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永宁

第五章永宁

时影第一次被混血幼崽们围观,是在重明第七次啄塌药庐房梁的清晨。三个头顶狼耳的女童扒着窗棂,看晨光为白衣公子镀上金边,他挽袖研磨药粉的指节比建木芽苞还莹润。

“快看!重明大人媳妇在发光,真好看。”最小的阿露把朱果核串成项链,“比长岚哥哥雕的玉像还俊。”时影闻言研杵险些砸中指尖。

“嘘,重明大人说他在外面被奸人所害,受了好多伤,可不敢扰他清净。”另一个小娃学大人板着脸,“他是顶顶尊贵的人嘞,重明大人说连他都不敢惹。”

“对呀对呀,你没看重明大人的毛都被薅秃了吗?大人平时最爱惜羽毛了,结果这回一声不吭。”时影耳朵又红了......

午时炊烟起时,药庐门槛上摆满“聘礼”:昭昭用青鳞烙的麦芽糖人,老藤妖用胡须编的避尘毯,还有三尾松鼠精屯了百年的松塔——每粒松子都被妖火煨成琉璃珠,串起来叮咚作响。

“这是求偶仪典。”长山风憋着笑将松塔项链挂上时影脖颈,时影有些震惊,他明明眼盲,是如何得知发生何事的?不过想来妖族有自己的方法吧。

“妖族遇上心仪之人,就会送最珍贵的......”话音未落,重明炸着毛俯冲而下,叼走松塔的瞬间尾巴扫翻药柜。三百味药材纷飞如蝶,却在触及时影衣襟时被星阵凝住——昭昭突然指着公子翻飞的广袖尖叫:“重明大人的定情羽!”

众人这才看清时影腕间缠着根琉璃色绒羽,正是某鸟昨日啄墙时脱落的胎毛。

时影生平第一次捂脸逃走。

次日 ,时影在药圃撞见阿露正偷啃止血草。小狼崽叼着草药僵住,耳尖抖落的露水映出他袖口金线——那里绣着重明用尾羽偷渡的妖族愈伤咒。

"此草需佐以晨露吞服。"时影摘下一片建木叶卷成杯盏,星芒在叶脉游走成导流管,将檐角将坠未坠的露珠引成银线。阿露呆看露水在叶杯中旋出七彩光晕,没注意自己的断尾正被时影用冰丝缝合,线头还系了个重明模样的绒球。

正午炊烟又起,三个狼耳崽已经可以登堂入室了。她们仨蹲在朱果堆成小山边边,那是昨天她们用妖力催熟的,最顶上原本摆着从重明身上偷薅的尾羽——此刻正被时影炼成药杵,杵头每碾过药草,就炸开一小团翡翠色灵雾。

“影哥哥比藤妖婆婆还厉害。”更多幼崽慕名而来。最小的那个突然扑进他怀里,鼻尖蹭过锁骨处的血珀咒痕。时影僵着身子不敢动,任由幼崽们将妖力注入咒纹玩填色游戏——狼耳萝莉的冰蓝妖力、羽人幼崽的金色灵力、还有重明偷偷混进去的赤色星辉,竟将狰狞咒纹绣成了缠枝莲纹。

暮色浸透永宁村时,时影在朱果树下捡到只摔伤的耳鼠崽。小妖右爪缠着他藤蔓,正可怜兮兮地舔舐渗血的翅根——那是前日被重明追着啄秃的。

“莫动。”时影并指凝霜拂过伤口,星辉混着药香渗入。耳鼠崽突然翻身露出肚皮,爪子里攥着的琉璃松子滚落在地,拼成歪歪扭扭的爱心。

七日后村中突发寒疫,时影发现药柜最深处藏着匣冰魄玄参。当他将最后一片参须喂给高烧的藤妖婆婆时,老妪突然用根须缠住他手腕:“公子可知这参要用人血做引?”

时影怔忪间,指尖已被刺出殷红。混着药香的鲜血滴入陶碗。

“不知。也不想知道。”

三更天时,重明发现时影在补自己啄坏的瓦当。公子广袖盈满星光,每片新瓦都嵌着星轨纹路。小翠鸟刚要偷啄琉璃瓦,忽见檐角垂下串风铃——三百片碎药碗被灵力重铸,正随着夜风轻唱《璇玑调》。

翌日清晨,永宁村下了场花雨。建木枝头所有朱果同时炸裂,果壳化作金箔漫天飘洒。时影推开窗棂的刹那,看见村民们用妖术将金箔捏成自己的模样,三百个"小时影"正在给耳鼠崽包扎翅膀,给藤妖婆婆捶背,还有个顶着松塔冠的正在追着重明薅羽毛。

“公子笑起来像雪融后的第一滴春露。”昭昭突然从梁上倒挂下来,腕间青鳞开满星纹花,“重明大人今早特意去三十里外叼来暖玉,说要给您雕个不会碎的研钵呢!”时影望向窗外,某鸟正鬼鬼祟祟把爪子藏进羽毛——那里少了三根最漂亮的翎羽。

......

时影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他驻足在歪脖子槐树下,看三个狼耳幼崽正踮脚够枝桠间的蜂巢——断尾的小家伙把同伴顶在肩头,绒毛被蜜汁黏成绺绺的琥珀色。

"莫要惊动蜂王。"时影广袖扫过蜂巢,星芒凝成的冰丝缠住最凶的那只工蜂,"取蜜当寻卯时三刻的西南枝。"他指尖轻点蜂巢背阴面,霜花绽开处涌出清透的冷香蜜,惹得幼崽们鼻尖翕动成小风箱。

“哥哥比山风还会找蜜!”断尾狼崽把最大块的蜂蜡塞进时影掌心,蜜色瞳仁映出他袖口补丁——那是前夜替阿露补屋顶时被瓦片勾破的,此刻正趴着只重明用尾羽绣的歪扭翠鸟。

傍晚,时影的竹篓已盛满惊喜:瞎眼琴师硬塞的焦尾松子、昭昭用草木契催生的双色朱果,还有重明连夜雕的冰裂纹药杵。当他蹲在溪边淘米时,混血妖童们正用灵力替他筛去砂砾——河蚌精吐出泡泡裹住稻谷,萤火虫妖抖落翅粉灼去稗草,米粒在晨光里跳成碎玉珠子。

“影哥哥看!”昭昭突然指着涟漪惊呼。时影垂眸望去,溪水倒影中浮起千百点银芒——混血崽们悄悄将灵力注入水流,为他重映出昨夜错过的星河。鲛人血统的小女娃甚至哼起了潮汐之歌,让波纹凝成他玉剑破阵的英姿。

日头爬上祠堂飞檐时,时影正在修补残破的妖族星图。当他用朱砂补全烛龙尾鳞的刹那,墙角偷看的半妖少年突然冲进来:“这里该用鲛人泪调色!”少年掰开掌心贝壳,露出祖传的碧落海色谱,“阿娘说烛阴睁眼为昼,合眼为夜,鳞片该有七种晨昏色。”

时影的笔尖顿在空中。混血少年们已叽喳着挤到案前:狐族后裔吐出本命火烘焙颜料,羽人崽抖落翎毛制成排笔,甚至胆小的藤妖都贡献了茎液来固色。当重明叼着偷来的晚霞抹上最后一笔时,沉睡千年的烛龙竟在星图中翻了个身,抖落的星光化作温雨,治愈了村民陈年的骨痛。

时影感觉自己从没这么快活过。自古以来,太子都不是个太好干的职位。太子作为,不似人君。很多的废太子都是因为这样的原因被废的,虽然北冕帝比较喜欢追求长生,毕竟长期掌握天下权柄,醉卧美人膝的感觉也确实很爽,但是人终究有一死,那么帝国由谁来继承,宗庙由谁来祭祀,也就是他内心之中最关心的问题。因此太子也就不光是儿子,还是满朝文武的一种希冀,也是诸皇子的模范。因此时影从小就被交到各种礼仪规范,帝王权谋。另一方面,北冕帝宠妃秋水生了个低弱多病的的弟弟。秋水到处作妖,弟弟三天两头要死要活。导致时影在他爹面前并没有什么存在感。一方面母族教导,因此,也造就了从小就心思重,不愿轻易的对别人吐露自己的所思所想。

当个桃花源里的小妖也不错,时影暗暗想到。

“我们给哥哥做了生辰礼!”阿露突然从树洞里钻出,头顶歪戴着重明尾羽编的冠冕。所有混血崽齐刷刷亮出妖族祝福印记,将时影围在光的漩涡中央。他们不知道空桑太子的生辰,便选了星图补全的那日——此刻古槐年轮正泛起金纹,那是妖族最古老的纪年方式,意为“破茧新生”。

时影接过灯绳的瞬间,永宁村所有混血种的灵力突然共鸣。他惊觉腕间血珀咒痕竟开出花来——最凶戾的诅咒不知何时被村民们用最笨拙的方式化解:狼崽们偷偷把咒纹当迷宫游戏,每夜轮流用灵力疏通被堵塞的脉络(重名已经疏通得差不多了,因此幼崽们才会如此顺利。);蚌精婆婆将咒毒吸进珍珠孕养;就连总和重明抢甜糕的藤妖,都悄悄分了一半本命灵液给他入药。

白驹过隙,暮色像打翻的砚台浸透了永宁村,暴雨来的很快,时影却不讨厌这儿的变幻莫测。冰雹砸在茅草檐角,发出编磬般的清响。

因着忽如其来的雨,时影没发现重明的尾羽已经快要褪没了色。那些原本翠如春水的翎毛不久前正在月光下泛出琉璃质感。

“重明大人昨夜啃穿了祠堂地砖。”长山风将药碗搁在龟裂的柏木案几上,狐尾扫落梁柱缝隙间的轻灰,"挖出三坛前朝御酒。"

时影凝视着碗中荡漾的清甜御酒,突然捉住掠过眼前的翠影。重明喙间还叼着半片带牙印的翡翠扳指,被他捏住尾羽的刹那,翎管里突然渗出幽蓝冰丝。

"这是第几次了?"时影指尖凝霜拂过重明的羽根,寒意顺着经络攀上心头。自从半月前重明将血珀咒引入己身,这种诡异时长发生。

重明扑棱着撞进他怀里,尾羽扫过药碗激得涟漪骤乱。时影突然发现汤药倒影中浮现出陌生星图——二十八宿的位置竟与破军完全吻合。

黑衣人就是在这时来袭的。

第一颗冰雹砸碎药圃栅栏时,昭昭腕间的青鳞突然倒竖。女童正在晾晒的当归被狂风卷上半空,根系纠缠处迸发的荧光竟在空中拼出半阙《璇玑图》。

“是草木契。”长山风广袖翻卷截住流光,狐火映出叶片背面密密麻麻的纹路,“有人在用建木根系窥探永宁村。”

时影按剑起身的瞬间,重明突然凄厉长鸣。琉璃尾羽应声炸开万千光刃,将漫天冰锥切成齑粉。冰晶簌簌落地时,时影看见每粒冰渣里都封着半片青鳞——与昭昭腕间印记如出一辙。“殿下可知噬灵反噬?”长山风突然掀开药柜暗格,三百枚冰棱封印的蛊虫正在疯狂斗阵,“当妖族替人族承受的诅咒超过临界,便会......”话未说完,重明尾羽扫落的冰刃突然调转方向。时影翻身将小翠鸟护在怀中,琉璃碎片擦着耳际划过,在墙面留下深可见骨的沟壑。他这才发现重明金瞳中浮动的不是戾气,而是某种更古老的悲悯。

永宁村要现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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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中人生八苦君莫觉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