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桌上只有三个人，大部分时间都是江照和廖燕在交谈，她已经极力在隐藏了，但那自内而外的酸涩还是压不住。爸爸给她夹了很多菜，她都吃了。
放在平时，这是一种关心，放到现在，又好像一种补偿。
爸爸没再对廖燕作其他的介绍，从他们的交谈中，江之也感觉到他们很合拍。
回去的路上，三个人坐了同一部车。她和廖燕坐在后排，有些不习惯。
大部分时候，要么她和爸爸坐在后排，要么她和爸爸一人一排。
“阿姨再见。”
廖燕先下了车，她挥了挥手道别。车停在路边，爸爸从副驾驶下来，拉开了后座的车门。她赶紧将中间的拼图拿到自己的身上，给他腾出位置。
她刚刚用这个拼图，隔着她和廖燕之间的空间。没想到对方会给她买礼物，更没想到会是她喜欢的拼图。妈妈一直希望她能开开心心出去玩，但她偶尔也想在家陪她，为了不让妈妈有负担，就找了些事在家里做，拼图就是其中之一。
原来爸爸把这个也告诉了她。
江照个子高，车内光线昏暗，他看着她无处安放的手指，会意地笑了笑。
“廖阿姨是爸爸新的合作伙伴。”
“合作伙伴？”江之也反应不过来，这是隐晦的说法吗。
“嗯，”江照轻点了下头，“爸爸想尝试一条新的路，做对外贸易这块，前段时间去香港，也是跟廖阿姨一起，考察了一段时间，基本定下来了。”
江之也更加懵逼了，她关心的当然不是这个。
江照看着女儿微微拧着的眉头，温和地说：“别瞎想，她只是爸爸生意上的合作伙伴。”刚刚吃饭时，他就看出她情绪不好了。
等不到她消化这句话，江照就给她讲起了廖燕的故事。
从爸爸的叙述中，她知道廖燕来自于一个南方的小县城，是学财务的专科生，来申城之前，在一家地方国企负责成本核算。
工作按部就班，也顺利结婚生子。干了几年后，觉得平台发展有限，想再拼一把，孤身一人来到了申城找寻机会。能力和学历都不出众，能进的都是一些小公司。
江照的公司本来是走实体工厂的路线，但那会儿政策和汇率好，萌生了想做外贸这块的想法，只是因为边月的身体，一直没能实施。
廖燕人诚恳、实在，要求不高还吃苦耐劳，就录用了她，从职员起步，三年以后，就担任了公司的财务主管。
现在又给她升了副总，准备独当一面。江照觉得她各方面品性端正，也有个差不多大的女儿，希望江之也和她认识认识。
毕竟一个男人独自带孩子，难免有想不到的地方。对于自己的生活，江照从来没想隐瞒过。
“那廖阿姨女儿过来以后，可以去我们学校念书。”她开心道。
“一中可不好考。”江照说：“要是她高二转学过来，你多跟她交流交流，你廖阿姨也担心她不适应。”
“嗯嗯。”江之也一个劲点头：“这个我知道怎么给她讲，我适应得还不错。”
“是吗？”江照笑：“给爸爸讲讲，最近在学校有认识新的男同学吗？”
“啊？”江之也咧开嘴，“这个好像没有，但我认识好几个不错的女同学，人又好又有趣。”她开始讲选班委，学校附近的小锅米线，和即将到来的期末考，大家冲刺复习的事。
江照听了一会儿，问她：“放暑假了，想和她们一起出去玩吗，爸爸给你们报销。”
江之也想了想，因为她每个寒暑假都去玩，江照才会这么问她。他肯定希望没了妈妈，她也可以自由自在的生活。但这一次，她是真的不想去。
江之也懒懒地靠在座位上，语气散漫：“不想出去玩，我加入了学校的辩论队，想报名比赛，而且申城应该就有很多地方可以玩的，我可以约同学一起，我还要回苏城看爷爷奶奶。”
“那网球呢？网球还打吗？”江照问她。
“打的。”江之也点头：“而且我认识了两个打球不错的同学，可以和她们一起。”是两个高二的学姐，甄茜介绍给她的。
“行，那爸爸再给你找个教练，喜欢就好好打。”江照看着她：“会运动的孩子....身体都不差。”
......
江之也笑出声：“哈哈哈。”
“笑什么？”江照看着开心的女儿，也忍不住上扬了嘴角。
“就是。”江之也眨眨眼，“以为爸爸会说，会运动的孩子很聪明呢。”
江照的笑声温和而深沉：“聪不聪明是很难评判的事，但希望我的女儿，健康一点、开心一点就好。”
“我非常健康和开心哦。”她大声说。
“爸爸以后有喜欢的阿姨会告诉我吗？”她声音很轻快。
江照眉心动了动：“会告诉你的，而且会征求你的同意。”
“嗯。”她重重点头，如果爸爸告诉她，她一定会同意的。
“对了，爸爸。”江之也又想到一件事，“上个星期有个叫蒋幻的姐姐来学校找过我。”
“蒋幻？”江照回忆了一下，想不起来是谁。
“她是....”她观察着江照的表情，还是决定要坦诚，“她好像是厉叔叔的女儿。”
江照似有若无点点头，没流露出任何情绪。
她接着说：“我和那个姐姐去学校附近吃了顿肯德基，她问了点我学习上的事，也就没再说什么了。”
江照淡然地点点头：“那个姐姐请的你吗？你喜欢她吗？如果喜欢的话，你也可以请她吃饭，爸爸帮你买单。”
“我本来要付钱的，但是没抢过她。”江之也一个一个的回答：“我谈不上喜欢她，也谈不上讨厌，但我不太想跟他们来往。”
“他们？”江照问。他不太明白具体是指什么。
江之也舌尖顶了顶上颚，郑重其事道：“就是厉家的人。”
她听不见江照的回答，又补了句：“可以吗？”
江照缓缓点了一下头，“你不想就不来往吧。”他一直避而不谈，不代表不在意，而是不想勉强她。
“谢谢爸爸。”江之也兴奋道。
“谢什么，”江照脸上笑容大了些：“生日礼物也不要吗？”前段时间，厉家的老人找过他，希望能给之也过生日。
“他们要送我礼物吗？”江之也坐直了身体。
“想送，但是还没有。”
江照看着她如临大敌的表情，“还有段时间呢，到时候你再慢慢想，不急的。”
“哦~”江之也拖长了尾音，没有刚才那么高兴了。
——
她晚上回去后，把落下的综艺和剧一并追了，作业是一个字没写。她脑子有点兴奋，静不下心来。
第二天一早带着作业去了外婆家，本来已经打过电话不去的，但又突然想去了，不想这冲破天际的喜悦无处分享。
她当然不能给外婆讲实话，但情绪是很直观的感受，
她写了一上午作业，中午吃完饭又继续写。外婆家来了几个客人，她只好到二楼书房去写。今天有阳光，只是可惜少了只猫。
她想到这里不禁莞尔，人果然是贪心的，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她写完作业后，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仰头把周姨给她榨的西瓜汁全部喝完。放下杯子，起身收拾笔袋。
叶序推门进来时，看见她正在收拾桌上的东西。
隔着很远的距离，她也能感受到他身上的那股热气，朝气蓬勃的，带着微微的喘息。他穿一件黑色的短袖，胸口口袋处有一个极小的烫金logo，头发松松软软的，一副很好摸的样子，强烈的荷尔蒙扑面而来。
江之也咽了咽口水，笑着看向他：“外面很热吗？”
身后的阳光盛大而灿烂。她今天心情好，叶序想。
刚要点头，周姨的声音就传了进来：“怎么还站在门口，快进去，我给你们榨了果汁，都来喝。”
“哦。”两人齐声应道。
周姨张罗好一切，快速退了出去。江之也给叶序倒了一杯果汁，加了两块冰，而他正在低头看她已经收好的卷子。
“作业写完了？”
她思考了一秒，“这张写完了，还有下一张。”她刚刚确实打算走的，现在又觉得可以再呆一会儿。
少年“哦”了一声，拿过随意丢在桌上的托福真题集，翻了几页。书桌很长，两人错落坐在两侧，完全互不打扰。
江之也打开刚刚拉上的笔袋，拿出一支笔，开始翻自己的练习册。她认得他手上的那本书是做什么用的。
一中有国际班，招收港澳台和外籍学生。还专门设了雅思托福班，非国际班的学生若是想出国，也可以报名参加。
这次外籍学者来校参观，就是进一步加强一中在海外的影响力。据说若是双方满意，两校可以进一步扩大免试的推荐名额。她听甄茜说，之所以选中叶序和黎歌做学生代表也有这方面的考量。中西方教育理念有所不同，光是成绩好还不行，还得有实践有个性，得是全方位的精英教育。
据说两人都有本科出国的打算，相当契合。
“你在听什么？”她看着他的耳塞，“托福听力吗？会更难吗？”
叶序没回答这个问题，取下一个耳塞，顺着桌面扔了过去。江之也捡起塞在自己的耳朵里，手指捋了捋耳侧的头发。
短暂的暂停后，播音腔重新传来。她英语本来就是弱项，这里面生僻词不少，语速比平常的英语听力要快，听得她云里雾里的。
听完一段，少女皱着眉看向他，像是在求助：“好难啊。”
“是吗？”少年声音里有笑音：“那你要不要选选看？”
“行，你把题目念给我。”她懒得过去看了。
他的声音清冷冷的如山泉流动，没有一丝杂质，和耳机里的腔调如出一辙，纯正的发音。只是他放慢了语速，又带着点笑，她耳朵听起来舒服多了。
江之也托着腮想了两秒：“选C？”
叶序挑了挑眉：“是D。”
“D？”她有些不相信：“D是什么？”
“stare into space 。”他眉梢上扬了一下。
江之也不理解地笑了下：“所以她是从中午发呆到了晚上？”其他的事情都是Jenny臆想出来的。
“是正确答案吗？”她还是有点不信。
“你要看看吗？”他的声音又轻又柔。
“算了。”她把耳机还给他，自言自语道。“她可以当发呆少女，我可不行。”说完开始低头写作业。
......
“要出国念书吗？”她只是随口一问。
叶序点点头，合上书，眸光骤然缩了一下：“你呢，你会出国念书吗？”
“我吗？”江之也毫不犹豫摇摇头：“不会。”
叶序眼神一黯，拉了拉嘴角，这是个意料之中的回答。
江之也：“人生豁然开朗。”
叶序：“.....前途渺茫。”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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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 1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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