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锦鱼没有再揪着唐立夏深究那个不知道是真是假的故事答案。
但她终究也因此在心里埋下了一颗隐秘的小小种子，大概是身为直觉系生物的天赋，她总觉得立夏说的这个故事，多半不是假的。
不过也正因为猜到不是假的，所以才会闭口不问，否则不就是在往立夏的伤疤上撒盐吗？
也因此，周锦鱼隐约知道前几天立夏的情绪波动为什么会那么奇怪了，可能就是因为收到了朋友死亡的信息，所以才会心情不好，整个人都显得很冷淡。
所以！那时候立夏并不是真的冷漠，只是心情不好，不是不想和她当朋友！！
拐来拐去得到这样一个答案后，周锦鱼就心满意足地环着新出炉好朋友的手腕，好奇地问她中午是从那里买到的鱼。
“我也想买鱼来吃，不过我厨艺不好，就跟我爸妈学了清蒸鱼……”
周锦鱼微红着脸，有点不太好意思，因为这个年代几乎没有什么女孩是不会下厨的，因为这个，她在她家那边，还被亲戚们背后议论过很多次，都说她爸妈太惯着孩子。
唐立夏并没有立刻热情地邀请周锦鱼和自己一起吃饭，她早已不是那种会一昧付出的人，心底的戒备防线也不会轻易放下，骨子里的冷漠虽然被掩饰的很好，可她终究是个淡漠自私的人。
至少在短时间内，除了唐小草，她的世界里暂时容纳不下任何人的存在。
“是去那个堰塘边找人买的，我昨晚回来的时候看到有人在那边钓鱼，就拎了一条回来放水盆里养着了。”
唐立夏伸手朝堰塘的方向指了指，而后笑着对周锦鱼说：“他们知道我是学校的老师，收钱都很公道，下次我们放周末也可以买了鱼竿去堰塘钓鱼玩。”
周锦鱼闻言异常惊喜，眼睛都瞪圆了许多，已经开始期待起两天后的周末了。
午休时间不算长，唐立夏拿着唐湘兰丢下的那沓崭新的5毛钱，陈旧的记忆也在脑海中被一点点开启。
大概五六岁的时候，自己也收到过相同的“礼物”。
妈妈似乎总是会在走之前丢下一沓钱，自己总会追着她的屁股哭着边追边求她留下来别走。
那时候妈妈总说她要出去打工挣钱，说她在外面辛苦是为了让自己在家里好好读书过更好的生活。
可妈妈总在说谎。
她也最擅长说谎。
所以年幼的唐小草不仅没有过上更好的生活，还在几年后得到了一个更年幼的弟弟。
妈妈说小草留在老家才能过得更好，那为什么弟弟却能留在他们身边呢？
弟弟在新爸爸和妈妈身边生活，是在吃比小草面临的更难过的苦吗？
年幼的唐小草不懂，她甚至不知道弟弟的存在对她而言意味着什么，随着年岁渐长，她沉浸在一汪苦涩的死水之中，光是努力活着就已经很辛苦了，所以后来不光忘记了弟弟的存在，就连对妈妈的印象都一点点淡去了。
所以，长大后的唐立夏，总觉得自己唯一能抓住的，就只有“一沓钱”。
那是妈妈留给她唯一的东西，也是她唯一能给的东西。
别的什么母爱，什么陪伴……所有温情的东西，都不属于唐小草，也不属于唐立夏。
眨了眨眼，唐立夏伸手将那沓钱拿起来，转身往楼上走。
然后在楼梯口那里，撞见了坐在台阶上托着小脸昏昏欲睡的小朋友。
“……”脚步微顿，唐立夏慢了半拍才开口：“小草？”
被她的声音惊醒，小朋友像一株嫩生生的小草一样猛地支棱起脑袋，懵懵地仰着小脸望向她。
“姐姐？”唐小草迷迷糊糊地揉揉眼睛，很快自己拍拍屁股从台阶上站起来，伸手将姐姐的一条腿抱住，嘟囔道：“我还以为你偷偷不见了~”
所以才强撑着困意跑来楼梯口坐着等，办法虽然笨了点，但这是她昏昏沉沉的小脑袋瓜里唯一能想到的方法了。
这还是当初在京市被拐卖后，新爸爸找到自己后，教她以后找不到人也别乱走，大人会找回去的。
那一次挨了妈妈很多的打，所以唐小草把这个办法记得很牢，现在果然也在这里等到了姐姐。
想到这里，小朋友就很安心地抱着姐姐大腿，脑袋一歪又跟着睡了过去。
给姐姐当腿部挂件的小朋友并不知道，刚才自己的妈妈来过，又急匆匆离开，并且这一走，至少五年都不会再回来。
她被妈妈丢下了，连句告别都没有。
-
等下午放了学，唐小草才看到姐姐拿出来的那沓钱，听到了妈妈离开的消息。
唐小草懵懵地重复：“……妈妈走了？”
“对。”唐立夏注视着年幼的自己，等待着她可能会出现的崩溃哭闹。
但出乎她意料的，小朋友茫茫然地站在原地好半晌，都没有任何多余的反应。
唐立夏心里有点微妙的诡异，试着问她：“小草，你听懂我说的话了吗？”
唐小草乖乖点头：“听懂啦~姐姐说，我妈妈走了，她去京市打工挣钱去了~”
那你怎么不哭？
如果记忆没有出错，唐立夏分明记得自己小时候哭得撕心裂肺，之后更是拿着仅有的一毛钱零花钱，每天都站在小卖铺的电话旁边倔强地打电话，然后得到妈妈一次又一次的“明天就回来”的谎言。
绝对不会是像现在这么淡定，甚至称得上无动于衷。
“姐姐，这个钱是妈妈给我的吗？”无动于衷的小朋友抓着一沓钱，好奇地来回翻看。
“对。”唐立夏颔首，抛开心里的疑惑，温声道：“要我帮你装在书包里吗？”
唐小草忙不迭摇头，转手就将这些钱整整齐齐全部塞进唐立夏怀里，然后迎着姐姐疑惑的目光，眼睛亮亮地说：“我要把钱都给姐姐！”
“……为什么？”唐立夏拿着钱，心里的那团疑惑越来越大。
下一秒，一个软乎乎的亲亲就落在了她额头上。
唐立夏：“……”
“因为姐姐也要养小草呀~”小朋友扑到姐姐怀里，小手抱着她，软糯糯地说道：“姐姐背小草看病，给小草吃饭，还送我回家让我不挨打……所以我想给姐姐很多很多钱，这样姐姐就会养小草很久很久了。”
难为她能慢吞吞说这么长一段话，也难为她那不怎么机灵的小脑袋瓜，能这么快就想到给钱让别人养自己的天才操作。
唐立夏抬手摸了摸被亲过的额头，心底的疑团慢慢化作了一滩暖融融的水，而后也伸手将小朋友抱在了怀里。
“不用给我钱，我也会养小草很久很久。”
唐立夏低头将手里的钱装进小孩的衣兜里，叮嘱她等会到了教室放到书包里的文具盒底层去。
“你妈妈不会白给你这些钱。”她看着一团稚气的小孩，柔声道：“她肯定会打电话让你外婆将这些钱好好收起来，如果你不把钱带回去，你外婆肯定会打你的，所以这些钱你拿回去交给她，别弄丢了，知道吗？”
话音落下，小朋友反而鼓着脸颊气呼呼地哼了一声。
“姐姐，我讨厌外婆！”
脆生生的一点都不含糊，把讨厌两个字说得特别直白清楚。
天真，又带着十几岁的唐立夏绝不会有的勇气和坚定。
唐立夏微怔，而后失笑，“嗯，小草讨厌的话，那我也讨厌她。”
被偏心附和的小朋友弯着眼笑得可爱，伸爪爪接钱的时候却噘着嘴不情不愿，哼哼唧唧拿了钱，往教室走了两步，还特意倒回来，仰着白白净净的小脸，认认真真给姐姐画饼。
“姐姐，以后我把自己的零花钱都攒起来，这样不用你养我，我也可以养姐姐的！”
等姐姐不想养小草了，那就小草来养姐姐，然后小草和姐姐永永远远都不要分开！
唐立夏：“……”
好了，我知道了，我今天放学批改完作业就去研究怎么挣钱养你。
不然就凭小家伙一毛一毛地攒，辛辛苦苦攒到猴年马月，还得碰上国家进入高速发展阶段……
到时候恐怕会捏着一沓毛毛钱哭成小花猫。
小草：今天一毛钱，明天一毛钱，小草和姐姐永远不分开！
立夏：开始研究怎么变成在时代风口起飞的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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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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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讨厌外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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