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是用来施药的，施粥是另外的价钱。
那拉金婵从宫里出来，胤禛已经在屋子里坐着了，见她进来，脸色略有些疲惫，就问道：“可是在宫里不顺当？”
那拉金婵摇摇头，坐在胤禛对面，伸手将茶壶拿过来，先给自己倒杯水：“太子妃要筹备施粥施药的银钱，前前后后，我需得给五百两银子。”
太子妃制定的计划很细，施药是什么规模，用哪儿的人，用哪儿的药材。施粥是什么规模，用什么粮食，在哪儿弄棚子，煮粥的柴火，还有水——再者也需要人手运输过去，工钱也是钱。
再就是煮粥的人，分粥的人，组织排队不许争抢的人手，这方方面面算下来都是钱财。
那拉金婵叹口气：“太子妃以往在宫里不显山不露水的，这次倒是也有些忍不住了。”
以往太子妃十分低调，京城里里外外虽然知道太子妃贤惠，但大多也只说她管事儿有方，毕竟偌大一个皇宫，里面的妃嫔还都是长辈，确实是不太好管的。但太子妃这些年硬是让里外都挑不出来刺，人人提起来都说她公道，那确实是太子妃的本事。
太子妃自来恪守女眷不得干政的规矩，宫外的事儿，她是从不过问的。
现如今忽然过问起来，甚至主动要管这施粥的事儿，不外乎一个理由——太子觉得自己的位置受到了威胁，太子妃和太子夫妻一体。太子既然觉得自己有些危险，那太子妃必然也会做些什么来捍卫一下自己的位置。
胤禛皱了皱眉，说那拉金婵：“谨言慎行。”
那拉金婵没搭理他，只起身往外走，胤禛顿时愣住，气性这么大的吗？现如今自己说两句话也不行了？他皱了皱眉：“你去哪儿？”
“到学校看看。”那拉金婵说道，叫了春华和夏荷跟着：“中午不回来用饭，你自己看着吃。”
顿了顿，又站住，回头警告他：“别带了人来我这边吃，你若是想让人陪着，自去找她们。”
胤禛脸色都有些不太好了，那拉金婵现在是完全不当回事儿的，他再生气又能如何？还能休妻不成？若是真的要休妻，那她巴不得呢。
那拉金婵赶到学校那边，学校是她的一个别院改建的。当年她嫁给胤禛，那拉家特意给她做陪嫁了，并非是常规意义上的三进宅子，而是类似于园林一样的别院。
前面是一进院子，加上正屋，还有倒坐房，总共四个小院子，一共十二间屋子。
那拉金婵进去看了看，院子里的一个管事婆子给她介绍：“按照福晋的吩咐，外面这两个院子打通做了食堂，靠里面这三间屋子，一个做库房，一个做厨房，一个做了先生们用饭的食堂，靠外面这三间屋子放上了桌椅，学生们可以在这边用饭，也可以带回去用。”
院子里也是桌椅，加起来可以容纳五十多个人吃饭。
靠里面的院子是用作库房，前面食堂的库房是存放蔬菜之类的，后面这个库房是存放米面柴火之类的。
另外靠近二门那边还有一个小院子，这个小院子只一间屋子，是用来做牲口棚的。将来若是养马儿，都是放在这边。
正堂那边就是两间屋子，一个是前后通着的，方便待客用，另一个是隔间，里面可以住人。
再往里面，按照那拉金婵的吩咐，就是学堂上课的地方了，读书识字被她规定为文科，算数被她规定为数科，格物被定为物科。
目前也只这三样，所以也只三个院子。
再往里就是分为两边的住宿的园子里，中间不光是砌墙了，还特意安排了人在这入口处守着，男生不许去女生那边，女生也绝不许去男生那边。
那拉金婵里外转一圈，去了二院，坐在了办公室的院子里：“这两天，那些孩子们吃的是什么？”
学校暂且没开始招生，但之前收留的那些灾民孩子们，也已经转移到这边来了，吃喝住都是在这边了。
厨房那边的婆子赶紧上来回话：“早中晚都是白粥，早上是咸菜，中午是素炒青菜，再加上一个馒头，晚上还是咸菜。不过这些孩子们都很有眼色，吃饭之外，还会帮着做活儿。”
院子里的打扫，清洗蔬菜白米，等等，能做的都做，就怕哪天被那拉金婵给赶出去。
那拉金婵点点头：“我已经请了先生来，你和那些孩子们说一声，明天就开始正式上课，让他们好好学，我只给一年时间，能学多少，也只看他们自己了。一年之后，各自谋生去。”
顿了顿，补充道：“另外，让他们签订协议，我估算了一下，这一年内呢，他们吃穿住，大概一个人需要十两银子，等他们年满十三，就开始偿还这笔钱。能一次性还清最好，还不清的……十三之后另外签订协议，三年内需得还清。”
那拉金婵本来想着自己嫁妆丰厚，现在弘晖也没了，这笔钱她自己想怎么挥霍就怎么挥霍。
但思来想去，粒米恩斗米仇，她的银子自己留着花用不好吗？又不是大风吹来的，凭什么就要拿出去打水漂呢？
她能暂且收留这些灾民，给他们一口饭吃，再给请了先生来，就已经是尽到了自己的善意了。
若是知恩图报，那她就不算是白忙活。
若是不知恩图报，至少这钱她不算是白扔掉了。
所以，这个助学贷款还是很有必要的。
“请先生的费用我就不要了，但我也不能太吃亏，所以这个协议，你需得和他们解释清楚。”那拉金婵说道，顺便也将真正的蠢人给筛选出去。
她是有善心，但她不是圣母。
管事婆子忙应了一声，那拉金婵又顿了顿：“若是还有什么疑问，回头问一问春华，或者让人给我带个信儿。”
她左右看了看，又说道：“明天，就将学校的牌子给挂上去吧。”
弘晖学院，这四个字，是她自己写的。本来她打算找胤禛的，但因着胤禛之前并不很赞同她办学堂的事儿，索性她就自己来了。
虽说不如胤禛的好看，但她自幼习字，这字儿拿出来还是能看的。再者，这名字只求个端正，又是个收留灾民的地方，倒也犯不着用胤禛的字儿来撑场面。
看着被送来的匾额，那拉金婵有些发呆，片刻之后才叹气：“嬷嬷，这学院若是办得好，指不定就是长长久久的事儿，你万万上心些。”
这位嬷嬷是她从府里拨过来的，原先是伺候弘晖的教养嬷嬷，后来弘晖没了……他院子里的人，那拉金婵也舍不得都退回内务府，索性就留了下来。
总共一个教养嬷嬷，两个大丫鬟，还有一个小太监。
虽说弘晖是嫡长子，但他毕竟年幼，早晚出门又有胤禛吩咐侍卫跟着，所以身边倒也不用那么多人伺候。
这嬷嬷来来学院这边做管事，那两个大丫鬟也跟着来，现下一个是管着女寝那边，小太监是管着男寝那边。另一个大丫鬟呢，则是管着办公室这边。
嬷嬷眼圈也有些发红，忙点头：“福晋放心，老奴无论如何，也要帮着福晋将这学院给长长久久的办下来。”
如此一来，弘晖阿哥的名字，也就永不会被人遗忘了。
那拉金婵没说话，片刻之后才起身：“既如此，我就先回去了，明天一早先生就会来，到时候嬷嬷也多费心，办公室那边该准备的茶水点心，也都不要疏忽。”
说着话，那拉金婵又想起来许多东西——教材暂且不用管，但是这个黑板粉笔，她该尽早让人做出来才行。
想到有事儿要办，刚才因着看着匾额而生起来的愁思顿时消散，那拉金婵风风火火去找木材店的掌柜：“我想定做这样大的一块儿木板，需得打磨细腻，然后涂上黑漆，那黑漆需得不渗水，可能做？”
木材店老板沉思片刻，赔笑：“小的可以先试试，这位贵人，您三天之后再来看看？”
那拉金婵顿了顿：“若是能做，就尽量多做几个，至少……六块。若是不能做，那就试试别的颜色的，墨绿色，或者白色。”
粉笔也不一定非得是白色的。
不过是因着白色的最便宜，成本最低。
说起来粉笔，是不是得先弄个倒石灰粉的模具？她又转头回木材店：“还有另外的物件要做，这样的木条，上面凿刻这样长的空洞……孔洞需得细腻光滑，方便将石料倒出来。”
这个倒是简单，脱模的东西，老板也是心里有数的，忙点头应了下来。
那拉金婵问春华：“可知道城里哪个地方，石膏和石灰粉最多？”
“这个……大约石材店比较多？”春华犹豫片刻说道，她其实也不太清楚，但石膏和石灰粉既然带了个石字，想必和石材也有些沾边的吧？就算是真的找错了……那大不了再换个地方问一问？春华忙说道：“福晋若是不着急，奴婢先去打听打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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