这以后就是我们的家了，那些垃圾不会再欺负你了。”杜成建的左眼缠着纱布，双手微微颤抖。
宋须满原本是不懂手语的，但此刻她却莫名看懂了。
又一阵气流将宋须满卷上天，原本紧闭的大门破了个很大的窟窿。
窟窿里走出几个拎着棍子的人，正是先前欺负小实的人。
“什么福气啊，就他也能被鑫鑫大厦看上……”那人阴阳怪气地酸了一句。
“你们现在可是发达了，不要忘记我们这几个老朋友啊……”
“到底是没有还是不想拿出来啊？”
“别和死聋子废话，全给我砸了！”
这句话有魔力似的，一时间屋内各处都发出了凄惨的破碎声。
好在这房子不大，没十分钟，破碎声慢慢小了下来。
几个人喘着粗气，不怀好意地对视一眼，然后齐齐看向紧紧将一张照片护在怀着的小实。
“这不……还有个东西没砸吗？”
【剧情回溯完毕】
回来后的袁思竹看向那滩肉泥的目光变得复杂。
“是……什么……”小实的身体已经坍缩了三分之二，他艰难地抬起手打着手语。
袁思竹的嘴巴张得很大，尽量把每一个字的口型都体现地清楚而有分量：“这里永远都是我们的家。”
“不要……自责……”向袁思竹传达完这句话，他的手完全变成肉泥了。
溶解了一半的嘴巴向上勾起，最后蠕动着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袁思竹没看清。
地上的肉泥消失了，连同那份章鱼小丸子外卖。
【送出第二份外卖（1/1），任务变更：经营大饼摊，营业额排名达到前20。】
“饿死了吗已暂时下线，期待下次与您的见面，亲爱的宋大饼骑手。”
袁思竹本来空空的两手中，突然又出现了一沓传单。
她无奈地向宋须满告别：“我的任务还没完成。我要去发传单了，祝你任务顺利。”
宋须满真心实意地回她：“你也是。”
就凭她愿意给小实临终关怀上看，她的确是一个善良的人。
这么善良的人，当时怎么没来算命摊算命呢。
瞧瞧之前来的都是些什么顾客，可把她害惨咯。
…
自从宋须满在小吃街进行算命之后，这个消息一传十十传百，整个小吃街都炸了。
即使看热闹的人居多，想要真心来体验的人却也不少。
“你听说了吗？算命的开了……”
“没关就是开了？”
“哎呀不是那个开了，是开张了。”
眼前一片黑压压的人群，大饼摊还是那个简陋的大饼摊，但这可比第一次的门可罗雀好多了。
“我先来的！”一个人急急忙忙挤出来，往大饼摊上就是一扑，他抬起布满红血丝的眼睛，幽幽说道。
“我好像，被鬼缠上了……”
“等一下。”宋须满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算命不是捉鬼。”
“我知道！我只是想知道，我会死吗？”他的语气突然变得很急切，并且开始啃自己血淋淋的手指甲。
宋须满上上下下看了他好几遍，皱着眉：“磁场不太干净，需要来个护身符。”
“来！”
“购买一百份大饼赠送护身符。”宋须满拿起铲子，笑容满面。
“我要一百份！”
“你把钱给我就行，大饼我就不给你做了，这么多人看着呢。”宋须满示意他看身后黑压压的人群。
“不要了，快给我护身符吧。”男子焦虑得再次啃起了指甲，鲜血滴在地上，形成了一个小小的血泊。
宋须满掏出袖子里皱巴巴的黄色纸，说来这还是白胡子神棍在逃跑时塞她怀里的。
她蹲下身，用食指沾了沾地上的小血泊。
然后开始在黄色的长方形纸上画了起来。
沾满鲜红的指尖在不平整的纸上游走拐弯，每一笔都落在了旁人意想不到的地方。
“这……真的有用吗？”男子愣愣地拿着那“鬼画符”，有些不确定，再看看。
还是很潦草啊！看起来就像三岁小孩的随手涂鸦。
“你是大师还是我是大师？下一位！”
【营业额 2020】
【技能经验值 3】
“不愧是大师，我先前还不信来着，没想到她这么专业！”
“我还是不信，除非先给我看看……”
“你的算盘珠子打的就算我在鑫鑫大厦最顶层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我是一辈子写作业的命吗？”稚嫩的声音传来，宋须满却没看见任何人。
原来是一个小孩努力将头往上伸。
努力是努力了，可惜他还是太矮了，再怎么努力，他的头顶都露不出桌面半点。
没办法，小孩将自己的头摘下来放到了桌上，幸好没有流血。
宋须满看着那稚嫩的小孩头。
小孩头痛哭流涕：“什么是定积分，什么是不定积分，我分不清，我真的分不清啊！”
宋须满强装镇定，她观察了一下围观群众，他们并没有任何反应，好像这就是一件稀疏平常见怪不怪的事情。
怪不得这里的共享单车叫“冥享单车”，搁着这全都是正宗的鬼啊！
那前面那个说被鬼缠上的怎么回事？
正这么想着，之前那位男子风风火火跑过来，扛着黑白锦旗，满脸欣喜：“大师！您可太厉害了，刚到公司，我就发现我那个讨厌鬼同事摔断了腿哈哈哈哈哈！”
他看起来真的很高兴，就连血淋淋的伤口都愈合了。
宋须满：……原来如此啊。
她沉默着把黑白锦旗挂上。
「算命大师，救我鬼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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