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在浣衣坊两眼一睁就是与衣服扯架的辛劳日子,在紫梧宫就显得无所事事了点……舒瑛来紫梧宫已经过去了半月。
每天就是睡到快午时醒来,给自己灌点稀米粥后就在院子里坐着发呆,后面再回房睡个午觉,醒来接着喝点米粥,然后打扫一下内务天也就黑了,因为蜡烛要省着用,所以她会早早上床睡觉。
反观和她在同一屋檐底下的公子,她的所谓主人,每天天亮不久便起,洗漱一番后就进殿看书,直到午时左右才去厨房自己做饭食,然后又是进殿看书写字,直到晚上才从大殿回房间歇息……所有自己的事都是亲力亲为,根本不需要人伺候。。
幸好这个公子不是她来之前所幻想的那些脾气古怪性情扭曲的人,不需要她整日俯首帖耳地伺候,也不会居高临下对她颐指气使什么的。
舒瑛觉得如果不是皇帝“派人伺候”的命令,其实她根本可以不用来这里,很明显公子已经是超然物外生人勿近的境界了,每日只需与书卷毫笔相伴即可……
而她在这除了什么也干不了之外,还因为多了一个人,让那本就少之又少的饭食变得更加紧巴。
毫无夸张地,别说三餐,就这一餐一碗的稀米粥她一天不喝个三十碗肯定是饱不了的,而现在为了省出明天后天的口粮,她只能分割成早晚两碗,搭配几片菜叶……
公子更狠,每天就是中午一顿,一个大男人,每天进肚的食量和她一样……她都不够,就别说他了。
可舒瑛看不出他有任何食不果腹的痛苦与困扰,身形高大能撑起宽松衣袍,走起路来步态蕴力稳健生风,面容也永远淡漠无绪……帅得稳定。。
但是他肯定也清楚他们两人的难处,所以才会每日一食吧。
想到这舒瑛又奇怪起来,现在已经是傍晚了,今天公子并没有出来,中午也没有去厨房煮粥……最关键的是,大殿格门今天一直关着,往日公子在里面看书,整天都是大开的。
坐在垂花门台阶上,舒瑛看着排排关闭的正殿扇门,又转看去公子寝屋的方向……所以今天,公子一直呆在房间里……还在心中设想公子为何没有出来时,舒瑛听到了大门沉闷的扣响声。
应该是运菜的到了,她便从内院跑了出来,打开大门一看,果然是。
还是和几天前一样,菜品像是被层层过滤,现到了这里,留在独轮车上的只有几把折乱没有品相的菜叶子,这次稍好一点,还剩下半块冬瓜。
舒瑛把菜全部收起来,对着运菜的小姑娘到了谢。
小姑娘年纪应该与她一般大,只是比她矮了半个头,穿着灰扑扑的服裤,头上包着一顶帽子……并非和她一样绛红服裙、发绾双鬓的宫女打扮。
对于舒瑛的热情,她没什么反应,依旧是面无表情,淡淡看着舒瑛收完菜便推着独轮车像是倒完垃圾一样转身就走了。
……
记得几天前舒瑛出来收菜,第一次见她,虽然菜实在又残又少,但舒瑛觉得这应该也不是她能决定的,便笑脸盈盈做了自我介绍。
可她只是冷冷地,什么也没有回应,甚至没有因为换了一个人,出来领菜的并非原先的锦儿而显露半丝疑色。
好像周围的一切变换与杂乱都与她无关……
不过没关系,舒瑛第一面就觉得她很亲切,在看见要走的她被独轮车两边掉下的几个菜筐阻拦后便放下菜,快步下去帮她捡筐子……又瞧着她好像没有很开心,而是又急又快地要抢在自己前面捡菜筐后……
拿了个筐的舒瑛也就乖乖在原地,等她冷脸一个个摞完又都搬上车,再把筐举递给她,让她自己放……
………
想着在深宫里生存不易的原因,舒瑛随意把小姑娘还有公子的冷淡归为一谈后便抱着菜走回内院。
看了一眼公子的房间方向,想着她先把菜收拾好,估计晚上人就会出来去厨房煮吃的。
她把能吃的菜叶择好,放在灶台上,又拿着水桶去院子里的井中提出水,三四桶把厨房的水缸灌个半满,见柴火也快烧完,还去柴房里抱了捆木柴……
做完这些,天也暗了下来,舒瑛便用自己的锅煮了点菜叶粥,吃完收拾干净,洗漱一番就回了自己房间睡觉。
……
翌日。
本来以为公子昨晚会去厨房煮粥,可起的已经很晚的舒瑛看到厨房里未被动过的米菜和厨具后,又快步出来,见大殿的门果然还是关着的。
难道公子……
真觉得他可能出了什么事,舒瑛拔起腿就绕着正殿奔去后寝,拨开门一冲进去便看见了檀木床上昏迷不醒的人。
……细看横倒床上的人面色红涨,眉头深皱,不住发颤的颌面上,连着唇肚剥裂的干皮都在抖动,样子十分难耐。
无名指轻轻攀上那孱薄的额头,炙热的烈感便立马烫上指腹来,吓得舒瑛迅速撤回手。
想着要散热,她便去扒拉那早已褪到腰上的被衾,还没拉开结果瞥到人快要垂落下地的耳边长发,转而急着去捞起来,将头发抚摆在床沿边后又想回散热这一茬,赶忙去察看人的衣物薄厚,见人还穿有一件长里衫,就动起手想给扒掉,扒到一半又堪堪被刚才没拉完的被子压住,只好又先把被子撩开,才扒开了衣衫……
一顿手忙脚乱下好像什么也没干,倒是把人身子熟悉了个遍,原来公子只是身高体长了点,身上其实还是骨感缺肉的……反正这番忙活下来不知道人有没有舒服一点,舒瑛倒是觉得有些累。。
……
把桌上没了水的茶壶提出去装上凉了的热水后,舒瑛又拿来脸盆倒了些水进去。
回来先将白巾在盆里打湿拧干,给人面上脖子还有双手都擦拭一遍,接着倒了两杯水,慢慢洒洒地怼进嘴里给人喂下去补充水分。
直到把白巾叠成条敷上人额头,她才松口轻气,可是看着床上人好像没有什么缓和的迹象,只是眉目略微舒展了点,就又不得不紧张起来。
想到自己在浣衣坊时也曾发过烧,实在难受便去太医院药房开了两副药,只煎了一副还剩一副她就有带过来,就防着万一哪天又生起病来。
现在看公子病情实在严重,舒瑛只好去翻出自己的那副药,进厨房生火煎熬起来。
……
灶台太大不能用,她是翻出了一个小炉子,再用一个煲汤的陶锅煎的……
药水在锅里咕噜咕噜地冒泡,白色药气顶开帽盖,直直地冲上半空散开……舒瑛则在旁不停地推送木柴进炉子里确保火势不灭。
见熬得差不多了,她便停火倒药,端着热腾腾的汤药去后殿,在等药晾凉之前又给公子换洗了几次敷巾。
有了刚才的喂水经验,舒瑛这次先将枕头垫高,又费力把人上身扶起靠着床头,然后一手举着舀了半点药汁的木勺,一手则扣住人两颊慢慢把药喂进微张的嘴里。
可总还是会失手……味大苦涩的褐汁顺着她的指背,流向指下白里泛红的面颊,滑下了瘦长的脖颈……她就不得不抽手去擦拭。
直到汤药见了底,她才扶着人躺下,自己活动了下肩膀,看着碗底余尽的汤药,有点可惜不是用在自己身上,这可是自己花了两个月月银买的呀。T^T
公子应该不会还她药钱的吧,舒瑛转了圈眼珠子看向这略为简朴的房间,公子可能比她还穷。。
而眼看已到了傍晚时分,见他只是退下了红面,没有一点清醒的迹象,身上也还是很热……舒瑛真的有点慌了,便立即离开紫梧宫,寻着太医署而去。
…………
怎么还不醒呢?公子不会死吧?这也太可惜了……如果他死了,那她还是会被派回涣衣坊吗?……
领着太医回来的舒瑛一边赶着路一边忍不住胡思乱想,回头想催一句落后的李太医,却看见那漫不经心的太医人还远远在后面。
舒瑛这个急啊!又追回去苦着口气:
“李太医,就在前面了,您再快一点吧,公子他真的是昏迷不醒情况危及着。”
李太医不悦地哼出一记重鼻息,太发慈悲地抬高了点步子。
她只好先行一步,打算先去打开大门,免得一会又要耽搁几下步数,可一到宫门口舒瑛就傻了眼……只见刚才她嘴里重病不醒情况紧急的公子,此刻正侧着身幽幽地立在门槛处。。
舒瑛第一眼像是见了鬼一样吓得猛一激灵,惊觉后才缓和过来,开始支吾其词:
“公子……你醒了。”
“我去给你,请了太医……”
顺着她的话刚好太医也跟了上来,舒瑛便侧身正站在两人之间,头躬向李太医,一面向他明示这就是她请来的太医,一面为李太医作引看病。
“既然公子醒了,那还劳烦李太医您去看看有没有大碍。”
李太医年纪不大,对于舒瑛的迎逢很是受用,神气地挺抬下巴,只等着那看起来莫名幽怨的主人开口迎他便可。
“不看。”
却没料到连句恭维都没有,直接就是要赶人!
李太医震惊得一凛神色,舒瑛更是不知所云???
=_= 你要是早点醒,我还用得着跑去请太医?现在人来了,你还不看,你刚才昏迷的时候你怎么不说?
舒瑛觉得有点心梗,看着公子刚好侧过来的脸色,想来也是刚醒不久,面上还留有散不去的红闷,阴翳眼神也挂着疲态,不似没病时的干练清明……
他外袍也只是披着肩头未合上身,侧出了半个身子,就这么严严地顶替在了左边半开进去的大门位置处,俨然化身成门,同右边关着的那扇门形成了闭锁的新门栏,抗拒一切外物……
是的,他那没有波澜,拒人千里又寒气漫散的眼神好像在说:死外面。
他不会不让自己回去了吧……舒瑛莫名有一种要被赶出家门的感觉??
“我不看。”
还好,又一句斩钉截铁的拒绝后,他只是头也不回地进去了,并没有关上大门不让她进去。
既然如此,又不能把刀架在脖子上强迫他看(动手),舒瑛就只好请李太医回去了。天知道她是费了多少口舌如何卑微姿态才把李太医哄来的,其他太医根本就不想来这诊治,借口也是一个塞一个离谱……
……
把大门闭上,她回了内院,见正殿的门没开,就估计公子回房了,他两天都没吃东西又还病着,她要不要给他做点吃的?
舒瑛想想还是算了,让他自己做了。
她便先去厨房把刚才抽空煮的粥吃干净,完了便想洗漱,却发现自己的盆儿还在那公子的房里呢。。
开始时急着给他换敷毛巾就拿了自己的盆,结果后面照顾他的时候就在他那算得上空空如也的房间里一眼看到了他自己的铜盆。。。
舒瑛拘着手只好再去他的房间里拿回自己的盆。
“公子,我进来收一下盆就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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