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碉转过身。
还是熟悉的那些垃圾,看不出形状的彩色金属,破落散败的絮状织物,没来得及**就已经被掏空的干瘪的虫子尸体外壳,还有被可疑污迹覆盖的塑料碎片,数不胜数。
稍微有点用的,或者体积比较大的垃圾,就会被垃圾场周围的拾荒者势力捡走,拿到黑市上转手出售。
能留下来的,都是些不值钱的小东西,破到不能再破。
因为数量庞大,依旧堆积成山。
现在没有新的垃圾运过来,垃圾堆中看不见其他拾荒者的身影,就只有祁碉在慢吞吞地挑拣自己的午饭。
但她却感受到了一道强烈的视线。
正盯着她的身影。
每次她转过身的时候,这道视线就会消失,但当她背过身,装作无事发生弯腰去捡东西的时候,那道视线就又出现了,强烈得让她没办法忽视。
林茵去地底出差之后,她一直一个人生活,拾荒者看她只捡些破烂的金属零件和螺丝螺母,又不在他们的地盘上活动,就全当她不存在。
祁碉已经很久没有和任何生物互动过了。
也是闲得无聊,祁碉玩心大起,跟那个视线玩起了只有单方面觉得有趣的游戏。
弯腰捡垃圾,视线出现。
突然转身,视线消失。
出现,消失,出现,消失,出现,消失……
如此往复,祁碉乐此不疲。
但那道视线的主人却是先撑不住了,垃圾堆之间的某道夹缝之间,传来了不满的低吼,就吼了两声,声音的主人突然发现不对。
自己应该是要躲着祁碉才对,怎么能发出声音呢,岂不是自投罗网。
于是那吼声戛然而止。
祁碉一开始没有反应,就在视线的主人以为自己没有暴露的时候,祁碉突然大步走向它所在的方位,准确无误地把它前面的遮掩物扒开。
两双圆溜溜的眼睛彼此凝视。
一个感到惊愕,另一个则是好奇中带着点惊喜。
祁碉露出一个快乐的笑容:“你好呀,小狗,你在这里干什么?”
趴在垃圾堆里的,是一只黑色的小狗,耳朵垂在脸的两侧,显得很温驯。它的眼睛很大,几乎占了整个脸的五分之一,虹膜是一圈浅浅的淡橙色。
小狗浑身的毛发都是纯黑色的,脖子、耳朵和头顶上的毛比身上的毛略长一些,有着轻微的卷度,柔顺又干净。
实际上,它浑身的毛发都很顺,像是被精心打理或舔舐过,黝黑鼻头两边的毛向左右分开,像是两撇滑稽的小胡子。
它趴在被废弃的脚架撑起来的一个小小的三角形空间里,小尾巴夹在后腿中间,眼睛一眨不眨地与祁碉对视,像是感到紧张的样子。
祁碉试探性地向它伸出手:“别害怕,你有主人吗?”
小狗僵硬地被她抚摸着,一动不动,没有躲藏的动作,但也没有回蹭她的手。
祁碉心花怒放。
这是她第一次在这个世界上第一次亲近一个活物,至少是在她现在仅有的记忆中。
她尝试着抱起小狗,小狗也没有反抗,甚至摇了摇尾巴。
祁碉用自己的脸去蹭了蹭小狗,得到的也只是一个不轻不痒的叫声,好像是在抱怨她蹭乱了自己的毛发。
“好乖好乖。”
祁碉傻笑着,把小狗放在地上,蹦蹦跳跳地把自己刚才捡到的垃圾背到自己的背上,这是她今天的午饭。
随后,她又转过身,把小狗夹在自己的左臂下面,兴致昂扬地宣布道:“我们回家。”
她没有注意到的是,这只小狗一点也没有挣扎,乖顺地呆在她的怀里,虹膜中有光一闪而过。
——
祁碉哼着不成调子的歌,背着自己的食材和刚捡到的小狗,回到自己的铁皮罐子里。
她能察觉到自己现在的状态有点问题,大概是疯病有犯了,不过她倒是觉得也无所谓,毕竟工作也没了,现在生活在垃圾场里,疯就疯点,清醒着倒不舒服。
不过,她还没忘记自己刚刚捡了一条小狗,此时还有一张嘴要填饱。
祁碉从背后的破布包里面拿出自己细心挑选的一块金属,喂到小狗的嘴边:“小狗,要吃吗?”
黑色的小狗信以为真,傻傻闻了闻,张嘴就要咬。
在牙齿即将碰到金属块的一瞬间,祁碉迅速收回手,让小狗咬了个空:“骗你的,小狗当然要吃肉,怎么能吃这种铁块呢?”
她的脸上弥漫着一种奇怪的笑意,仿佛无法控制自己的表情。
“不过你这么喜欢这东西,虽然不能吃,但我以后就叫你铁块吧,怎么样?”她问。
“汪!”
小狗摇着尾巴,叫了一声,也不知道是在乞食,还是在抗议这个听起来就很随意的名字。
对祁碉而言,她倒认为这是小狗在赞同她的说法。
祁碉嘿嘿一笑,摸了摸小狗的脑袋:“铁块真乖,你一定饿了吧,给你吃这个。”
她从架子上取下来林茵几天前给她送来的营养液,拿了个有厚度的钢板和一把锤子,三两下,硬生生地砸出了一个可以装得下液体的凹槽,作为铁块的饭碗。
“给。”祁碉晕晕乎乎地,把钢板放在铁块的面前,拔开营养液上面的塞子,荧光黄色的浓稠液体倾倒而下,聚集在钢板凹陷的位置上。
“喝吧。”
铁块舔了一口,又抬起眼看她:“嗷呜?”
“不好喝吗?”祁碉问。
“嗷呜嗷呜!”
小狗叫了几声,祁碉没听懂。
于是她按照自己的理解拍了拍手:“不好喝的话,我给你加热一下。”
小狗歪头看她,没有表态。
祁碉晕乎乎地围着屋子走了一圈,抄起一把形状流畅锋利的钢刀,向小狗走来。
“嗷呜?!!!”
小狗不见了,工作台和堆满杂物铁架之间的夹角里多了一只瑟瑟发抖的黑色毛团。
刀啊,杀狗了?!
祁碉冲着小狗消失的地方眨了眨眼,然后迟钝地看向自己右手中的东西,反应了一会儿,恍然大悟:“别怕,这只是一个温度计而已,你看,上面有刻度的。”
与明显出问题的精神状况不同,祁碉的手很稳,托着盛有荧光色液体的钢板,里面的液体硬是没有洒出来一滴。
她把这液体放在门口的雨伞架上用蓝色的小火加热,然后用那把刀在里面搅了搅。
刀身显示出了一个巨大的数字。
祁碉满意地笑了笑,把小狗抱过来,说道:“尝尝。”
小狗伸出粉色的小舌头,试探性地舔了舔,皱紧了一张脸。加热之后的营养剂变得更粘稠了,有点粘舌头。
它用自己的爪子拨弄了一下自己的舌头,试图把上面沾着的奇怪液体都扒下来。
“还不好喝吗?”祁碉苦恼地问道。
小狗怕她再搞出点什么吓狗的奇怪道具,连忙摇头,把碗里的东西舔了一干二净,然后讨好地围着祁碉打转,蹭了蹭她。
狗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它能不吃东西,但目标不让它住在家里才是真的麻烦。
祁碉看它好像很高兴,摸了摸小狗头上柔弱的长毛,问:“饱了?”
“汪!”
“......”
祁碉尝试着破解小狗的意思。
“肯定是不好喝,你等着,我给你捡点肉回来。”
祁碉自认为和小狗达成了跨越语言的共识,抬腿就准备往外走,兴致十分高昂。
小狗猛地咬住她肥大的裤脚,不让她再往前一步。
面前的这个人类的状态很不正常,它觉得现在不让她出去才是安全的。
祁碉没有感觉到自己裤脚处的那一点点的阻力,她兴高采烈地往门外走,只觉得有一团火在自己的脑子里面烧,再不动一动,自己的脑子连带着四肢就要被烧坏了。
小狗咬了半天,连腮帮子都咬酸了,磨了磨牙,还是放弃了。
“嗷呜!”
它用牙齿嵌在祁碉的裤脚附近,把自己的整个身子掉起来,让祁碉带自己爬下绿皮罐子到垃圾堆中间的那处,大约五米左右高的垂直梯子。
当祁碉爬到垃圾堆下面的时候,刚刚被取名为铁块的小狗也猛地扑向地面,扑楞着自己的四条小短腿,执着地跟着祁碉的步伐前进。
垃圾场的面积很大,每一堆垃圾能够堆积如山,注定了每座垃圾山的下盘都很稳很宽。这里是光冠城投入使用最久的垃圾堆,垃圾堆的数量也不容小觑。
祁碉带着小狗穿过大半个垃圾场抵达垃圾场外围的时候,天色已经变得很黯淡了。
正好是上城区的新一批生活垃圾送到垃圾场的时间。
垃圾场的拾荒势力已经远远等在垃圾车驶入的两边,就等垃圾车的倾倒程序启动,就一哄而上,在那些昂贵的生活垃圾里面,捡拾能吃的,或者是能卖掉的垃圾。
富人的垃圾,能变成下层居民维持生活的食物或金钱。
垃圾场也分三六九等,能倾倒进城东垃圾场的垃圾都属于最富贵的那一批人,因此垃圾的质量也最高,在垃圾场周围盘踞着好几股拾荒者的势力,这些势力的斗争,每天都在交战和对峙之间徘徊。
今天,祁碉正好赶上两伙最大的势力在对峙。
为首的是两个身高相仿的人,一个是身材魁梧的光头男人,另一个是梳着偏分的精瘦女人,两人的气势不相上下,虽然都像是在和自己的部下说话,但余光一直都注视着对方。
直到祁碉的到来。
两人的目光转移到她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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