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位乡亲,想必你们早就知道蝶女庙石像变异之事,这在我来前就已生异,为何不追究真正的原因,反而在庙前进行杀戮,如此岂不是更触怒蝶女!”
话语掷地有声,村民不由得窃窃私语起来,忽然人群中传来一声弱弱的反驳,“你胡说,我们没要杀人。”
禾善眯眼,开口胡诌:“绮洲谁人不知我修的是剑道,练的是通天法则。此乃蝶女托梦告诉我的,你敢在庙前说假话吗?”
说罢不放心地戳了戳系统,“我不会被他们吊死吧?”
【宿主放心,除非关键人物影响剧情,否则一切物理伤害对宿主都无法造成真正意义上的灭亡。】
闻言她稍稍安心,孟秀秀下落不明,林长鲸奄奄一息,兰时情况未定,她若拖住这帮人,或许还能等到慕寒星。
只要二人安全,第三颗天魔种就不会被引厝。
介时她假死逃脱,再从长计议。
人群中小声讨论禾善说的是真是假,少顷一个妇人走到前,怯生问道:“仙师,你…你说的是真的吗?那蝶女娘娘有说我儿还能变回来吗?”
语毕落下几颗泪珠,砸在深色衣襟前格外显眼。
采生折枝如此灭人道,就算这些人被救回来也活不了多久。
况且如此苟且偷生,早已有人濒临极限。
禾善张嘴,她知道若说出能恢复原状,这些人定会有所顾忌。可这妇人衣襟上被洇湿的一团就在眼前,叫她无法说出口。
禾善顿了顿,道:“慈光寺有一佛法,名为白云补衲,或可救治,待我回宗会请慈光寺的师傅来救人。”
妇人发出一声悲泣,人群因着这声音再也忍不住,纷纷埋怨诉苦起来。
他们其实能猜到自家孩子失踪是为的什么。
红羽军那事当年闹得极大,后来山匪暴毙山间他们还以为是孟阔的冤魂杀回来,将惹事的孩子藏起来犹自不放心。
十年过去,众人都逐渐忘却这事后,洞房花烛夜却出了大事。
脸被抽肿的老汉扯着嗓子喊:“我们凭什么相信你?你们身份那么尊贵,可我儿只有这一条命啊!”
此话一出,众人原本松懈的动作又开始紧绷起来。
禾善目光兜巡过去,瞥见老汉身旁闪过的身影有些熟悉,心下一凛。
那是张鸿涛身边的亲卫。
禾善脚下微滞,山间泥土松软泥泞,可她却仿佛踩到什么要命的东西。
“今日我跟随诸位来此,一是想将话说明白。”禾善看向那几人,“二是…”
她尾音抬高,手中匕首雪光乍现,直直朝脚下扎去。
瞬间那地下藏着的东西破土而出,红褐色的棱角割破她脚踝,在地间肆意翻滚。
九节虫!
这是当初她和兰时大婚时遇到的那东西,如果没猜错的话,兰时抓到的那条应该跟眼下这个是一对。
奇长异状的虫妖瞬间激起恐慌,村民们惊慌逃窜,禾善急忙指了个方向,却又被九节虫和亲卫拦下。
禾善:“系统…”
【宿主放心,您不会真正的死亡。】
禾善兜头盖脸地朝亲卫扑过去,见状那人连忙调转手中线头,九节虫奇长的身体弯着诡异的角度,将自己缠住。
禾善欲夺那红线头,亲卫本不给,但七安就停在他眼前三分,他只得双手奉上。
九节虫的几段兀自绕着,眼看就要爬到眼前,禾善将线头两端系在一起,手腕灵活地绕了几下,伸到亲卫面前。
亲卫几乎要被七安剑柄上的宝石闪瞎,欲哭无泪道:“我不会翻花绳。”
“要是会就不找你了。”禾善催促他:“快点。”
亲卫哆哆嗦嗦地随便弄了两下,九节虫虫身簌簌,逐渐跟着将自己缠成一个死结。
“好样的。”
禾善回身看向瑟瑟发抖的村民,朗声道:“城主府与妖怪勾结欲将我们置于死地,如今看来,是张鸿涛…”
话音未落,一只指尖尖锐的墨爪穿透亲卫胸口将她击飞倒地。
禾善后背撞上石头尖角,“哇”地一声吐出大口鲜血。
人群已经被这变故吓得说不出话,直到有人小声地喊了句“蝶女娘娘”,顿时所有人都跪下来参拜叫喊。
薛银…不,是薛茵。
他不是被兰时打的魂飞魄散了吗?
怎么眼下变成第一次遇见时的女子模样,禾善后心痛到不敢动作,心道不妙。
本以为能趁着魔族来之前逃走,可没曾想来了个大的。
薛茵眉眼清正,衣袂带风,蓝色蝶纹镌刻在蝶翅上,随山风招摇,犹如一只巨大的皇蛾阴阳蝶。
她脸上无悲无喜,平直的眉尾上挑,无端生出些冷漠却悯人的神性。
无忧城信奉蝶女百年,如今仙灵降世,更是长伏不起,哭诉着诚意和痛苦。
禾善想说她不是仙灵,可当对上薛茵似笑非笑的神色,舌根已被捺住。
薛茵微微颔首,众人瞬间屏息,整个蝶女庙只有禾善重重的喘息。
她走到禾善身边,指尖微挑,将那根乱掉的红线勾起,禾善一根头发被缠住,薛茵朝她微微一笑,径直扯断。
她将红线递到适才哭泣的妇人手上,妇人第一次得到仙灵眷顾,不住地叩首求庇佑。
薛茵嘴角上扬,近乎怜爱地将人拉起。
她指着红线,又指了指禾善,末了在脖间划动。
妇人怔怔,难道蝶女娘娘是想让她…
老汉在后面小声说:“老李家的,娘娘是让你杀了那个满口谎话的妖修。”
他看向禾善,骂道:“在蝶女庙前说谎,触怒娘娘了吧,活该!”
脸上的指印清晰可见,印在他黝黑的肌肤上有些可笑。
妇人缩着肩膀,“我…我不敢。”
众人见薛茵直直盯着他们,有些发毛,连忙催道:“快去啊,这是娘娘的指示。”
“老张家的,你忘了你儿子,杀了这女人,说不准娘娘就会给他们治病了。”
或许是最后一句话触动到她,胆小的妇人撞着胆子走过去,见禾善抬起眼皮看她吓了一跳。
身后是仙灵和村民们的注视,她想起家中快要活不下去的儿子,咬咬牙绕到禾善后头,将红线放在她颈间。
喉咙逐渐紧绷,被撕裂的意识传遍四肢,无法呼吸的痛苦使得大脑开始缺氧,颈部和气管的软骨被挤出“咯吱”声——
禾善第一次知道被勒死需要这么长时间。
这妇人是农户,手劲儿颇大,虽说系统及时开启了痛感缺失机制,可最开始的痛楚还是叫人胆寒。
禾善飘在半空中,看妇人一屁股坐在地上,捂着脸尖叫痛哭。
她的身体在被缢死的过程中将狐珠吐出,林长鲸的样子逐渐消退,取而代之是一个很白很年轻的粉衣少女。
知道被耍了,薛茵眉间神色陡然冷厉,抓着她的身体扔到了庙前,用麻绳缚住双手吊了起来。
“我死了…”
禾善有些新奇,看着村民们的惊疑和恐慌,悠哉悠哉地坐下来。
【宿主,一个时辰后您将灵魂归体,请做好准备。】
——我还能活。
她想等薛银离开,再去瑛娘那里找林长鲸,按照原书发展的话,慕寒星最迟明日也该到了。
禾善有些惊奇地看着树叶和风穿过她的灵魂,没有失重感可身体却轻飘飘的。
肩头忽然一沉,身为一只鬼她居然还能经历到头皮发麻的状态。
“小妹妹…”
她惊叫出声,抓住细细的树枝就朝后踹去,一个男人旋即从树上掉落。
原来也是只鬼。
禾善跳下去,地上仰倒的男人一身甲胄,左胸前被掏空个洞,此时正黑黢黢地对着禾善。
他有些抱歉地摸着后脑,“对不住,吓到你了。”
“我叫孟阔。”
红羽军首领,无忧城最年轻的主将,当年惨死在山中的孟阔,竟然还在这里,没有去转世投胎。
禾善好奇道:“你认识我?”
孟阔颔首,“我和兄弟们一直在这里等着,你们之前在这里发生的事我都有看到。”
“小妹妹,你身上没有死气。”他有些迟疑,“所以你还能活对吗?”
见禾善点头,他放松下来,俊朗的眉眼舒展开,“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我会为你解答。”
“但是在此之前,我有一事相求。”
禾善见到红羽军时,场面很是诡异。
应当是孟阔提醒过,所以红羽军在禾善来之前很是装扮了一番。
虽然面色青白,但一干魁梧将士鬓边簪花,殷勤地凑上来时,一度叫禾善觉得她和清瘦挺拔的孟阔是来消费的小少爷。
“将军,这就是你说的那小姑娘,真是好看。”
“也不知这帮人怎么下得了手的,魔物真是可恶!”
“小丫头,你脖子疼不疼,等哥哥帮你收拾那群不像话的东西…”
红羽军叽叽喳喳地围着,禾善能察觉的到他们没有恶意。
这里的人有的年轻,有的年迈,无一例外都是当年在大婴山战死的无忧城人。
“你们一直都在这里吗?”
众人对视一眼,孟阔笑道:“是啊,我们的衣冠冢就在这里,没有办法离开大婴山。”
想回山下不远处的家中看看也不行。
“那你们…”禾善看向他,“为什么不转世?”
她没有说明的是,为什么要在大婴山中做孤魂野鬼?
众人面面相觑,良久孟阔才低声解释。
当初他们虽是被村中的小孩子诓骗入了山匪的圈套,可区区几个山贼又怎能将身经百战的红羽军一网打尽。
当日他们知道进了圈套后并未陷入死局,一行人拼死搏杀后已经退出了匪寇的包围,可就在大军折返时浓雾乍现,还没等他们反应,一队头顶黑巾、形貌端正的人就将他们全部斩杀。
听那队人的首领说是在找一个怀孕的女人,中途被其他仙师发现,受了重伤,正巧遇见受伤的红羽军,便吸了他们的本源。
红羽军死后城中引起轩然大波,孟阔他们离不开,只看到一波又一波人来这里找人。
先是他最好的朋友谢溪,红着眼睛状若修罗。
再是她的新婚妻子秋月,若非谢溪搀扶几度晕厥倒地。
最后谢溪来到这里给他立了衣冠冢,发誓说一定要报仇。
几年后他再回来时已经改变了容貌,名为张鸿涛。
之后的事禾善已经都知道了,张鸿涛与魔族勾结,绕了个大圈将当年那些孩子采生折枝,让他们生不如死。
可怕的是孟阔说张鸿涛与魔族交易最主要的原因是为了复活他。
薛银说只要林长鲸的剑和肉身,就能让他重返人世。
禾善又问道:“那缢女虫是怎么回事?秋月如今还活着?”
孟阔摇头,清隽的眉皱起,“我娘子还活着,但是我见过缢女虫,她身上的气息跟我娘子很相似…真是奇怪。”
禾善突然想起秋月还有个姐姐。
莼花…春花,春花秋月…
难道莼花是秋月的姐姐,因为听说妹妹惨死所以变成缢女虫来复仇。
如此一来所有的事都解释的通了。
只是不管是莼花还是张鸿涛,都被薛银给耍了。
思索间,孟阔带着红羽军突然跪在禾善面前。
“小仙师可知我等为何留守在大婴山不离开?”孟阔抬眼,漆黑的瞳孔中有些许愤然,“魔族一直在这里盘旋,大婴山中养有一种极可怕的东西,名为血罗。”
禾善一抖,听他继续道:“我们行军之人,身上血气极重,可行的本就是保家卫国之事,活着的时候打不过魔族,可死了之后,魔族最怕我们身上长出来的古铜花。”
说罢,他伸手手心,里面静静躺着一只黄褐交接的花儿。
黑色的臂环、惨淡的白古,还有□□涸血液染红的铜花。
漆灰骨末丹水沙,凄凄古血生铜花。
禾善屏息,暗自庆幸她现在是鬼流不出眼泪。
禾善蹲下身,与孟阔他们平齐,“将军请说,要我做什么?”
孟阔回身看了眼,众人七嘴八舌地大声道:“麻烦小妹将这些铜花放到我家门口,好保他们事事平安。”
禾善重重点头,将一朵朵铜花收到灵囊中,又下意识地擦了擦眼角。
一个年纪不大的小兵突然又跑到禾善面前,孟阔被他吓了一跳,骂道:“虎子,你干什么…”
虎子没理他,左手又变了朵铜花递给禾善。
他生得很是精神,眼睛明亮有神,想来活着的时候也是个很可爱的男孩子。
虎子像是有些害羞,递出的手大幅度伸到禾善面前。
“我…我没见过你这么好看的女孩子。”他有些兴奋,“我等你死了再去投胎,这样下辈子我娶你当媳妇儿!”
孟阔一巴掌拍到他后脑勺上。
虎子当年被魔气割断了手臂,正巧就是给禾善递花的这只,被这么一打,连花带手一起滚到地上。
禾善清晰地看到一只鬼哭时无泪的模样。
她有些不忍,忙将手捡起给虎子怼上,把花塞回到他手里。
禾善安慰他:“谢谢你…”
虎子又不哭了,“就这么说定了,我等你死,你死了我再给你铜花。”
禾善:…
孟阔无奈将人拎到一边,小声同禾善说:“说来我还有一事要麻烦你。”
“城东老张家酒铺的桃树下,我埋了一坛白玉腴,这是谢溪最喜欢的酒,你告诉他收手吧,带着酒来我坟前叙叙旧。”
*
天旋地转。
兰时是被窗外的鸟鸣吵醒的。
黑发垂泻到地面,柔顺温软,比之前长了三倍有余。
墨发浅瞳,肤白印花,倚靠在床边时的样子说不出的靡艳。
他推开铜镜,揉捏眉心,脑中逐渐想起适才发生了什么。
虽然第二颗天魔种已经在体内发芽,但他并不后悔。魔族那帮东西残暴不堪,若落在他们手中,天魔种也迟早会被生生挖出。
只是不知道魔族那条姓薛的长虫有没有发现端倪。
身上没有被子,可肚子上却有一个方角。
“盖上肚脐眼…”
“我要救你。”
“你乖啊。”
“禾善,你疼疼我…”
肉麻的话一段段浮现在眼前,兰时甚至能想象到自己撒娇时候有多恶心!
他猛地起身,不明白心口那股乱窜的冲动是什么。
一定是天魔种在作祟。
不知道阿鲸那边眼下如何,已经过了一夜,他该去找人…
兰时在识海中敲着桃子耳坠,试图喊禾善跟他一起去,可试了多次也没得到回复。
这人是跑去哪了?
他眉心微蹙,识海中再度建起连接。
冰冷苍白将小桥切断,兰时猛地睁眼。
浅茶瞳孔震颤不止,他感受不到禾善活着的气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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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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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铜花和蝴蝶(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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