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
洋槐公子开口唱，嗓音吊得细如针尖，台下竟全捂住了耳朵。
属实是呕哑糟咂难为听。
喻连枝戴上痛苦面具，“洋槐公子不是堪称戏台歌姬吗？怎么唱成这个样子？”
洋槐公子陶醉其中。
唱念做打他样样稀松，没有多厉害的技术，更没有“戴谦卑”那样的绝活，但一颦一笑，一曲一调就是叫旁人如痴如醉，上了瘾似的。
“那乌衣巷不姓王~~莫愁湖鬼~~”
他习惯性地去摸胸前玉牌，却摸了个空，霎时惊出一身冷汗。
这时，一个热茶杯哐得砸了上来，热茶扑在脸上。
台下人骂：“唱的什么东西，滚下去！”
他如梦初醒。
喻连枝抱臂观察，眼睛微微眯起，“他在找什么东西？吊坠？”
二楼的地面上，堆着一抔土。
失去光泽后的玉石是石膏那般的质地，被来来往往的人碾了许多次，紫黑色的尘土夹在地板缝隙之中，毫不起眼。
洋槐公子脸色煞白，猛得扑过去跪在地上，“我的玉！是我的玉！”
一楼的看客皆呆愣住了，这是什么情况。
“我的玉！啊啊啊啊啊，我的玉孩！玉孩！”洋槐公子失魂落魄地趴着，试图用手指将缝隙中的紫黑土抠出。
喻连枝静观其变，偷听后边一食客与同伴聊八卦。
“坊间传闻洋槐公子养了邪祟，莫不是真的？”
“瞧他这幅样子，八成是被鬼上身了。说来也蹊跷，他本是戏班里最不起眼的戏子，如今站得如此高，难说不是……老天啊！”食客嫌弃地挪开眼。
洋槐公子疯了似的在地上舔舐，状如疯狗，舔着舔着，一道脏水淌了过去。
哗啦——
紫黑尘土被水流冲散，彻底消失。
洋槐公子抬起头，眦目欲裂，“你——”
无名拎着水桶，另一只手拿着乌漆麻黑的抹布，怯怯道：“殷老板喊我来擦地。”
“你弄坏了我的玉孩！你嫉妒我！是不是！！”
无名吓得跌在地上，连连摇头，“不是，不是，公子你在说什么？”
洋槐公子一副要杀人的模样，“没了！一切都没了！”他倒吸一口凉气，将看客的鄙夷尽收眼底，讷讷低下头，“没了……”
“公子你怎么了？”无名瑟瑟发抖。
“没了……”
花添错放下茶杯，正准备上去主持公道，洋槐公子站起身，愣愣地朝前走，双手扶在木质栏杆上，垂眼望着众人。
他把先前那句唱完了。
“莫愁湖鬼夜哭，凤凰台栖枭鸟。”
“他不会是要……”喻连枝一惊，反应过来时已经晚了。
洋槐公子直直地栽了下来。
脑袋和地面首先发出强烈撞击声，接着，一滩血混着脑浆洇开。
喻连枝抬眸，只见无名俯视着尸体，眼神冰冷，随后转身离开，藏进黑暗里。
他刚想去追，另一端响起嗡鸣——导演没有喊咔，这一幕还无法结束！
在摄影机的跟拍下，他们回了皇宫。
群臣已位于御书房之中，左等右等仍不见皇上归来，各个缩着脖子装雕像。
“来不及换衣服了，”喻连枝命史钟支起帷幕，便隔着帷幕听政，“何事？”
最前头的“忠臣”道：“启禀皇上，明日乃是元朝佳节，按照以往的习俗，宫里会举办君臣宴会，热闹一番。”
喻连枝微微颔首，“嗯，说得有理。”
“皇上，那如何操办呢？”
他假装摸额头，实际偷看手心里的小抄，“就按以前的办，食材上不要铺张浪费。对了，朕听说宫外的戏班子很有趣，让他们来宴会上搭台唱戏吧。”
此言一出，四下无声。
谁人不知近日戏班死了好几人。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该出场的角色还没上场。
喻连枝清了清嗓，再次铺垫，“咳咳，朕的提议，谁同意，谁反对？”
剧本上说，这一幕应该是大理寺卿跌跌撞撞地跑进来，大喊，“皇上万万不可！”
饰演大理寺卿的演员去哪了？
只听场外一阵骚乱，导演和几个助理乱成一团，神色焦急。
他们的交谈声传到大殿之中，喻连枝捕捉到了关键句子。
——演员又失踪了。
“咔。”
这一出戏只能不了了之。
“累死了！”花添错换回自己的衣服，从一旁的泡沫箱里拿了份盒饭，“总算结束了，你们要吃吗？里面的菜好像是青椒肉末，红烧狮子头，哦？还有肉包子。”
史钟听得口水直流，“帮我拿一盒！”
“懒死你得了。”花添错转身掏保温箱，看向喻连枝，“你吃吗？”
“全是肉，剧组伙食这么好？不会有诈吧？”
“想多啦，都是伴生物，吃个味道而已，又不是真的饭。”
喻连枝还是摇了摇头。
夜幕降临，他们和所有群众演员一样，各回各家，在影视城里找了个小宾馆休息。
喻连枝躺在床上玩手机，给【灾厄】发消息。
【帘子】：朕应在江湖悠悠，饮一壶浊酒（哭泣猫猫头）
【帘子】：朕来了（熊猫头皇帝）
【灾厄】：。
怎么又这么高冷了？！
喻连枝不满地撇嘴，继续打字。
【帘子】：我发“朕来了”，你回“微臣在”，知道吗？
【灾厄】：……
【灾厄】：知道了。
正打着字，围脖突然推送了一条热搜，从手机屏幕正上方弹出来。
“惊！狗仔拍到某小生和男子出入宾馆，第二日无故缺席红毯！”
手一滑，点进去了。
说的是一个不认识的男明星。喻连枝不关注娱乐圈，对照片还略微脸盲，这些人他一个也叫不上名字。
更离奇的是，这条围脖下面的评论里，人名都用拼音代替了，又什么“xd”又什么表情符号，跟加密了似的，看得人一头雾水。
只有其中一条说得比较清晰：早就传言是法制咖，粉丝别洗了。
被喷了几千条。
喻连枝眨了眨眼，【落成泥】污染领域内，分为“戏里”和“戏外”两部分，【落成泥】本人极有可能是娱乐圈的人。
【灾厄】：微臣还在等。
啊……
喻连枝的心尖莫名其妙瑟缩了一下。
【帘子】：朕来了！！！
【灾厄】：微臣在。
心里的不满一扫而空，他嘿嘿直笑，有什么能比逗呆子还好玩？
【帘子】：不逗你了，朕有正事要干，退下吧。
【灾厄】：臣退了。
过了没一会儿，他又发了一句。
【灾厄】：考试顺利。
涂乐意带着一身寒风，刷了门卡进来。
夜色透过玻璃窗，四人围在一起，小声密谋着什么。
“问出来了，今天失踪的演员名叫杨槐，很多人认为他养小鬼，所以才得到大量资源。”涂乐意拧了拧眉，“养小鬼这种东西，也许不是真的，世界上哪里有鬼？”
喻连枝环视一圈。
涂乐意：？？
“没什么。”喻连枝整理思路，缓缓道，“【落成泥】这部剧里，目前分为两个拍摄地点，戏台和朝堂。”
“没错。”
“叫戴谦卑的戏子死了，同名的明星也失踪了，现在，洋槐公子也死了，所以杨槐失踪了……”
“所以呢？”
“这不会是巧合。”喻连枝食指轻敲床沿。
史钟补充道：“我们两个片场跑，可以感受到，戏台片场没有休息世间，更像是一个真实存在的世界，并非演戏。”
涂乐意点点头，“原来如此。”
“之前的受害人，都被绞成了一滩肉泥，但是洋槐公子是摔死的……”喻连枝没说话，意味深长，眼神在忽明忽暗的灯光下闪烁。
“你们真是，早上还没演够吗？”花添错啪地打开灯，“走吧走吧。”
小分队成立，任务：夜探戏班。
从宾馆到戏班子仅五百米，一踏入“清明下河图”一条街，整个气氛就变了。
果然，直到晚上这里的人还穿着古装，仿佛沉浸在戏里。
“你小点声，别让别人听见了。”
“你也是！我身轻如燕，少诽谤我！”
“诶诶诶，你先走。”
三个人挤成一团，互相推搡。
涂乐意跟在后头幽幽叹气，他到底是哪根筋搭错了，跑来和喻连枝组队，非要演傻子吗？
算了，入乡随俗。
他加快脚步跑过去，“你们走前面保护人家啦！”
四个人蹑手蹑脚，从窗户翻进一楼茶馆，早上死人的位置空空如也，洋槐公子的尸体消失了，但依稀可见地面上的血印。
花添错躲在柱子后面，飞速探头扫了一眼。
喻连枝：“你偷感好重……”
还没说完，花添错把其他三人挤进桌子底下，“有人来了！”
桌布距离地面十厘米，刚好可以看到一双脚。
“哼哼哼哼哼哼哼~”
有人哼着小曲儿从眼前走过，喻连枝眯着眼睛看他的鞋子，一双破布草鞋，漏出半个大拇指。
无名？
他果然有问题。
无名摇摇晃晃地走在前面，后面跟着一溜运动鞋，步伐出奇一致。无名打开储物间，复制粘贴似的运动鞋跟着进去了。
涂乐意用气声道：“是导演。”
片场有两个导演，但事实上，只要污染物愿意，他可以生成无数个一模一样的导演。
“跟上。”
花添错等级最高，于是打头，带领小队进了储物间。
左右两边摆放着上台表演的用具，刀枪剑戟斧钺钩叉，应有尽有，再往里走，可见“导演们”排成一列，仿佛一只狗似的趴在地上，将什么东西努力往嘴里塞。
下一瞬，嗡鸣声炸响，直击耳膜。
“什么情况？”
喻连枝嗅了嗅，空气中漂浮着浓重的血腥味。
史钟捂着耳朵，往后挪了一寸，无意间碰到了身后的架子，架子上的武器乒铃乓啷地响。
“导演们”听到声音，齐刷刷地转头。
喻连枝借着灯光看清了，他们嘴里的是肉块！
根据地上的衣物，这一定是洋槐公子的肉。有人将洋槐公子放干血，解剖了，然后一块块码好，喂给导演？
“你们在看什么？”
无名和鬼一样在背后出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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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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