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中，洛修筠与双亲对峙着。
本来洛修筠小小孩子，哪来的能力与两位强者对峙，可血月对他的增幅太大了。
他的眸光近乎化为实质，像血色的冰冷月光。
他周身的煞气笼罩了整间房，墨黑的长发犹如有了生命，化为万千墨蛇翻滚游动。
他的身形也肉眼可见地拔高。
他在长大。
洛乾渊和玉天心眼见如此异状，不敢贸然上前，怕洛修筠被反噬。
如此阴煞滔滔，岂能说断就断，更何况背后还有血月的驱使？
两人只能先行试探，再下决定。
玉天心上前一步，眼眶红红地哀求道：“筠儿，别这样，我们好好坐下来谈，好吗？”
洛修筠含泪带笑摇了摇头，后退一步，口齿清晰地念道：
“《大陆异兽志》有载：血蜂，群居，产血蜂蜜，形如血浆酒，味香甜，滋养阴气，血蜂王蜜尤佳。见于十万大山。呵呵呵……”
洛修筠念出这句早已熟背于心的话，不可遏制地笑了起来，脸上现出痴痴的疯态。
洛乾渊心头焦急，面上却温和柔情，他伸出手来，语声柔缓道：
“筠儿，骗你是我们不对，可我们是不得已，怕你有心理负担。现在为父好好地站在这里，并未受到分毫损伤，你也并未做错任何事，我们完全能坐下来谈谈这件事。你若怪我们，也给为父一个弥补的机会……”
“父亲！”洛修筠忽然打断父亲的话。
洛乾渊微愣，就见儿子脸上露出挣扎之色，那股疯意渐被悲色压了下去。
似乎清醒过来的洛修筠摇着头，眼泪漱漱落下：
“父亲，我没有怪你们的意思。我知道，您和母亲尽力了。”
苍白稚嫩的脸上满是悲戚，墨色的泪落到床上，顿时腐蚀了床单床垫。
见儿子褪去疯意，洛乾渊心中一松，又被儿子的眼泪弄得满心刺痛。
偏洛修筠还边悲哭边诉说着：
“您为了养大我，将己血制成蜜，自小喂我食用，又从内到外隐瞒消息；之后我渐大，你们又伪造了地理志，联合凤少宫主瞒过了小舞，也瞒过了我；你们还从不让弟弟在我身边带伤流血，就怕他的血引起我的怀疑。如此费心，我有何埋怨？”
洛修筠语中带泪，哭得痛苦异常，常人见了便要为之震撼，更何况面前是他双亲。
“那筠儿你为何……”如此抗拒我们？
玉天心的眼眶红透了，儿子哭得如此伤心，她也心如刀割。
见母亲为自己落泪，洛修筠鼻尖抖动着，面庞扭曲，整个人在加速地异化，他的身高已经超过弟弟。
“我也尽力了，母亲……我也尽力了……”
洛修筠从未哭得如此面目扭曲，他的鼻腔都涌出墨泪，整个人好像被裹挟着冲向敌军的人体炸弹。
他周身煞气滚滚，眼中两点血月已经亮极，逼得两位大能都亮起护体玄气。
他如此异常，他的双亲更是不敢贸然行事，怕他在这场升华中爆体而亡。
“我知道，报答你们的方法，就是好好活着……平安长大……”
“我发现此事……第一时间就是将之忘掉，就是怕……怕有负期望……”
洛修筠情绪异常激动，哽咽难言，周身墨发张牙舞爪，翻腾得厉害，似是以为主人被欺负了，冲面前两人发出凶狠的威胁。
洛乾渊紧张上前一步，又在洛修筠骤然激烈的气息下退后。
“筠儿，你先别急，慢慢说，不急，别激动，别想太多……”
他举起双手，像是想拥抱洛修筠，又像是想抚平洛修筠的情绪。
“我知道，我若记得，一定无法自控，一定会把一切搞砸的……我已经用尽全力忘掉了……对不起……”
洛修筠为自己曾刻意忘记这么重要的事而痛苦，尽管他知道若不这么做，早上他就该爆发了。
玉天心难忍眼泪，满面泪痕悲声道：
“别说对不起，筠儿，你没做错什么，你不用道歉，是我们没保护好你，你别动，让为娘抱抱你好吗？”
“不！别过来……”洛修筠摇着头，似在畏惧着什么，“别靠近，求求你们……”
洛修筠越害怕，他的身体便涨得越快，他已然长到七八岁的大小了。
洛乾渊和玉天心都发现了他的畏惧，却不能彻底明白他在畏惧什么。
洛乾渊见事情越变越坏，连忙安抚道：
“好，筠儿，我们不过来，你先停下来，慢慢停下来……别急，我和你母亲会陪你。”
洛修筠看着他，神情停滞，只是眼泪在滚下。
他忽然惨然一笑：“晚了，我早已受祝……在梦里，千百万信徒祷祭……”
他还未说完，一阵丝帛撕裂的脆响从他身后响起。
在洛乾渊和玉天心惊惶的目光中，一对黑色的羽翼自洛修筠背后展开。
那羽翼越长越大，扇动着滚滚煞气，也像是洛修筠的守护魔使。
洛修筠惨笑着，好像早已知晓此事，目光带了些绝望。
洛乾渊死死盯着儿子身上长出的黑色羽翼，不知想到什么，脸色格外难看。
更糟糕的是，丝帛撕裂声再度响起，洛修筠身后又张开了一对翅膀，也越长越大。
洛修筠近乎心如死灰地任由它发生着。
玉天心从惊惧中回神，强自镇定问道：
“筠儿，这不是你想要的，让我们帮你好吗？不要让它继续下去。”
“不行！”洛修筠忽然厉声喝止，此刻的他，又不像刚才那个懂事通情的洛修筠了。
他的双眼变得危险，尽管还有残泪滚下，血红的双眼已变得扭曲怪异。
“会刺激到我的，呵呵……”他嘴里呵呵怪笑着，仍有眼泪下落，却像是洛修筠最后的泪了，“这还不算完呢，有六对翅膀，十二翼天使，哈哈哈……”
洛修筠又笑又哭，整个人笑得停不下来。
黑色羽翼用力扇动着，洛修筠落脚的床榻忽然轰然坍塌，洛乾渊夫妻俩脸色大变，想冲过去，又被巨翅挥舞挡开。
不是洛乾渊闯不过去，而是他们根本不敢动手。
房中之物被巨翅扇动，碎裂毁坏，碎屑飞溅，房中混乱一片。
混乱中，洛修筠漂浮在空中，碎裂的衣服早已崩裂飞散，黑雾化为光滑柔顺的羽衣，将他笼住。
此刻的洛修筠可谓煞气滔滔，不似善类，只是眉目间仍存惨然。
他依然笑着，在混乱中笑着。
笑声犹如在颤抖，又像是极致的疯狂。
洛乾渊和玉天心都心凉一片，想到儿子提到的六对翅膀，他们没法忍耐了。
两人对视一眼，又很快移开目光。
玉天心先开口：“筠儿，别怕，无论你变成什么样，你都是我们的孩子，让为娘帮你……”
这么说着，玉天心缓缓朝洛修筠挪去。
洛修筠定定地看着母亲，就在洛乾渊准备动手之际，洛修筠忽然仰头放声大笑，却又像是大悲。
“我早已知晓！哈哈哈哈……祂也早已知晓！哈哈哈哈……”
就在洛乾渊夫妇心道不好，准备动手时，洛修筠身上血光大作，剩下八只翅膀骤然张开，洛修筠痛苦呻吟声中，他整个人猛长到十岁的大小。
此刻的他，身负十二羽翼，像背负了十二座大山。
这一幕，不像是他支配了十二羽翼，倒像是十二羽翼将他寄身压住了。
洛修筠痛声之后便是更加疯狂的大笑声。
“来啊！杀了我！你们不是要对我动手吗？杀了我！快杀了我！”
洛修筠的笑中带着恨声，此刻的他已不完全是他，因为洛修筠绝不会这样伤害自己的双亲。
见对面反倒迟疑，他扇动着层层叠叠的厚重翅膀，也驱使着滚滚魔气，用力往四周轰去。
陪伴他多年的房间瞬间轰塌，地板也尽数下陷，尘灰遍起。
这一击，不可谓不重，连金色的禁制也摇动起来，好在战斗的余波没有蔓延开来。
“来啊！快杀了我！晚些就来不及了哈哈哈……”
洛修筠那一击好像只是为了摧毁周围的东西，自然伤不到两位大能。
不知为何，他只是叫别人来对他动手，自己却不动手。
洛乾渊心中不安渐重，他已不能再等，他闪身上前，明明是动手，口中却安抚道：
“筠儿，别怕，我们永远不会伤害你，我们只是要救你……”
“救不了了。”洛修筠低语着，嘴角现出诡谲的微笑。
他的眼中月光大盛，像是血月透过他的双眼门户，降落人间。
只一滴墨泪从鼻翼下淌过。
他的眼睛已流不了泪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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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45 亲子对峙，十二羽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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