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水馆里，久违的热闹非凡。
晨光透过天幕，落在不太平静的水面上，金光浮动。
新队员们换好泳衣，沿着泳池边走过去，时而撩一下水花泼向身边人，时而拿毛巾搅弄池面，一会儿这个掉下去，一会儿那个被扔下去，兴奋得有些过了头。
少年人凑在一起，见惯了的场景事物都变得鲜活而生动。
“好像每年有新人来，都是这个场面。”泳池边，燕一彤笑着对鹿浠苒说。
“是啊，”鹿浠苒望向人群中格外娇小的身影，低声道，“不知道能不能留下，也不知道未来如何，但就是开心……没来由地开心。”
燕一彤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米朵正在做热身动作，蹦蹦跳跳间，一头卷发很有弹性地上上下下，看着就很好摸。
她年纪虽小，肌肉线条已经十分漂亮，是跳水教练最喜欢的纤薄而有力型。身子骨还没长开，但比例很好，手长脚长，已经能看出未来亭亭玉立的影子。
比起其他人的过度兴奋，米朵专注热身，看着倒是沉稳许多。
……然而，隔着大半个泳池，她们听不到她口中的碎碎念。
“我紧张，我太紧张了。”
“好后悔呀，怎么办。”
“朵儿不、不慌，没事的，没事没事。”
“呜呜呜哼哼我不行！！”
“嗯？”莫天天换好衣服，凑过来听了一会，“你紧张？不能吧！你不是那号人啊。”
米朵说：“不想在师兄师姐面前丢人。”
“哦哦，可以理解。”莫天天坏笑了一下，“告诉你个可能会让你更紧张的噩耗——不抽签了，按照选拔赛的名次跳，你是第一个。”
米朵：“……”
排名第二的莫天天拍了拍她肩膀，“加油吧，小朋友。不知道为啥，看你紧张成这副德行，我突然就不紧张了，哈哈哈。”
米朵：“……”
泳池边，华楼吹了一声集合的长哨，米朵同手同脚地走了过去，很自觉地站在了第一个。
鹿浠苒和燕一彤也走了过来，男生那边的助教是封杨，正在帮着逮几个撒了欢的兔崽子——跳台运动员年龄普遍偏小，管理方面一直是难题，尤其是男生。
时不时还有偷跑出去上网的、约架的，喝酒的……很不省心。
等人到齐的间隙，鹿浠苒偏头跟燕一彤说了句什么，后者拿出手机递给她，鹿浠苒接过，向着米朵走了过来。
米朵没太注意到。她紧张得有点发抖，手脚冰凉，正在拼命掐着虎口，努力平复着过速的呼吸。
“朵儿，给你看个东西。”鹿浠苒像是没看到她的异状，用很随意的语气与她闲聊道。
递到眼前的手机上，是一段昨天她们出去玩时拍下的短视频vlog。明快的背景音乐下，米朵踮脚扒在一台抓娃娃机旁，眼巴巴地望着里面花花绿绿的玩偶，眼神中写满了渴望。
这一幕萌坏了许多网友，大家纷纷留言，表达了对于这名小队员的喜爱和鼓励。
[好可爱的小朋友！！是新队员吗？也太软萌了吧！]
[这么小就进国家队啦？好棒呀，未来可期。]
[希望以后可以在大赛领奖台上看到这个妹妹。]
[已经在脑补一个奶声奶气的奥运冠军了hhh]
鹿浠苒选了几条念给她，终于逗得米朵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小鹿姐姐，你念出来也太搞笑了吧。”
“有吗？”鹿浠苒表示不理解。
“有的，”米多说，“这种话只能看，不能读出来的。比如下一条，我读出来，你听听别不别扭——”
“啊啊啊，”小孩圆溜溜的眼睛盯着她，字正腔圆地念道，“小鹿女神当我老婆好不好？”
鹿浠苒：“……”
她忽然僵住的表情逗得米朵大笑起来。
“去去去，别欺负你鹿师姐，”燕一彤看不下去了，走过来，拿回自己的手机，“她看你紧张，好心好意帮你放松，你倒好。”
鹿浠苒耳根泛红，有点无奈地笑了，“好了，不紧张了吧？上台子吧，加油。”
米朵点点头，红扑扑的脸上还带着笑意，脚步轻快地往跳台楼梯上去了。
奇怪的是，沿着楼梯攀登上去，一点点接近那个熟悉的高度时，米朵心中反而安定了。
踏上跳台，石板冰凉的温度自脚底传来，身体自然就放松下来。她慢慢呼出一口气，看着台下华楼的手势，站上了跳台边缘。
第一个动作，向前翻腾三周半屈体。
那是鹿浠苒在奥运会上的第一个动作。米朵犹记得，当年的队服是黑底红纹，十五岁的鹿浠苒带着一脸稚气，站上了那个无数人向往的跳台。
在她之前，宋诗语第一跳拿到了86分的好成绩。全部的夺金希望都被寄予在老将身上，未曾分给她一丝一毫。
然而，她跳出了一个满分的107B。
赛场沸腾，国旗飘扬，鹿浠苒起水后，只略扫了一眼屏幕，便波澜不惊地俯身捡起毛巾，冲水去了。
后来，她望向屏幕那淡淡的一眼，被媒体抓拍流传，戏称作“王之蔑视”。
每每想起那一眼，米朵都不禁心跳血热，觉得她酷极了。
起跳前，米朵想，她下去之后也要酷酷的，丢什么都不能在偶像面前丢人。
***
“起跳高度不够，仗着身子轻，几处定点还可以。”
米朵干净利落地完成了第一跳。华楼把慢放录像展示给负责打分的几个人，顺嘴评价了一句。
孟中海笑眯眯道：“欸，不兴引导裁判给分的。我喜欢这孩子的滞空感和入水，太轻巧了，我给九分。”
燕一彤和封杨比较保守，都给出了八分的成绩。
轮到鹿浠苒，她小声说：“……十分。”
“偏袒得太明显了吧。”不等华楼发话，燕一彤先笑着调侃道，“是因为这孩子上台前跟你求婚了吗？”
鹿浠苒伸脚踢了她一下。
这时，湿漉漉的米朵从泳池里爬了出来。她心中默念着从容淡定，目不斜视地路过挡在必经之路上的评分席，走出了六亲不认的步伐。
华楼故意加大了音量，“起跳软绵绵的，没吃饱吗？五分！”
米朵脚下一个踉跄。
于是，众人看着她从趾高气扬化作垂头丧气，期间短暂地仰了下头，疑似委屈出了几颗泪花。
这一串变化实在太过生动。几人被她逗坏了，憋笑憋得辛苦，连华楼都忍不住轻咳一声，可疑地偏开了头。
“这孩子，噗……太解闷了哈哈哈。”等米朵走远，封杨第一个笑出声来。
“公布实得分吧。”鹿浠苒轻声提醒道。
三个有效分之和，再乘以难度系数，米朵拿到了一个相当不错的75分。
分数一出，原本围在她身边安慰她的几个孩子顿时四散开来。
“好哇，你就是上学时候那种学霸吧！哭一顿说自己考砸了，成绩一出九十八。”
“就是，太可恶了，浪费感情！”
米朵懵懵地转向评分席，鹿浠苒笑着冲她比了个拇指。
“啊，”米朵悟了，心道，“一定是小鹿姐姐给我放水了。”
这样一想，米朵的心情有点复杂了。
心里甜甜的，脸上却辣辣的。
第二个起跳的是男生组的选拔赛冠军。他同样选择了一个难度系数3.0的动作，但大概是没进入状态，完成得有点失误。
这一次，米朵看到鹿浠苒给出了一个公正的七分。
轮到女生组，莫天天站上了跳台。好朋友出战，米朵仰起头来认认真真地看着，在心里默默给她加油。
莫天天第一跳是201B，难度系数只有2.0的屈体动作——哪怕三个有效分都是满分，她也只能拿到60分。
这一跳的表现接近完美，五人默契地给出了五个九分。
“我喜欢这个孩子，”华楼说，“看着像是活泼大劲了，办起正事来又很稳重，难得。”
作为室友，燕一彤评价道：“小大人儿似的，可有意思了。”
华楼叮嘱她们：“你和小鹿，好好带带这两个孩子，该教的平时多教教她们。”
两人纷纷应下。
孟中海：“今年s省一下子出了俩好苗子，老万做梦都要笑醒了。下回见了他，得请他吃顿饭。”
华楼：“应该的。”
***
第一轮结束，米朵暂列女生组第一，莫天天和其他两个女生并列第二。
总共十个女生，仅仅一轮，分差就拉开了三十分——最后一名是个长头发的女孩子，跳到半空时，头发散落，节奏一乱，直接炸了鱼。
……配上那头倒竖的长发，入水效果相当惊悚。
“这个杨嘉佳，啧啧，”莫天天凑过来跟米朵说，“进队之前华教练就说让她剪头发，宁死不从，这下好了。”
她摸着自己的寸头，满脸写着不理解，“长发有什么好的，哪有这个手感好。”
米朵也伸手过去摸了摸，实话实说道：“有点扎手。”
莫天天又来摸她的自来卷，“嗯嗯，你这个才是最高境界。又软又弹，还会自动收拢不碍事，太懂事了这毛。”
米朵骄傲地挺了挺脖子，“是吧，嘿嘿。”
小鹿内心os：我也想摸=_=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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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chapter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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